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花果山从未有过像今日一样的平静,倔牛也从未像今日这般安安静静。
“猴子,我替你上天庭与那玉帝老儿……”
“与那玉帝如何?再闹一次天宫?难道你要放着紫霞不管么?”我将染了血的布扔在水盆中,用灵力去治疗臭猴子的眼睛,可这毕竟受的是三味真火的伤,凭我之力,根本毫无用处。
“臭猴子,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我拼命的使用灵力,却不过是徒劳的耗损,倔牛终于看不下的打断我将我拉开呵道:“你现在这番同我的不理智又有何不同!”
“紫白采。”臭猴子这次叫的是我的全名。我看向他,他却转身躺过去背对我道:“山上的桃花开了没有?”
“好,等着,我马上就去摘桃花。”我立马冲到洞外,却又停在洞外回头看着臭猴子,我何曾不懂他的意思,他只是不想让我看到现在的他。
我倚在洞口揉着自己的额心,握紧的手不停的敲击着石块。
“狐狸,猴子一向傲然,这一回,怕是……”倔牛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我转身看向他,深呼吸一口气:“这还有我陪着他。”
“依着他的性格,他会送你离开花果山。”倔牛将一封信递到我面前又道:“这是猴子让我打晕你送到西海后给敖龙傅的信,这回我可不知是害了你还是帮了你。”
“多谢。”
“你我之间,无需谢字。”倔牛笑得有些勉强,似想伸手过来像以前一样揉揉我的头发,最终还是停住收回笑道:“毕竟曾对你情窦初开。”
“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曾经载过一只小狐狸满山的晒太阳,记在这里。”倔牛指着自己的心口,然后朝我招手示意离开,我刚张嘴,却还是把话留在心底。
世间的缘分便是如此,若能两情相悦,何其幸运。
我打开信封,无疑是臭猴子想将我送到敖龙傅身旁,我缓缓将它撕碎在手中发出微光,对准它吹了一口气,化作柳絮飞扬,美不胜收。
我爬到山上时看到小和尚正在浇水,这时已不再只是一株桃树,而是满山桃林。
“小和尚!”我招手,他看见我明显一愣,却还是点头道:“回来了?”
小和尚现在已经不小了,他还是不曾留发,吃着素食,在桃林中建了一间竹屋,里面写着一个大大的佛字。
“师父曾来过花果山。”小和尚倒了一杯苦茶放在我面前,我低着头问:“我原先是很讨厌你师父的。”
“师父前世是佛祖座下弟子,他同我说,他未成佛前,喜欢过一个女子,约定过,会娶他。”小和尚今日有些像他师父,我端着茶杯看着他,他看向窗外,眼神有些温柔:“可师父为了他的使命,放下了缘分,师父说,如今他终于懂得何为拈花一笑。”
“小和尚,日后你若喜欢一个姑娘,就算不能保护她,也不能让她心灰意冷。”我将茶一口饮入,眯着眼时似乎看到小和尚弯了嘴角。
“我已不再是佛门弟子,可他永远是我师父。”小和尚回头看向我又道:“师父很是后悔当初的决定,他说,若能重来,他不再皈依佛门。”
“小和尚,你还是小时候可爱些。”我伸手在他额心弹了一下,莞尔:“我啊,绝对不会同你师父一样,错过好缘分的。”
“我该下山了。”我起身欲走,小和尚却唤住我道:“我师父一向无所不知。”
“你个小和尚啊。”我反脸朝他微笑,提着裙角跑出竹屋,在外桃树上折下一株桃花,回头看向竹屋时,朦朦胧胧只见一身桃红衣服的女子出现在我原先的地方同小和尚在说些什么,我摇头笑笑,桃花妖与小和尚的故事,我大概是不会知道了。
下山时我感觉到有人一直看着我,回头几次,扬眉抬手往身后甩出一道灵光,只听见一声狐狸叫,我急忙反头寻这个声音,却只见一点火红跑到树林中,我晃晃手中的桃花枝,大概是只不懂事的狐狸罢了。
到了洞外时正听到有咳嗽声,我立即跑进去,臭猴子捂着嘴坐在石凳上,我走近将桃花枝放在石凳旁将手搭在自己眼睛上问道:“大哥哥,请问你是不是丢了一只狐狸妹妹呢?”
