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等事?”李二嫂大喜过望,若还能继续开酒肆,她便不用担心养不活自己和女儿,更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女子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李二嫂的父亲早已过世,膝下又无儿子,只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儿。现如今长兄为父,偏偏她那兄长又是个极凉薄的,已打算将她半嫁半卖地给一个商户人家做小妾。据说那商户的正妻是个出了名的母老虎,已逼死过数房姨娘,嫁过去之后,她和女儿的日子定是极不好过的……
“李二嫂,不用急,这件事我明日就着手安排,你好好养着身子,千万别悲伤成疾,若你出了什么事,你的女儿还不是要跟着受罪?”孟小梳只能这样安慰她。
“好,孟姑娘,那就拜托你了。你也别叫我李二嫂,我姓张,唤作碧兰,叫我张大姐就行。”李二嫂感激地握住了她的手,原本黯淡的眸子里,闪现了一丝明亮的光。
“嗯,张大姐,你等我的好消息便是。”孟小梳说着,递给她一块金子,叮嘱她不到非常之时万不可拿出来用。即便要用,也得多加小心,别被人发觉,而后才告辞出了门。
走在空空的街道上,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
先是市集救火,再是姐弟相逢,然后段府行窃……这一天下来,她做了比平日多出三五倍的事,此时夜深人静,才觉困顿不堪,忍着睡意将从段泰府上盗来的金子,偷偷放入几户贫寒人家,随后径直往李狗蛋家中去了。
李狗蛋到底是个耳朵灵光的,孟小梳刚一推门,他就有所察觉,警惕地问:“谁!”
“你师父我。”孟小梳摸黑走到床边,一脚踹下李狗蛋,躺到暖暖的被窝里,扯下一床稍厚的被子丢在地上,薄些的则自己盖着。
之前,她不是没在这里借宿过,久而久之,李狗蛋便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裹着被子睡到了地上,好在此时春末夏初,天气倒也不冷,地上是能睡人的。
这一觉,孟小梳睡得极为安稳,地上的人却是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孟小梳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好似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在李狗蛋心里直挠挠,将一颗心挠得痒痒的,挠得热热的,挠得一股子血气不知该往哪儿冒。
他蹑手蹑脚地坐起身,瞧着床上的人儿。
淡淡月光下,孟小梳脸上那两道疤痕倒不怎么明显了。细细打量她鸦羽般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尖尖的下巴……李狗蛋胸腔中的那物,似要从喉咙里一窜而出。
若师父没有破相,那该多好。他暗暗惋惜。
转念一想,又庆幸起来——若没有破相,师父定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早就被那些富家哥儿看上了,哪里会在这破房子里和自己同住?难道这就是命,命运让她脸上长了两道疤,好使我李狗蛋配得上她……不对,我怎能有这种想法?她可是我师父!
但心底似乎有个小人阴阳怪气地说:“你师父若不是对你有意思,怎会让你知道她会武功,怎会三番五次地来找你、隔三岔五地来教你?”
“也对……”李狗蛋喃喃自语。师父似乎没有什么朋友,平日里和自己走得最近,都说男女授受不亲,她却丝毫不避嫌,难道这是在暗示自己么?
此时,若孟小梳晓得这个徒弟在胡思乱想什么,恐怕会从床上跳将起来,一脚将他踹飞。可她不知道,她太累了,早已进入了睡梦之中。
一觉醒来,天已是大亮,环顾四周,屋中无人,她伸个懒腰站起身,见窗外已是日上三竿,便急急跑到街上买了些馒头、油饼,慢慢地喂弟弟吃了,找个机会躲到无人处,捏紧了胸前的玲珑坠。
进到空间里,她不由得目瞪口呆,这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好些树木,葱葱郁郁,青翠欲滴,与之前那一望无际的平原迥异,几乎让人瞧不出是同一个地方。
“哈哈,我就知道这小女娃定会大吃一惊。”一个青色虚影笑着说。
这定是那木老人了,孟小梳猜测着。
木老人高高瘦瘦,白发披肩,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水老人本就不高,在木老人身旁更显得矮,他自己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总与后者隔开一段距离,奈何后者仍不住地往他面前站,也不知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小梳女娃,你弟弟病了,你想要我变出些草药医治他?”木老人倒也不含糊,一见面就直奔主题。
孟小梳点了点头,正色道:“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这是当然,只要不是起死人而肉白骨,老头我都办到!”他转过身去,双手看似不经意地一挥,无数微光闪烁的粉末飘到泥土里,眨眼间就生了根,发了芽,变成了绿莹莹的一小片。
水老人也伸出双手,十指弹琴似的一动,几股纤细的水流从小溪中飘出,轻柔地浇灌起了嫩芽。
站在一旁的孟小梳,似乎听到了那些植物贪馋饮水的声响,仔细一瞧,它们正以肉眼可见之势迅速长大,不多时,就已长到及膝的高度,彼此之间的区别也变得明显——有三株是长茎阔叶的,脉络呈浅绿色,散发出淡淡甜香;有五株是多节裂叶的,几乎不见脉络,叶片正面呈深绿、背面呈乳白,闻起来无味;还有十株看起来十分寻常,好似路边的野草,只是较野草茂盛不少。
“这三种药,能救我弟弟?”孟小梳挠了挠头,不甚确信。
“怎么,你怀疑老头我?”木老人哈哈笑了几声,又轻轻挥了挥手,那些闪烁着微光的粉末再次落地,这一下,却不是长出新的嫩芽,而是让那些及膝的植物开出了花,结出了果。
长茎的那种,开的是紫红小花,木老人将花朵细心地摘下,而后取了另两种植物的果实和根茎,将三种药材均匀分摊在五片阔叶上,熟练地包成五个小包,递给孟小梳:“这药一日两次,一副可煎服三次,无须忌口,但病患不能着凉。”
想到弟弟终于有救,孟小梳忍不住激动万分,接过那药,匆忙道了声谢,就出了玲珑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