火曜六/2月,13日/7894年/晴
今天用密斯卡莫伦语写日记吧——据说这个语言在这个时间段无人可懂——写写我那敬爱的老师。
一个很好很好的血族,像天使一样。
嗯....人面邪蛛的记忆一向不好....我才不想很久很久以后看到老师都认不出来!被那群家伙知道了铁定被嘲笑死!
先说说她吧。
她是月,很特别的血族。
那一年,我毕业了,像许多人面邪蛛一样,武技惨不忍睹,但总体成绩不错。
毕业后我无所事事,浑浑噩噩,偶尔与一些痞子混在一起。米迪拉劝阻我,企图把我拉回来,但我怎么做的?打伤了她,重伤。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混账的要命。
她毕竟是我的妈妈。
那个吃了父亲才生下我的妈妈。
后来,巧合之下,我遇见了当年的同学,那时候的我们都是被排斥的毒瘤,大概同病相怜吧,关系很好。哈,他们比我混得好多了,抢劫、赌斗,除了杀人与强.奸,估计没有他们不敢做的。
他们说,他们得到了一个远古遗迹的图纸,只要干了这一票,吃喝不用愁。
恒权再三,我最终答应了——不仅仅因为我与他们同病相怜,还因为我是人面邪蛛,最适合拆除远古遗迹机关陷阱的人面邪蛛。
不过,那一天我们失算了。
远古遗迹不是我们这种小虾米可以硬闯的,我们差点被狂暴的时空刃切成碎片。
但幸运之神没有抛弃我们,我们被卷进万年前的魔灵大陆。在我看来,还不如直接毁灭的好,因为那段时间简直是一场荒诞离奇、绝望恐怖的噩梦。
死亡、堕.落、混乱、糜烂、无序。血液潺潺,流成一条条小溪,白骨累累,砌成一座座城堡。
那简直是我们从未幻想过的噩梦。
在这个生不如死的地方我们不知道呆了多久,这儿的天幕永远一片昏沉。
我觉得我们快疯了。
几个脾气本来就异常暴躁的家伙更加癫狂,我隐隐感觉得到,他们濒临崩坏。
就在我即将打算为自己谋后路的时候,我们遇见了一个血族领主。
天使一样的血族。
会计较院子里有没有花草,会在乎衣着是否舒适,会随时挂着温暖的微笑,会像邻家大姐一样照顾我们。
她救了我们。
她说,别把她想的太好,她只是觉得我们这群不喑世事的小家伙很有趣罢了。
我笑了笑,一言不发。
她肯定不知道,她的眼睛出卖了她。像布诺拉克星云一样漂亮的红色。拥有这样一双柔情的眼睛的血族啊,怎么可能没有一副好心肠。
我们在她的领地安顿,她教我们武技与魔法,教我们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很累,但很开心。这个世界危机重重,却有我们的安息之地。
血族领主把我们安抚,不听劝的就笑吟吟的把他们揍个半死,再问他们服不服。我隐隐的松了一口气,不再担心他们黑化——血族真的像天使一样,治愈人心。
她很少关注领地,更多的时候都在沉睡或教导我们。
虽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但身为魔兽的我们,依然敏锐的察觉了她掩藏的很好的疲倦。
那个温柔的血族,不应生活在这样一个乱世。
淡淡的,无意间倾泻。
轻轻的,不经意流露。
我们都知道。
我们都知道。
我们都假装不知道。
后来,后来,我们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没有一人伤亡。
后来,后来,我们摇头婉拒了她的初拥,魔兽骄傲犹存。
后来,后来,我们哭着接受了血色馈赠,甬道深邃沉默。
她已厌倦这个世界,她也知道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于是,号称不死血族的她,燃烧她剩下的生命与魔力——堪称海量的生命精华与魔力潮汐——为我们铸造一个永不闭合的时空隧道。
时空时空,时间与空间。
她微笑着与我们道别,血族的身体——化作——晶莹的细沙——飞扬四散,梦幻瑰丽。
「你们来自别的世界,这个世界不适合你们。」血族微笑着,眉梢眼角,哀恸柔和。
我们默契的,没有看隧道一眼,沉默不语。
明明知道,进去就能回家。
明明知道,进去就能回到和平的年代。
明明知道,进去就是血族的心愿。
但为什么不进去呢....
我们各自离开了。
在血族生存的世界,多看看她留下的一切吧。
我们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过的,反正我在她的城堡,待到寿命将尽。将她的城堡打扫干净找点吃的,静静的蜷缩在角落,回忆过去。
我想到了米迪拉,想到了我从未蒙面的父亲,想到了那个柔和到极致的血族,想到了我这浑浑噩噩的一生——我早已模糊了时间的概念。
快死了。
我想。
魔兽总会感知寿命是否将近,而我,感到过了今天,我恐怕就老死了。身体生机逐渐削弱,无边的死气快把我窒息。
要不要回去?