臭猴子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别过去了些,我又蒙着眼睛往前道:“狐狸的嗅觉很是灵敏,就算你准备将她扔到天涯海角,她也会回来的。现在我蒙着眼睛也看不见东西了,你不能不管我。”
“齐念白,你如果把我打包送给敖龙傅了,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我缓缓放下手,将石凳上的桃花枝放在他手上又道:“在天上我们约定好的,生一起,死一块,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臭猴子的手捏紧了桃花枝,我见他还不开口,便做出要走的样子道:“好,那我走了,同敖龙傅白头到老,到时候生一堆长着狐狸模样龙尾巴的小孩来看孤独终老的你。……”
臭猴子忽然起身将我紧紧抱在怀中,按着我的头贴紧他的胸口轻语:“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我这才拥住他压着嗓子:“我要说,到时候我不是你的,你就只能看着我,成为别人的……所以啊,为了那时候你不会这么可怜,你一定要娶我陪着你,千年万年的陪着你。”
“傻狐狸。”他像似要将我融入他的骨血之中般抱着我,我蹭蹭他的胸口,半天后才好不正经来一句:“要不,你我先生米煮成熟饭如何?”
臭猴子笑起来也老不正经:“我现在才知道狐族是如何不知羞的。”
“这样日后你才不会总想着将我送给别人。”我闷闷的说话,他低头吻在我额心,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没有日后了。”
这一句话,让我很安心。
臭猴子不知道我到底是赌上了多大的勇气才会相信缘分,我每天都在害怕有一天会回到现代,害怕有一日醒来发现不过是场梦,更害怕日后相见是隔了一本书的距离。
可是现在,只要他还抱着我,还陪着我,还能同我说话,我就不会害怕了,我也就有了足够的勇气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
三十七。
臭猴子的睡颜很好看,若他知道我平时晚上不睡觉而是偷偷看他,大概又要笑我不知羞一番。
“齐念白,你说我能陪你多久呢?”我扳着手指数:“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去了,所以说上苍是不会轻易让我回去的,对不对?”
还没等我煽情完,一颗小石子准确无误的砸中我的后脑勺,我捂着被砸的地方反头,洞外月色下,将敖龙傅那一身衣裳照得雪白。
“我前些日子从西海听来一个治被三味真火灼伤眼睛的药方,就想着来告诉你了。”敖龙傅依旧扇子不离手,只是这次他同我却是正正经经的说话。
“什么药方?”我着急的询问,敖龙傅忽然就用扇子敲了我的额心道:“若我说刚才那番话是骗你的,现在我只是想你了,你会如何?”
“会揍你。”我这话说完敖龙傅笑得开怀,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我道:“白采,你欠我的人情今生还不了,来世可是要以身相许的。”
“那日走时留下的话,听着让我觉着难过。”敖龙傅叹了一口气,又带着他平日里的轻佻在我脸上捏了一下道:“紫白采,我前世定是负过你,才会有今生的心甘情愿。”
“敖龙傅。”
“嗯?”
