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梧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此时却是脸色发白。
她低声对李重远道:“待会他必然邀我斗蛊,若见我不敌时,请务必将我头颅斩下,决不可留情!”
李重远道:“你若不敌我自当助你,为何要杀你?”
蓝梧桐苦笑道:“斗蛊虽不像拳脚厮杀那般激烈,却是杀人于无形,比起拳脚厮杀凶险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丝毫不懂毒蛊,贸然动手怕是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又如何助我?若是我一旦失手被他擒住,势必会被他练成药人,这药人虽不能说是死人,却也绝不能说是活人,介于生死之间的行尸走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荼毒极惨。虽能说能动,但是没有思想意识,行动全凭炼制者控制。刀金蟒把我炼制成药人再用我对付金蚕教,那才是我金蚕教的大劫难。所以,待会千万不可留情。若是下手快些,教我少受些痛苦,蓝梧桐便感恩不尽啦!”
刀金蟒好闲以暇地等蓝梧桐说完,怪笑道:“蓝护法,听说你新近练成召唤蛇蚁的法门,偏巧老夫也喜欢,不如咱们斗上一番如何?”
说罢,拿出一枚骨哨,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很快附近石缝了传来簌簌声,一只只蜈蚣蝎子从石缝草丛里蠕蠕而出,向蓝梧桐李重远二人所在之处爬来,李重远见那蜈蚣蝎子无不红头黄腹、色彩斑斓,心里不觉惊悚。
蓝梧桐拿出竹笛,用力吹奏,时候不大,从地下钻出大大小小一群黑黢黢的地鼠,那地鼠最爱吃这等昆虫,地鼠吃虫倒也有些意思,先是那尾巴撩拨蜈蚣蝎子,然后趁其不备一下子跳起来咬掉毒鳌毒针,双爪抓住蜈蚣蝎子塞进口里吃起来,直嚼得汁水四溢。
不消片刻这些,满地的蜈蚣蝎子居然被吃掉大半,剩下的虫子惶恐的掉头乱跑。
刀金蟒用力吹动骨哨,远处山谷中传来沙沙声,竟是大群的毒蛇蜿蜒而来。蛇类本就是鼠类的天敌,地鼠见了群蛇吓得立即四散逃走,群蛇不多时来到面前,竖起脖颈,蛇口里发出呼呼声,欲以择人而噬。蓝梧桐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玉瓶,手指轻轻弹动,里面的化骨黑虻一线飞出,群蛇嗅到化骨黑虻的气味,立时惊慌起来,相互缠绕挤压夺路而逃。
刀金蟒见状大惊道:“化骨黑虻!你竟然有这东西!”他暗自盘算一下道:“也罢!本座暂且放过你们!不过,大家记着,这蓝梧桐是我刀金蟒看中的,日后必来收她!今日谁要是伤了她,便是与我们巫教过不去!”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蓝梧桐拍拍胸口道:“哇!好险好险啊,刚才真是吓死啦!”
李重远道:“明明是你占了上风,怎么还这样害怕?”
蓝梧桐道:“你晓得啥子呀,刚才这蛇蛊阵我就抵御不了,幸好我有化骨毒牤。把蛇儿都吓跑了,如不然这下麻烦大啦!这刀金蟒也是畏惧我的化骨黑虻才走的,不过,他必然是回苗疆去取药人来对付我。等他带来药人,那药人百毒不侵,就连化骨毒牤也无计可施,那时候麻烦才真的大啦。所以哦重远哥哥咱们救了人之后赶紧离开这里,人家才不要再见到这个老怪物。”
李重远见她额头细密的一层汗珠,便知道刚才之事实在是凶险之极。
远处传来一声长啸,一个人影飘忽而至。却是个中年道士,四周响起一片招呼声“玉真人!”“玉真人!”那玉真人满面含笑,一一颔首还礼。
此人身处邪魔外道却是一身清气,倒也令人称奇。他缓步来到李重远二人面前,略略稽首施礼,开口道:“这位蓝梧桐姑娘在下闻名已久,只不过这位少侠却是从未谋面,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和颜悦色,声音极为清澈悦耳,令人见之闻之如沐春风,心头说不出的舒服。
李重远道:“少侠不敢称,在下天山派明心洞弟子李重远,鄙派几位师伯师兄被这帮妖人困住了,在下自然要出手相救。”
玉真人笑道:“妖人?大家都是一样的皮毛骨肉血,何来妖人?”