朦胧间,一条漆黑的藤蔓将我缠绕,头顶传来杜尔加的声音,却苍老雄浑了许多,带着无边的杀戮与残酷,“莉丝....今天我们回家。”
我有气没力的嗯一声,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但我还是很感激他们——人面邪蛛的寿命一向短暂,我们是一个集体,不应该抛下任何一人——我虽然待在血族的古堡,却随时准备去援助。这群好斗的家伙,一定去四处战斗了。
我们是一个集体,不应该抛下任何一人。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一定是一副行将就木的鬼模样。
依然是我们四十人,依次穿过安全的隧道——已经稳定的时空隧道,被最后一个走的人炸毁了——恐怕她在的时候也不希望我们那个和平的世界被破坏吧——我们没有告诉她,若干年后的魔灵大陆已经真正实现了和平。
失重一般的感觉,眼前闪过五彩斑斓的光斑,我慢慢睁开八只眼。
回来了。
回来了....
看着熟悉的教室,熟悉的世界,我的脑袋有点发蒙。身体机能逐渐运转,我愣愣的发呆。
然而还未等我缓过神来,又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梦魇。
半个月....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各种煎炒煮炸焖....痛感清晰,深入骨髓....被端上餐桌的感觉不怎么美妙,作为一个肉食类的蜘蛛,我深深感到羞耻。
幻境。
我很清楚,幻境。
这是她的幻境。
我太熟悉了,每一个魔力回路、每一个节点、每一个小习惯,都是她的手笔。
为什么若干年后的世界还有她的幻境存在?!
我想,我或许知道什么了。
您....随我们一同来到这个世界了吗?!
但涌动的魔力实在太弱小了,我感觉得到,她的实力与过去相比简直弱小不堪。
如果不是我们....
我如同自虐一般,不断回想,不断回想她带给我们的经验与美好,心脏宛若被指甲掐着,一阵一阵的抽疼。
纵然我知道,如果没有我们,她依然会选择沉眠或自我毁灭,但仍忍不住,一遍一遍,翻看璀璨的记忆。
很多东西都经不起回想的,越回想,越心疼,但心疼后却忍不住露出微笑。
幻境逐渐消散,我半梦半醒间再度出现在教室。
门口似乎传来什么响动,我转过头,黑袍裹身的血族就那么微笑着闯进眼帘,胸前的菱形宝石泛着幽幽的色泽。
我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月!....我们好想你....我们好想你....你终于出现了....我们终于回来看到你了....”
“....呃....抱歉,似乎我们第一次见面?”血族尴尬又疏离的问道,杂夹着淡淡的窘迫,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了。
“不、不是....没关系,没关系....忘记了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忘记了没关系,只要你是我敬爱的那个月就好。
她变弱了很多,弱的我现在都可以杀死她。没有记忆,那就让我们为她构建常识。
那个天使一样的血族,与我们一同回归。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家的,浑浑噩噩,朦朦胧胧。开门后,一个拘谨又渴望与我接近的人闯入视线。
米迪拉。
我说过,我讨厌她的蛛身,因为会让我想到我是她吃掉父亲才把我生下来的。于是,她再也没有化回原形。
我说过,我讨厌花刺虫的刺,于是她帮我拔掉所有的刺——花刺虫的刺很难拔掉,费神费力。
我说过,我讨厌她接触我,于是她就很少与我有肢体接触。
....
我的母亲啊,卑微的讨好,低眉顺眼,今天突然觉得,我太混账了,混账得我忍不住想回到过去把那个颐气指使的我揍一顿。
米迪拉说,她爱她的丈夫,但为了我,不得不吃掉他——雌性人面邪蛛需要雄性丈夫的血肉为子嗣的养料,而食道则与孕室相连。
我相信,米迪拉是爱我的父亲的——只是爱我比爱他多一点而已。
于是意料之中的,我们和好了。
很久以后,久到我都找到伴侣以后,听说了很多。
莫林继承了他老爸的家业,学院长兼职财政官,他的头脑足以让他轻松胜任——前学院长把家业扔给莫林后行踪不定,神出鬼没,连莫林一年也未必见他一面。
杜尔加继承了他父亲的职业,成了一位优秀的占卜师,每日收益不菲——偶尔客串刺客,听说他已爱上与死神共舞的生死之际。
至于我,我则成了历史学家,填补历史上的断层,德高望重。
还有很多很多....
大家都变得非常优异。
....
如果不是月,我恐怕就像过去那样混日子吧?——无所作为,浑浑噩噩,最终被社会所抛弃。
导师,朋友,长辈....月。
请看看吧,看看这瑰丽如幻想的世界——这个您憧憬了许久的世界。
【笔者征得莉丝同意,将日记末尾一首短短的小诗放出】
【有人说,离别是崭新的征途,
有人说,离别是情感的终焉,
离别是什么?
是温暖是芬芳,
是酸楚是苦涩。
感激您为我们的未来铺路,
我们的邂逅是幸运之神的恩泽,
是命运女神信手牵扯的因果线。
感谢您所给的温暖,
感谢您所给的救赎,
感谢您所给的信仰,
感谢您所给的光明的未来,
一个有您,有温暖,有微笑,有信仰的未来。
谢谢您陪伴在我们的身旁。
愿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呵,
照亮您前行。
——致我最敬爱的导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