“你能不能先放手,捏着疼。”
我打开他的手,揉着自己的脸再准备说什么,敖龙傅却已经不见了身影,我又揉揉眼睛,敖龙傅走得急,如果他在逗留一会会,我大概会告诉他我其实一点也不觉得他是个纨绔公子,他啊,比谁都要专情些。
我展开信纸,又将它揉做一团扔在了地上,片刻就成为流萤飞向了空中。
“臭猴子,这药方可要了人老命。”我抬头看向夜空,星星闪烁,我忽然想起,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天空了。
我在洞外站到了黎明,我一个人从黑夜看到日出,在臭猴子醒来之前才回到自己的洞穴里。
我整理了一番自己,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似出阁的姑娘,蹦蹦跳跳的又去找臭猴子,还未进洞便喊道:“今日我有一个愿望,想让你陪着我一块逛逛花果山。”
臭猴子显然颤抖了一下,却还是笑道:“好。”
我跑过去扶起他替他梳洗,第一次将他的黄发束上去,用红色的发带做头饰,臭猴子乖乖的任由我打扮,这让我觉着很欢喜,若在往常,臭猴子定然是不会让我如此摆弄的。
“好了。”我拍手莞尔,臭猴子低着声音道:“这是你第一次替我梳头。”
“等你眼睛好了,我还为你梳头,梳到白头。”我咽下心里的难过又道:“走吧。”
臭猴子牵着我的手走出洞中,外头阳光明媚,我将他的手舒展开来在外待了一段时间问道:“感受到了吗?这是阳光的温度。”
他将手伸出去,难得的真心笑了。
我继续搀扶着他走,走到花果山的瀑布处又道:“你听,这是瀑布的声音。”
臭猴子侧着耳朵的模样很认真,我忽然挥手,瀑布激起无数的水花。
“很好听。”臭猴子用力的握住我的手,我牵着他继续往山上走,等到了桃林我才缓缓松开他道:“这是桃花的香味。”
我在桃林中转了几圈,桃花纷纷而落,有些落在地上,有些落在他的发上,有些还落在他伸出来的手心。
“等你眼睛好了,我就在桃林中跳舞给你看。”我折下一株桃花插入土地心,上前牵着他跪下,臭猴子虽然有些迟疑,却还是缓缓随我跪地,我轻声道:“随我磕三个头。”
他一愣,我牵着他磕头,三次,朝着天地,朝着桃花枝,朝着花果山的万千生灵,日月为证,天地为盟,结为夫妇。
“按照人间的礼仪,你我穿了喜服拜了天地,日后便是夫妻了。”我握紧着他的手,臭猴子良久才道:“白采,若是这一生我只能陪你感受这四海八荒,你可会后悔?”
“我不会让你只能感受。”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即使他看不见我的认真。
我是趁着夜色离开花果山的,走时用灵力朝火焰山送了一封信,无疑是拜托倔牛好生照料臭猴子,臭猴子睡得很沉,我没有多看他几眼,只怕会舍不得,若知那会是最后一次相处,我断然,断然是不会离开的。
可这世事,何来如若。
三十八。
治眼睛的药方是一盏天灯,天灯里燃着的油是用了天地万灵而炼,可佛祖早已说过,我与臭猴子是不得再入天宫的,药方中还提到了药引,却也不见说明,只有用天油洗之便一笔带过了,小和尚告诉过我,老和尚是无所不知的,所以自然是能从他那知道药引是什么。
可这老和尚着实难找了些,我离开花果山已有七个月,走遍了多少地方,也不曾见着这以前黏得像块牛皮糖似的人。
“我见你在这忙忙碌碌找了很久了。”敖龙傅出现得总是这么突然,我心中本就郁闷,见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不由有些恼怒,便瞪着他道:“你还真是无聊。”
“我原是去了花果山,你可知现在花果山是乱成了一团?”敖龙傅忽然又变了语气问道:“听说你同他拜了天地?”
“我应该回答你哪一句话比较好呢?”我抿唇笑道:“花果山再乱,还有倔牛在。可若让他知晓我上天取药,只怕他是不会同意我去冒险。”
“至于……”我抬眼看着敖龙傅:“以你这西海三太子的身份,还怕寻不着比我好的太子妃?”
敖龙傅眼中情绪消失得极快,只见他用那把新折扇敲着我的头道:“借你吉言,我本就有个走丢了的王妃不曾寻回来。”
我刚想问那女子是谁,却见人群中有一袭僧衣,下意识的揉了下眼睛,那老和尚就站在街尾双手合十看着我,似乎等了我很久似得。
“怎么……”敖龙傅顺着我的视线看去,他还是第一回见着这老和尚,自然少不了戒备,立马将我拉在身后道:“这和尚法力高深莫测,怕有对你不利之处。”
“我识得他。”我一顿:“我便是要找他的。”
我侧身从敖龙傅身边走过,老和尚见我走过来反倒转身走了,我心下一慌急忙追了上去,敖龙傅跟在我身后,也收回了原先玩世不恭的模样。
“话说三百多年前……”老和尚不知道怎么到了这说书的地方,说书的是个老头,像是认得老和尚,抬了个头又继续说了起来。
说书人说的故事开头不过就是个负心人的故事罢了,我走到老和尚身边,他微微点了头又闭上了眼,意有说书人不说完不走的意思。
“要说起这甄府小姐,还需从她出生说起。”说书的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我颇为烦闷的问道:“后来呢?”
