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出数里之遥,此地树木渐渐茂密,他们捡了些干柴正欲抱回去,夜空中传来一声鸟鸣“布谷”。
李重远笑道:“这布谷鸟从来都在白天鸣叫,今日为何夜间叫起来了?”李重俊久历江湖心思缜密,立时疑窦大起,却听见夜空中传来利器破空之声,密密麻麻的铁杆弩箭瞬息而至,登时惊呼道:“小心!”
说罢手腕一翻长剑在手,施展天山剑法护住全身,将弩箭拨打出去,李重远的剑在白天江边便被玄法用大降魔杵掌力震断,此时抽出一支木棒当做长剑格挡弩箭。
他们都曾与鬼剑白蛇交过手,见识过一见发财、天下太平八仆的铁脊八发弩,却不知道鬼剑白蛇经大明宫一役后早就逃匿江湖,八仆也反水依附朝廷,还道是他们又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
那铁杆弩箭一波接一波攒射过来,直射了半柱香的时间,地上的被打落铁杆弩箭铺了厚厚一层,二人这才明白来人决不是八仆,八仆只有八个人绝无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射出如此之多的弩箭,背后凶手定是另有其人。
果然,弩箭很快稀落下来,随着一声呼啸,数十个夜行人挺刀仗剑从密林深处冲出来,李重俊冷笑道:“李某人好大的面子,连官府禁绝的铁脊八发弩都搬出来了,不知背后指使你们的人是姓韦还是姓武?”那些人不答话,上来乱刀就砍。
李重俊怒喝一声挥剑迎上去,李重远丢下木棒施展风雷掌功夫从帮策应,那些人刀法都是出自一脉,刀法沉稳狠辣并无什么花巧,更难得的是相互配合极为得当,一人举刀当头劈下,其余人或斩后背或斩双足,彼此呼应宛如一人。
李重俊惊怒道:“军阵!你们是什么人!安息还是北庭!”那些人并不答话攻势更紧。
李重俊回首招呼道:“师弟千万不可让人包围起来,用混元功把他们逼在三步之外。”李重远点点头,运功贯入双臂,风雷掌立时显出风雷之声,掌风阵阵,他见这些蒙面人刀刀要命也不敢手下留情,所以内力用足十成,内劲激荡处,骨骼断裂的“咔咔”声响成一片,十几人口中鲜血长喷栽倒在地上,那边李重俊运剑如风快如鬼魅,身形飘忽间,剑光闪耀中数人人头落地,不多时刚才的数十人只剩下寥寥数人站在地上,这些人也当真硬气,受伤的虽躺在地上却绝不**呼叫,那几个还站在原地的,也绝无后退之意,反而聚在一起,挺刀逼过来浑然不畏死。
李重俊叹气道:“你们决不是江湖人,定然是出自行伍,只不过你们的将主也真是心狠,听任你们送死却躲在后头不出面。”
“你们退下!”冷厉的声音传来,一个高高瘦瘦的蒙面汉子缓步走上来。那几个人点点头,不再上前,而是挥刀砍死地上受伤的同伴,那些受伤的蒙面人也不挣扎而是伸首就戮。
等杀死伤者后,那几个人索性转身奔出树林纵马而去。那汉子身形不动却如渊停狱持,自有一份高手风范。二人不敢大意,暗暗提神戒备。
等马蹄声远去,那汉子忽然腰身一转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攸然在手,快如闪电般向李重俊直刺过来。
李重俊反手横剑挡开就势挺剑刺向那人胸口,那人身子在空中诡异的翻转居然凌空向他的头顶百会穴,李重俊深谙天山剑法真谛,立刻一招“雪莲绽放”,手中长剑立刻幻化数十剑影,罩住他双足,那汉子武功当真了得,左脚一磕右脚,自借自力,身子竟然在空中悬停了片刻,躲开这一击。
刚落地。李重远风雷掌攻到。那汉子身法极快,明明眼看双掌就要拍在他身上,可瞬息之间人却转到背后,自出江湖以来二人从未见过身法如此之快之人,不禁心下骇然。
双方拆过近百招,心里越来越觉得怪异,这汉子内力并不比二人高,剑法固然诡异狠辣,但似乎并无出乎意料的招数,唯独身法快的匪夷所思。
几乎超越了目力所及。是以二人的武功尽管在江湖上已是一流身手却渐渐被那蒙面汉子克制住,那人却是游刃有余,忽而一剑破去李重俊的剑招,然后身形晃动间攸然不见,忽而出现在李重远的背后,用剑气化解风雷掌。
二人越来越是心惊,他们并不惧怕对方武功高强,那玄法武功何等高强?
