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曳尾于涂泥

时间的流驶,荡涤了尘埃,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末的悲哀;濮水之边,一位老者孤独地持着钓杆,无言地凝望着澄澈的秋水。

其实他也曾奔走天下,渴望用自己的满腹经伦,换取芸众生的永世安宁;他也曾游说列国,希冀用自己的卓绝才华,赢得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然而仅仅在一瞬间,失望便随之而来。周失其鹿,无下共逐之,乱世之中,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谁都想问鼎天下,谁都想天下共主。

残暴的骄阳尽情地焚烧着荒芜的土地,无情的战火肆意地蔓延在悲凉的时代。他削瘦的肩膀承受不住尘埃的重量,单薄的身形,肩不住黑暗的匣门。天空变得灰蒙,微风吹着丝丝的血腥,四周沉重的鼓声终于将他惊醒。而世人仍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战鼓。

他以淡漠来愤恨,以孤独来失望。天下熙熙攘攘,世人竞逐繁华,但他却无动于衷,只因他早已看淡了红尘,看破了俗世。一袭素衣,开始穿梭于幽深的山林之间,虽也悲悯着世人,却早已看破了生死,早已超然物外。人生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何必苦苦追寻,何必执着于生死?

他的双眼开始迷蒙,身体仿佛在天地间飘荡,随风起浮。飞舞的蝴蝶笼罩看四周,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他以为自己就是地蝴蝶,于是他纵情山水之间,放浪形骸之外,开始在这天地间自由地驰骋,遇山为云,遇谷为水。他的灵魂在平旷的田野上闲适地漫步,寻找人性的至真,回归到心灵的至纯。

心若澄澈秋水,行若不系之舟,他甘愿成为一颗守护月亮的树,守护着空灵皎洁的月光,做大自然至深至纯的恋人,让生命恬谈成一汪澄澈透明的湖水,让灵魂发出别样的光芒,活出了诗意的人生

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他不为红尘所累,不为俗世所羁,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其高洁傲岸的节操和安贫乐道的情怀至今为人们津津乐道。他用汪洋恣肆的笔墨描绘着心中的向往,他向往鲲鹏的“莫之夭阏者”,他向住鹓鶵的“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向往神龟的“曳尾于涂泥”。

高贵的心灵是永不沉没的方舟,清波粼粼的湖面上传来悠扬的轻吟:“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湖底的线倏地被扯动了一下,老者嘴角微微掀起一个弧度,持竿的手猛地一抖,湖面荡起层层的涟漪:

”往矣,吾愿曳尾于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