这下不少听书的也追问了起来,说书的这才缓缓又开始说道:“话说这甄府小姐啊……”
“四大皆空。”老和尚这才睁开了眼,在这满座叫好的时候又道:“贫僧念施主从未伤过人命,不如归去。”
“你有法子救他。”不是询问,我看着他认真道:“今日你若帮了我,这恩情来日必报。”
“施主可知他本不该是这样的天命。”老和尚看向敖龙傅,我便低语道:“你先出去。”
敖龙傅终归还是听了我的话,转身潇洒就出了听书楼,老和尚双手合十,成了一道结界,只有我同他二人处于结界之内。
“执念亦成魔。”这样的老和尚我是没有见过的,像是真的经历过这样的大起大落一样,我忽然觉得悲伤,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悲伤。
“救了他,又能如何?擅自改命,自会有天劫,施主救得了一次,又怎知,救得了下一次?”老和尚的话犹如一根刺,刺入心脏,不带一丝血迹。
“你要如何才能救他?”我抿唇而言,老和尚只是道了一句“阿弥陀佛”才说:“被三味真火灼伤,除了换眼,别无他法。然,这不过是救了其表。”
“老和尚,我其实并不讨厌你的,你长得挺好看,可偏生有这么个讨人厌的性子。”我憋着心里的气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将眼睛挖给你,你拿去救他,还需要什么,我都给你。”
“若贫僧需要施主离开这个世界,该如何。”老和尚忽然直视我,眸里是不容我抗拒。
“不如何,我不会离开他。”我一字一句道:“我同他,拜了天地,行了大礼,他是我的夫,生生世世,我都不会离开。”
“天地不容,施主何曾可拜天地。”老和尚忽然厉声道:“灼眼不过其表,来日若诛心,魂魄不存六界,无可轮回,何来生生世世。”
这一席话将我震得连连后退,脸色越发难看。
“施主是借了一段缘分,时辰到了,便该还回去了。”老和尚的手中是一面镜子,他将镜子递给我又道:“施主若还想留下,自可看结局如何。”
我颤抖着接下,却还是没有勇气去看镜中景象。我将镜子捂在心口,缓缓才问道:“你有什么法子让我…让我……”
那几个字实在有些难说出口,最终还是努力吸了口气道:“让我离开,回到我该回的地方。”
“有。”
这一个字,在我脑中晃了许久。
二十九。
我不记得我是如何走出听书楼的,我只知道胸口那块三生镜时时刻刻在提醒我,紫白采,你的缘分,是借来的啊。
“白采。”敖龙傅忽然扯住我问道:“那和尚与你说了些什么。”
“能有什么呢,他左右不过说了我几句。”我无力的笑笑,将心口捂得就更紧了。
“我现在还差药房上的东西。”我刚走上两步,敖龙傅还扯着我的手,让我无法再往前行。
“我替你去拿。”敖龙傅见我想拒绝,忽然呵道:“紫白采,你想违背了佛祖的话不曾!我可不想求了半天的情最后又用不上了,”
敖龙傅突然在我身上施法,猝不及防,便被他束缚了全身灵力,他扯着我到了城中的一处客栈住下,似乎怕我会不安分,竟又给我施了个让我沉睡,迷迷糊糊之中只感觉他将我抱到床上,最后的记忆中,只有他对我说道,白采,你想做的事,我替你做。后果,我替你担。
而后,我似乎睡了很久,因为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还是花果山,梦里还有臭猴子,梦里,还有一个姑娘。
她同我是一个模样,甚至让我觉着那就是我。
她把倾世柔情给了他,他用倾世温柔的对她笑,她同他,她同他。
我并不难过。
因为无论如何,那也只是过去,那是我晚来的过去,现在的臭猴子,是他同我,我同他。
足够了。