李重远道:“这班人放着武学大道不好生修炼,却偏偏学那些旁门左道,难道不是妖人?”
玉真人轻轻摇首道:“非也非也,天下武学浩如烟海,各有传承,每家都有自己修炼的独家法门,有些人动不动就把自己的武功标榜为武学正统,别人的都是旁门左道大加贬斥,可在别人眼中,那些所谓武学正统又何尝不是旁门左道。一种武功只要存在必定有它存在的理由。阁下如此说法怕是有失偏彼。”
李重远道:“天下拳归少林、剑归天山,这才是武学大道,别人的武功纵然再高也只是江湖技艺而已,谈不上什么武学。”
玉真人笑道:“若是这番话由那些所谓的武林耆老来说,我就不奇怪了,你是武林后起之秀说话居然也这么老气横秋,倒叫人惊讶呢。阁下请想,所谓拳归少林、剑归天山,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少林、天山这两项技艺在江湖上一时无双而已,花无百日红,试问,几年后有名不见经传的门派忽然在拳剑技艺上超越了少林天山,到得那时是不是也可以说少林、天山也是旁门左道呢?”
李重远一时语塞。玉真人笑道:“但又所思自当畅所欲言,阁下是不是觉得有些道理,但又在想那些武林前辈的话又怎么会欺瞒后人,是不是?你可曾想到,那些人说这番话的目的,其实是在标榜自己,只有他们才是武学正宗,你们只有拜他们为师才是武学正宗的传人,否则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他们就可以永远凌驾于其他武者之上,就算他们散手人寰了,你们这些信徒仍然会把他们当做圣人供奉,他们的精神仍然可以通过你们继续统治江湖!天下武功各有千秋,每家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无一不是历代先辈心血凝结,各派武功孰正孰邪?我告诉你,是非不在武功、正邪在乎人心。别忘了,天山派号称武学正宗,也出过大魔头殷离极的!阁下如此年轻,日后大有可为,只是如果一昧抱残守缺,墨守陈规,不分好坏胡乱排斥,就未免落了下乘,还望多多历练,开拓眼界才好。想成为大海一样的英雄就要有海纳百川的胸襟,记住,心有多大天下就有多大。”
李重远默然良久,这个玉真人虽然混迹于这些旁门左道之士,所说的言语在他听来却无不是金玉良言字字珠玑。
蓝梧桐叫道:“牛鼻子老道!话说了这么久,你到底放不放人!不放人还不是白说!?”
李重远低声道:“不得无礼!”蓝梧桐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玉真人笑道:“蓝梧桐直言无忌,天性率真,在江湖人中也是极难得的。贫道这番来便是为了贵派的阳无极师徒。唉,贫道晚来了一步,这些人行事鲁莽,竟然闯了了这班祸事,还好,阳无极只是被困,并未受伤,要不然贫道当真是百死莫赎了。贫道这就恭送阳无极师徒离开。”
一边有个汉子奇道:“玉真人,您不是说要杀了这几人祭旗吗?怎地又要放了他们?”
玉真人道:“赤焰子,我何时说过要杀人祭旗?我从钦州听说你们擒住了阳无极他们才匆匆赶来,怕你们作出过头事以后不可收拾。”
那赤焰子道:“可是那珈能大师说,您老人家传下法旨说要把他们当投名状杀了,大家才好同仇敌忾,一起杀上天山讨还公道。因为您老人家迟迟不到,又加上冥河姥姥说那几日日子不对不宜杀生,这才留到今日,不然早就一刀一个结果了。”
玉真人顿足道:“你们这些浑人!我说过要上天山讨还公道,可没说过杀上天山,更不曾说过什么投名状。幸好还未伤了性命,不然又是一场百年的腥风血雨。珈能何在?贫道定要与他当面对质!”
赤焰子道:“上天山讨还公道自然要杀上去了,难道还有别的方法?”玉真人嗔道:“你们这些人不懂礼仪之道,动不动便杀来杀去,我只是上天山坐而论道,为诸君在江湖上据理力争,从此江湖同为一脉,天下太平,再无什么正邪之争。你们倒好,居然动手把人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