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夕阳赋

  • 绛天
  • 山中小住
  • 4001字
  • 2024-01-18 22:18:46

天堑张着庞大的翅膀,稳定的在空中滑翔。深遂的梵音谷,笼罩在一片迷离的薄雾下,南北两面壁立的高崖,向前方延伸,向参天的险峰,和无尽的平谷及湖盆。

密林中,巨型的林木下,百草茂盛,百灵栖息,百兽横行,没有谁在意空中高飞的雄鹰,霸气的俯视广袤大地,掠过高崖与险峰,直指那一片无限的平川。

天堑带着清音,飞过了险峰和云海,也飞过了梵音谷。前面,高崖尽头了;天堑发出一声长啸,然后展翅上冲云中,再没有向前,而是在原地盘旋,良久,它慢慢的停止飞行,说声:“主人坐稳了!”便向云下落去。

近了,近了,下面是一片广袤的青青草地;天堑收起翅膀,稳稳的落在草地上。

天堑侧转头,轻声说:“主人,咱们到了。”

好一会,清音才清醒过来,刚开始飞上云天的时候,她的心是无比激动,想像着回到人间是什么情况。可是天堑在空中的速度,飓风吹过云层翻滚,清音实在是头晕,只有紧紧的抓住天堑的羽毛,防止自己被甩出去,哪还敢想其它!

好不容易到了地面,清音长出一囗气,叹声说:“啊,咱们这是到了哪里?”

天堑说:“人间!”

清音举目四望,除了草地还是草地,除了远方的青山还是青山,哪里有半个人的影子?又哪里见人住的房子?

清音惊说:“这是人间?”

“是呀!这里就是人间。”天堑说着,原地走了几步,低沉的继续说:“主人,天堑只能送你到这里,向前方,渡过河对面就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主人可以自己走过去的,以后的路,你自己要多保重呀!”

清音听得急了,说:“天堑,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天堑眼中涌出泪水,嘶哑着声音说:“十年前,我为了复仇,在人间造成了混乱,前阁主弥留之际,与我约定,我的余生要在萁山度过,不得再次踏足人间。所以天堑这次出山,只为了送主人重回人间,却是只能到这里,再不能向前了。”

还有这样的事?清音懵了,她说:“那,你就放心我一个人走?”

天堑说:“主人已获得了无上的功法,放眼世间,已没有多少人是你的对手。你只要记住,任何情况下,都不要相信别人说的话,要用自己的心去判断。我不得罪任何人,但也不惧怕任何人,纵使前方人千万,我想去,便去!相信主人一定能做到。”

这些豪迈激昂的话语,从天堑的心里发出,清音一阵肃然起敬,她说:“你放心,天堑,主人一定会好好的。”

天堑高兴的说:“天堑知道主人会很好的,以主人的智慧,试看普天之下,有谁能高比主人!”

清音说:“天堑,你太高看主人了。”

天堑笑说:“主人,你可以下来了。”

清音也笑了,这光顾着说话,天堑都脚踏实地了,自己还坐在人家背上,这像什么话!便就一纵身,跳了下来。

清音站在柔软的草地上,天堑低首说:“主人,多的不说了,您如果想天堑了,就弹起瑶光琴,即使相隔千里,天堑也能感应得到。您要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天堑会等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清音眼含热泪,说:“谢谢你,天堑!”

天堑说:“主人,咱们就此别过了。”

天堑展开翅膀,却是毫不犹豫,腾空而起,直朝梵音谷上空飞去,云天之中,传来一声犀利的尖啸,渐渐的,消失在远方。

清音看着天堑远去的方向,心中若有所失。从她睡梦中睁开眼,就是天堑巨大的身躯,梵音阁的生活,是她心中的烙印,她不想记起,唯有天堑,成她全部的记忆。

而今时,她孤身一人,四顾茫茫,前路在何方?