李重远纵然不敌却也没有怕过,但眼前这个人却是让人无法是从,简直如同鬼魅一般。
李重俊原本想以他们二人武功放眼江湖也找不到几个对手,本不想惊动师父,单凭自己便收拾下对方便是,可谁能想到这人竟然强悍如此,当下不敢妄自托大,寻个破绽立即纵身跃到树梢,纵声长啸。
那人眼神忽然凌厉起来,施展杀手斩向李重远,寒气逼人的长剑如寒星般点向他周身要穴,这种剑势根本避无可避,因为无论李重远往哪个方向闪避,对方就好像已经预知一样,早早地出现那里等着,倒好像是李重远自己把身子撞上去一般,他自从下天山以来,几经恶战却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对手,不禁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当下心一横,施展风雷掌如狂风暴雨般狠命打去,那人只道见招拆招,见他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竟然微微一愣,长剑居然停滞了片刻,李重俊在树上看得明白,立时心念一动,高声喝道:“师弟,这家伙不知用了什么鬼门道,处处克制咱们,只要咱们乱打一气,他就无计可施了!”说罢从树上跃下来,凌空刺向那人面门,那人身形晃动以极快的身法避开这一击,须臾又出现在他背后,此时李重俊顾不得回身反击,顺手施展天山剑法一招紧似一招自顾自的狂舞,那人果真僵立在当场,再也攻不进去。
他们二人见此计奏效登时心中大定,手上却一招也不敢停,只是这样乱打却也无法击退敌人,那人冷喝道:“你们这个法子倒也巧妙,只不过,这样子耍下去你们必定会力竭而亡,也省得咱家动手!”
夜空中传来冷冷的话语:“你以为你有机会等他们力竭而亡吗?”却是紫无浊听见李重俊长啸示警便急速赶到,话到人到剑到,人如夜枭般从黑黢黢的夜空飞扑而下。
长剑直直刺向那人咽喉,人剑相随,如幻影般将那人团团围住,那人立即身形晃动,身子忽左忽右,忽隐忽现,挥剑反击。两人的身法都已经快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已经看不出是谁在追谁。李重远他们便想从旁协助竟也看不出谁是师父谁是蒙面人,竟然无从下手,只是看见两个虚影分分合合。
却不闻一声金铁交鸣之声。李重远虽拜紫无浊为师,武功却是由李重俊代为传授的,从未见他显示过本事,如今一见才知道自己的本事远远不及师父,不禁心中暗叫惭愧。转眼间双方斗过百余招,忽听极轻微一声响,一个虚影攸然跃出战团,却是那个蒙面人,那人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他对自己的伤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拱拱手道:“四大名剑以紫无浊的剑最快,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受教了,日后有机会,在下必当与你尽兴一战。”
说罢,身子以一种诡异的步法向外奔去,身影忽隐忽现间,已经杳无踪迹。紫无浊收住长剑,微微出一口气,见二人虽然狼狈,却不曾有失,也放下心来。
查验过尸体,那些蒙面人身上并未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只是所有人外衣都是寻常黑色葛麻衣料,里面贴身穿着的却是上好的生丝衣裤。
这种生丝衣裤价值不菲,就连长安的低级官吏都未必穿用的起,再者,生丝纺织品柔软顺滑,通常是女人家用作贴身的肚兜**之物,男人倒是极少使用,能舍得用生丝做成整套衣裤的大概只有长安那些纨绔子弟方可为之,但若是那些纨绔子弟是决计没本事也没胆量来做这种杀人害命的勾当的。
但这种生丝衣裤也决不是寻常江湖人士能穿用的。李重俊沉思半响,低声道:“他们不是来自安息都护府就是北庭都护府,是官军。”
李重远奇道:“师兄如何知道这些人的来历?”李重俊苦笑道:“我打小就在府里见过那些来自边关的亲兵,他们都是穿用这样的**,我也问过,亲兵们说,那些人在边关上年年打生打死,单凡稍有些钱财的,都想方设法置办套生丝**,这生丝**极是柔韧,有时候箭簇射进身体里,却不能射破生丝,医官只要抓住衣服,便可将箭簇裹在生丝里,拔出体外,再者,生丝贴在伤口上,伤口便极少发炎溃烂。生丝虽比不了盔甲坚固,可毕竟是多了条保命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