这些梦不停的交织,交织成了一副画,那副画血淋淋,叫人害怕。
“白采。”
“白采。”
“白采。”
我从这唤声中缓缓清醒,敖龙傅捧着那盏琉璃灯递到我面前道:“你要的东西,拿来了。”
我感觉眼睛很疼,那是眼泪。
“你若真这么感动不已,不如同我跑了可好?”他用他轻佻的话语掩过这盏灯得来的不容易,我起身揽住他的脖子靠住嚎啕大哭,我也不知道到底在难过些什么,但我这样的确是吓到了敖龙傅,他慌乱的拍着我的后背安慰道:“没事,那卷帘不过伤了我一片护心鳞,丢了这琉璃盏,他也快活不到哪去。”
这话哪里是安慰,我反而是哭的越加厉害,几乎是将所有的情绪全哭了出来,哭的敖龙傅的衣衫都快褪了颜色。
“你这衣服质量真差。”我抽噎着说话,敖龙傅拍着我背的手忽然停住,一会儿又道:“我半点也不想救他。”
他将我微微拉开一段距离,将琉璃盏放在床头用衣袖擦着我的眼泪又道:“可若不救他,他用何护你周全。”
“敖龙傅,我会记得你的。”他大概觉着我这只是感激之言,揉揉我的头发便打算离开,我见他步履不稳,便知他定是受了很重的伤,可我也只能别过头去看那盏琉璃中的天油,老和尚说换眼可救,这眼睛却也要受这天油所洗才行。
我将琉璃盏握在手中,我知道臭猴子还在等我回来,所以,我必须回去了。
四十。
我离开花果山已经有一年了,敖龙傅告诉我,我是睡了有整整三个月的,这下让我觉着我是可以很久都不用再睡觉的了。
敖龙傅的伤还没有养好,便是我带着他御风而行,一路上敖龙傅少不了喝着个人间的美酒,我虽时时让他少喝些,可他却用“美人在旁必有美酒”的狗屁理论搪塞我,我同他一路上这么闹腾也快回了花果山,远远的我就看到倔牛正同紫霞站在花果山洞外,我欢喜着加快了速度,待我出现时着实让他俩一惊,我这才发现紫霞还抱着一个小娃娃,我不由更加欢喜道:“这是我侄儿了?”
紫霞脸色有些不好,欲言又止,倔牛拉了她一下,这下紫霞反而忍不住吼道:“你还护着他!白采,你同我回火焰山,这花果山我们不待了!”
“我这一身狐狸毛,到了火焰山肯定热得厉害。花果山又没什么不好的,日后我也有了小猴子,我们还能做亲家呢。”我自顾自的逗弄这自己这侄儿,紫霞却似我受了极大委屈般道:“你还想着他作甚,你不过才离开一年的时间,可他却……”
“念白!”我看着眼睛蒙着白纱的臭猴子出现在洞口满心欢喜的跑了过去,却在离他不远处停了下来。
那个扶着他的女子我是认识的,在我睡着的梦里,她出现了不止百次。
“回来了?”臭猴子声音平淡,那女子也似乎惊讶我的容颜,呆呆的唤道:“紫…”
“我找到法子治好你的眼睛了。”这下我反而镇定了下来,紫霞倒没想到我是如此的大方,许是觉着有种小三抢了正室的位置,她便指着那个女子骂道:“他二人早就成了亲,你个不知从哪来的狐媚装成我白采姐姐的模样趁人之危,还抢了我姐姐的心上人,真是无耻。”
紫霞不知道,我才是真正抢了她人心上人的那个狐媚。
“紫霞,你先同倔牛回去。”我拍拍她的肩膀,这本该就是我们三人的恩怨情仇,她奈何也是个局外人,还是个看不懂棋局的傻姑娘,倔牛大概也是懂我的意思,扯着紫霞便走,走时紫霞还不忘悄声同我说道:“好姐姐,想来你回来了,那冒牌货也该走了。”
我莞尔,倔牛也是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想倔牛一定是知道一些事,否则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如此听我的话。
“我来给你治眼睛。”我刚上前一步,他却往后退了大步道:“阿玄。”
