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没良心的,为何要帮着那小贱人?是不是看上她了?我赵春芳哪里对不住你了,不就是没能给你生个儿子吗,你竟这样对我……”赵婶指着赵叔的鼻子,接连不断地大骂,丝毫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赵叔向来迟钝,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哪里是赵婶的对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你什么你,你还有理了是吧?”赵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边拿眼瞅着赵菱菱。
赵菱菱立刻会意,上前去拉父亲的衣角,柔声劝道:“爹,你就说了吧,究竟是不是你在帮孟小梳说谎?”
赵叔愣愣地摇了摇头,不知她俩这是何意——一会儿这儿一会儿那儿的,怎么忽然又扯到孟姑娘头上去了?
赵婶见女儿上阵都毫无效果,不由得愤愤地再次撕破脸皮:“好啊,我就知道,你和你那狡猾的娘,都是一路货色!”
“你骂我可以,但不能骂我娘!”赵叔的脸涨得通红,难得大声说了一次话。
他打小家里就穷,原本有三个哥哥,都因为没钱养,被父母卖给了牙婆。自从生了他以后,家中更是揭不开锅,可爹娘愣是咬着牙,没将他换成银子,一碗野菜一碗米汤地,将他拉扯大了。
自从入赘到赵家以后,他娘就看尽了赵婶的白眼,后来干脆搬了出去,住进了四处透风的老房子。他实在拗不过赵婶这个媳妇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七老八十的母亲住在外头吃苦,这种滋味真是比揪心还难受。
“你个挨千刀的,还吼起我来了?”赵婶粗眉一竖,嗓门立刻变尖了几分。
“你骂我可以,但不能骂我娘!”赵叔嘴笨,说来说去就只有这一句。
“我骂她怎么了,我偏骂她。那黑心贪财的老不死,半截如土了还捏着地契不放,难道是想带到棺材……”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话。
不仅是赵婶,就连赵菱菱也呆若木鸡。她怎也没想到,这平日里榆木疙瘩似的爹,居然如此凶狠!
事实上,倒不是赵叔真的有多凶狠,而是他干惯了木匠活儿,手向来就重。这一记耳光,又是在盛怒之下挥出去的,力道自然更大,竟打掉了赵婶的半颗牙!
吐出满嘴的鲜血,赵婶惨叫一声,叫声之尖锐,几乎震破耳膜。不晓得的,恐怕还以为这里在杀猪。
“黄仰勤,我……我跟你没完!”
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赵叔,始终没再开口,闷头坐在一旁,黑着脸盯着自己破了个洞的鞋面。
赵婶哭哭啼啼地叫骂着,骂了半天,终于没了力气,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
若是之前,她或许会拿脚去踢自己的丈夫,可今日被他这么一打,到底还是有些怕了。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眼前这并不是只兔子,而是个满身力气的工匠?一旦真打起来,自己决计是要吃大亏的。她想。
“娘,你就歇歇吧。爹,你也别生气了。”赵菱菱给他俩一人倒了一碗茶水。
赵叔端起茶喝了一口,转身回房午歇去了。直到此时,他仍不晓得地窖之事,心想只要赵春芳骂完了、骂痛快了,也就没什么事了。再说,下午还有不少活儿要干,他可不想割木头时打盹,割断自己的手。
赵婶却不是这么想的,挨了那一记耳光,她整个人就像炸了毛,胸口闷得如同压了大石,冲出家门愣愣地走着,手里还捧着从屋里带出来的茶盏。
几个在池边捶洗衣服的大娘,不经意瞧见了她,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
“都到吃午饭的时辰了,赵春芳这是准备上哪儿去呀?”
“啧啧,你看她那吓人的脸色,莫不是鬼上身了?”
“去你的,尽说这些有的没的。”
赵婶正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走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已来到村东头。眼前那破了个大洞的房子,不正是黄仰勤的娘,黄老太的吗?
一股邪火打心底窜出,她快步地冲上前去,朝那墙狠狠来了一脚。
灰尘簌簌直落,房子本就稀巴烂,经这一踹,竟轰然倒塌。震耳欲聋的声响将赵婶吓了一跳,也将左邻右舍吓了一跳。
屋里头的黄老太身体不适,正准备躺下休息,忽觉四壁一阵晃荡,还以为自己寿命将尽,要被黑白无常带走了,睁眼一瞧,却仍在人间,只不过身上盖着的不是被褥,而是好几块厚重的土砖。胸口、手脚均是疼得不行,像是有人拿刀在砍。
“来人呐,救命啊!”她用尽力气大喊。
左邻右舍当即赶了过来,奋力将人救出。几个眼尖的,亲眼瞧见赵婶踢了那一脚,立刻把她捉到了村长家中。
事情飞快传到赵叔耳朵里,下午,身受重伤的黄老太,被送到了镇上的大夫那儿。待孟小梳得知消息赶过去时,日头已落入西山。
“既然你治不好,为何不让我试一一试?”她耐着性子,同那尖嘴猴腮的大夫争执。
即便是她这种外行,也看得出黄老太这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若是不及时医治,恐怕就会一命归西,可这大夫却只用些外敷的草药疗伤,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在这里朝我指手画脚?”大夫冷哼一声,面色无比难看。
他自然是不会让孟小梳经手的,若连自己都无法医治的人,一不小心被这小女子治好了,这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再说了,黄老太已七老八十,本就是油尽灯枯的年纪,死了便死了,世间不过是少了张吃饭的嘴罢了。他想。
孟小梳见他始终不退让,急得想雇人将黄老太抬出去。倒不是她抬不起,而是女流之辈若在众人面前显露力气,难免会遭到非议。
真真是该死的异世!
“你可想好了,”大夫晓得自己无法说服孟小梳,便转而威胁起赵叔来,“把人抬出去可以,但你们赵家人,还有你赵家的亲戚,以后都别想进我这医馆的门!”
赵叔本就是个懦弱的,动了动嘴唇,没敢争辩。
眼见床上的黄老太,呼吸一次比一次微弱。孟小梳心急火燎,也管不得什么非议不非议了,扛起人就往外头跑。
对面就是乐之客栈,她将黄老太一路扛到自己房中,反手把赵叔等人关在了外头。
“孟姑娘,快开门,你这是想干什么!”赵叔实在不相信,孟小梳能有本事救自己的母亲。当下急得不行,从隔壁搬来一张木椅,想要强行将门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