清音紧了紧背囊,环顾四周,这片草地很大,向四方延展,北面连接高山,东面看见无尽的竹海,南面和西面,清音隐约听见了汹涌水流冲下深谷撞击崖石的轰隆声。

清音循着水声寻去,大约数十丈的距离,前面出现一片断崖,向两边无限延升;断崖的西南方向,一道宽十数余丈的水流,自崖顶向崖下跌落,发出惊天动地雷鸣般的声音,响彻在空谷及上空。悬崖深不见底,弥漫的水雾遮蔽了整个谷地空间,而深谷之大,向南向西,几乎无边无际。

难道,这下面就是梵音谷?清音感叹于天地的造化,即在崖上席地而坐,欣赏着这方壮观的风景,忘了时间,忘了自己现在何方。这,就是初入人间的第一站。

劲风吹过,渊鸟凄鸣,太阳在云间已偏西,清音忽地惊醒,感觉饥肠辘辘,便解下背包,取出干粮。先填饱下肚子吧,等下还要赶路。

青兰和月儿也真是细心,连准备的干粮都是她最爱吃的,就不怕她胃口一开,三两餐就吃没了?清音笑了,紧上包袱,四面望望,我该走向何方?对了,管他呢!我从西方来,就向东方去。

清音沿着悬崖上的河流,溯源而上。左边是浓郁的翠竹林,右边是“哗哗”流淌的河水,隔河的远方有片连绵的低山,山上竹林茂密,风吹过,如浪涛汹涌。这美妙的境地,叫人多么惬意!叫人流连忘返!

清音走了一段路,才发现了不对劲,当穿出竹林进入村寨时,违背了她的想像空间,但见房舍倾倒,田地荒芜,不要说人员流动,就是鸡鸭狗吠也听不见,唯见的是一群灰狼在废弃的房舍间穿梭觅食,看见她走来,呲牙咧嘴的嚎叫,迅速散开。

清音很是奇怪,这里都发生了什么?她满腹疑虑的朝前走,出了村子,她甚至看到路边草丛内隐现有人的骸骨,还有难闻的腐臭的气味从空气中飘来。清音浑身打了个寒战,赶忙掩鼻,迅速的穿过了这片田野。

清音一路走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忽然一片开阔,看不见竹林,也看不见山峦起伏,唯见齐人深的茅草上面就是蓝天白云,或有几只大雁在空中盘旋。

清音走过茅草地的小路,到了尽头,举目望处,原来是一片广袤的水域,湖面上波光粼粼,映照的阳光和风,一片祥和。

湖岸有一条大路通向远方的竹林,虽然长满了青草,但车辙和马蹄印清淅可见。清音瞧见湖岸边立有一块石碑,上刻“竹之湖”三个大字,石碑四面的青草开满了小花,簇拥着石碑,湖光竹影,却是极美。

“竹之湖。”清音轻轻的念叨,这名字那么怪?

忽见前方飞奔而来几骑马,马上人虎背熊腰,个个劲装,并腰挎短刀。

清音赶忙退到路边,给他们让路。

几骑马经过清音身边,“吁”的停了一下,奇怪的看着清音,却是没有停留,又拍马向前。

清风传来一句对话:“将军,这女的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是你眼花了,别惹事,我们还有军务在身,快走!”

清音看看自己,一身朴素的青衣素裙,也不怎么显眼呀!不会惹起人注意吧?也许他们真的眼花了,我怎么会认识他们?我不会认识他们。

清音沿着湖岸继续走。

眼见太阳已偏西,一轮红霞浮上了西边的天空。湖岸茅草消失,现的是柔软的浅草铺满地面;一边是湖影漾漾生辉,一边是竹影风中飘逸。天和地,湖和山,相映着红霞,一片迷离。

清音在湖岸边的一块青石上坐下来。这一片地方,露出湖面和草地很多圆溜的巨石,一直延伸到竹林之中,湖水在风的催动下,漾起一层层波纹,向湖岸扩散,撞击在青石上,激起一圈圈浪花。