那女子听了这话便将他护在身后道:“紫姑娘,这些日子有劳你照顾,可你既然同他人走了,就不该再回来,就算有了法子,用如此施舍的方式,岂不过分。”
“不过是只修行了几千年的涂山幻狐,是谁教的你同青丘九尾灵狐这般放肆!”敖龙傅大抵也是觉着这女子讨厌,那女子顿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臭猴子这时却开口道:“她是我的妻。”
我听了这话,终于有些难过了。
“可你同我也是拜了天地……”
“天地?我怨这九重天不公,恨这四海八荒不仁,你与我,何来的天地。”臭猴子这样的一本正经,我却觉得有些玩笑:“念白,你若寻个这样的理由赶我走可不行,我把治眼睛的法子找回来了,等你好了,你不要怕护不了我的。”
“紫白采。”臭猴子握住那个女子的手同我讲:“是我负了你。”
“齐念白,你果真是颗石心。”敖龙傅冷哼一声又将我拉住道:“白采,走,你瞧瞧你现在这样,没出息得很。”
“你原先说得那些喜欢我的话,是不是每次对觉着,是在对她说?”我又上前了一步,那女子却出手将我打伤,我连连后退,敖龙傅将我揽在怀中伸手朝着那女子便是一记,受了这一记那女子反倒神色淡定:“你觉着他负了她,那就把那些负了她的债,让我来还。”
我顿时有些悟了。果真是借来的缘分,半分不会任由你来亲手还回去。
它必将你伤得伤痕累累,才会幸灾乐祸的离开你。
“不必了。”敖龙傅似乎真想动手,却被我这一句给止了下来。
“你将这天油每日去洗他的眼睛,过几日,就会好了。”我将这琉璃盏扔到她手中,我明显见臭猴子是难过的,可他那样的人,万万是不会负了眼前的这个女子的。毕竟她同他,是被月老红线牵扯住的人。
“念郎。”我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凡人都是这样叫着自己心上人的。当初你救我,同我说的那些喜欢我的话,有没有一点点,是因为我。”
臭猴子不该有的沉默又来了,那女子却也是大方:“他心里是有你,可这也不拦着他念着我。”
“这些我都知道的。我不恼,是我的错,无故离开这么多年才回来。”那女子又笑对我道:“这回,你可满意了?”
想来我现在的笑定是极为难看的,我晃悠的转身,任由敖龙傅拥着我走。
“白采,你该恨着我。”这话像一团火堵在心口,我忍不住笑道:“不恨,我这下不喜欢你了,就不恨了。”
我走时潇洒决绝,敖龙傅扶着我下了山后,我才将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我如今终于晓得什么叫气的吐血了。”我又开始笑,自始至终,我一点眼泪都不曾流下过。
“白采,不要笑了。”敖龙傅将我抱住,紧得像是要把我勒死。
“那个女子,她的名字很好听。”
白清玄。
我原先觉着齐念白这个名字同我很有干系,可当三生镜中出现她时我才恍然大悟,齐念白,不是齐念紫,齐念采,偏生是齐念白。
他念的,是那个叫白清玄的红狐狸,和紫白采这只白毛狐狸,没有一点点关系的。
我从一开始就是输的,我出现得太迟,在他已经爱上她之后才出现,若我出现得早些,那成为影子的人便不会是我。
那个时候,他还是只小猴子,她护着他不让他被欺负,可以为了没饭吃的他冒着被村民乱棍打死的危险偷鸡给他吃,可以在寒冷的夜晚与他相依相偎,而我不行,那个时候,我却还不在这里。
终归是我出现得太晚了。
“敖龙傅,我想回家了。”我幽幽叹息,可万丈红尘,我已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