清音盘腿坐于青石上,感受着风和浪花的声音,感受看夕阳的余辉。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了无牵挂,随心所欲;人生最大的痛苦,也莫过于了无牵挂,不知自己生来为何。

清音有一份快乐,也有一份悲伤,生为自己,生于这世间,却不知自己是谁。当她了解到梵音阁可能对自己不利的时候,她就想要逃避,但要逃向哪里,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今出来了,却又想起竹舍中的快乐时光,舍不得那一份难得的安静。

如烟和水妍的死,落梦,阁主夫人,青兰和月儿,巨鹰天堑……撞击着她的心灵,让她无所适从。

清音取下瑶光琴,就夕阳中,青石上,纤指轻扬,把心中的苦闷和忧愁都化成一缕缕琴音,向空中倾诉;琴音飘荡在湖面,萦绕于竹林,如梦如幻,如痴如狂。

琴音似天籁之音,传向远方;竹林中风也停了,虫鸣也息了,一片万簌寂静,唯有琴音的燎搦,醉人心痱。

一位青衣素巾的少年,骑着一匹枣红马,循着如梦的琴音,自竹林中缓步而出,在离清音三丈多远的草地上站住,下得马来,静静的立着,听着琴音,感受着那难得的美丽和心悦,他那英气逼人的脸上,难掩风沙沧桑的痕迹。

清音一曲琴终,合上琴盒,轻轻的叹了一声。这一声叹息,惊醒了少年痴迷琴音的梦,他略一思忖,即前行数步,遥对清音恭身揖礼,说:“这位姐姐,小生打扰了!”

清音一惊,回首看时,见是一位年轻的公子,脸现窘态,甚是可爱。她睁大眼睛,说:“你叫我姐姐?真好听!”

少年低着头说:“是呀,姐姐,你的琴弹得太好了,让小生如沐清风。姐姐,你可否告知你的芳名,天色晚了,为何一个人在这里?”

清音心想,你这弟弟也太那个了吧,一上来就问我的名字,世间有这样撩人的吗?她手撩了一下额前的秀发,笑说:“这位公子,咱们素未平生,萍水相逢,即使仰慕我的琴音,但试问一个姑娘家,可会轻易的告诉你名讳?你这问得也太冒昧了吧!”

少年红了脸,嗫嚅的说:“我……我……”

清音看着他的窘态,更是失笑,她说:“公子,你且抬起头来,別只低着头呀!”

少年也笑了,自己千军万马都经历过,怎么在一位女子面前会不敢抬头呢?他就把头抬起来,看了清音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他整个人都傻了;我不是在做梦吧!千百回的梦里所见,就为这一眼。这位姐姐真的美极!那神情,那身段,那脸儿,举手抬足,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得体。

清音倒是被看得有些羞涩,她以手掩脸,轻声说:“这位公子,你……”

少年发觉自己失礼,赶忙收回目光,说:“不好意思,姐姐,小生冒昧了。”他以手抱拳,说:“姐姐真的好美,让小生都情不自己了。姐姐好面善,咱们是在哪里见过吗?”

清音一笑,放下手来,说:“不会是梦里见过吧?”

少年心里一动,又前行了几步,期待的看着清音说:“姐姐也做梦吗?”

清音说:“我可没梦到你。”

少年有些失望,他说:“姐姐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你是问我的名字吗?我就叫清音。”

“清音,清音,琴音,这名字真好听。”少年低声说,再问:“那,姐姐是从何处而来?”

清音自言自语的说:“我也不知道。”

少年再问:“姐姐又要往何处去?”

清音摇头:“我不知道。”

少年笑了,说:“什么都不知道,姐姐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清音望向天宇,眼前一亮,说:“对呀,我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少年“扑哧”大笑,说:“姐姐真会说笑,哪有人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爱信不信。”清音气说,她看向少年,自问:“那你呢,你又是谁?”

少年说:“我叫奚景彦,是奚家军的主将。”

“哦,还是位将军!”清音笑说,“那你不在军营呆着,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