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徐嫂见赵婶终于吃瘪,弯着腰、拍着腿哈哈大笑,面色好不得意:“俗话说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赵春芳,你家的鬼连门都不敲,直接就钻地窖里去了,这可真是笑死我了……”
赵婶的脸不仅红得有些发白,而且白得有些发青了,抄起屋旁的扫帚就朝她打去:“你个白眼黑心烂嘴巴的,有种别给老娘跑!”
“哎哟!”徐嫂急急侧身一躲,险些摔倒在地,神色终于慌张起来,“疯婆子撒泼啦,救命啊!”
立刻有三五个大娘冲上前去,拽的拽手,扯的扯脚,好说歹说地将赵婶拉进了屋里。
“那个徐婆娘,嘴巴实在太贱,你别和她计较,小心气坏自己的身子。”说话的这人,是赵婶的堂妹孙寡妇,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张脸就已又干又瘦、又红又皱,活像个脱了水的苹果,看上去比赵婶还要老几岁。
“算了,老娘今天大人大量放她一马,就当是行善积德。”赵婶咬牙切齿地说。
打起来的确是消气,可真要这么闹下去,丢的还不是自己的脸?被拉进屋之后,赵婶才想明白这个道理,正好顺着孙寡妇的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这不就是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哩!我们姐妹两个联起手来,保准能让那贱婆娘,见着就我俩就绕道走!”孙寡妇凑在她耳边细声说。
听她这么一说,赵婶满腹的怨气到底消了点。转念一想,这孙寡妇,平日里似乎是不轻易巴结人的,不由得起了戒心,低声问道:“妹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老姐姐我帮忙啊?”
一旁的几个婆子,眼力劲儿都是极好的,见她姐妹俩说起了悄悄话,就陆陆续续地推门走了出去。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惦记着你手里的什么东西似的。咱姐妹两个,本就该相互扶持不是?我帮你说话,当然是应该的了。”孙寡妇嘿嘿地笑了笑,一张脸更红更皱了。
赵婶一看她这幅模样,就晓得她定是有事想求自己,面色不由得难看了几分:“有什么话就说,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好好好,”孙寡妇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里的笑意浓得化不开,“是这样的,我家那小王八羔子,和你家菱菱,年纪相仿,还挺登对。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到底是亲戚,你看是不是……”
“是什么是?”赵婶一听就火了,“你也知道你家里那个是小王八羔子,难道想让我家菱菱嫁过去当王八婆吗?”
这孙寡妇不过是个养蚕织布的,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独自一人将儿子养大,说得好听点儿,叫含辛茹苦、节衣缩食,说得不好听点儿,那就是三个字——穷光蛋!
就这,还想娶自己的女儿?做她的大头梦去!赵婶愤愤地想。
孙寡妇也火了,她方才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想不到赵春芳竟这般给脸不要脸!
“行,这事儿我也不说什么了。别怪我今日没提醒你,趁早找个道士来,给你女儿赶赶鬼。说不定这孟山脚下,还真有不怕死的敢娶她!”她冷笑着说。
言下之意,无非是指赵菱菱经过今日之事,是决计嫁不出去了。她来说亲,是低就,不是高攀。
“给我滚出去,以后别进我赵家的门!”赵婶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摔,恨不得那就是孙寡妇的脑袋。
“你以为你赵家是什么皇亲国戚?跪下求我,我都懒得来呢!”孙寡妇狠狠吐了口唾沫,摔门而去。
赵婶从来都是欺负别人的,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此时只觉脑袋一阵阵发晕,伸手去摸桌上仅剩的一只茶盏,眼角余光瞟到墙边的一道人影,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慌乱中将茶盏碰翻在地,茶叶、茶水泼了一身。
定睛一瞧,那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女儿赵菱菱。
“你没事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赵婶一边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一边大声呵斥。
“娘,我……”赵菱菱只顾低头盯自己的脚尖,咬着下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赵婶走上前去,这才发现她浑身发颤,面无血色,连嘴唇都比常人要白出几分,一双原本亮晶晶的杏眼,此刻黯淡无光,乍一看仿佛变了个人。
“孩子,你……你这是怎么了?”赵婶急急握住她的手,只觉那手根本不像手,倒像两块千年寒冰。
“娘,我怀疑,自己真的见鬼了。”赵菱菱说着,浑身猛地一抖,连牙齿都“咯噔咯噔”打起颤来。
见女儿这幅模样,赵婶的心也紧了紧,咬着牙强装镇定道:“怎么会呢,光天化日的,哪里有鬼?都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可那孟小梳方才分明进了地窖,怎会从孟山脚下回来?”赵菱菱怯怯地问。
“这……说不定是你爹在帮着她说谎。”赵婶想来想去,只想到了这么个说法。
“爹为何要帮她?”赵菱菱追问。
“或许……或许你爹是看不惯我们平日里对她不好。对了,昨夜我们娘俩商量这计划的时候,你爹不就在院子里吗?说不定他一直听着呢,所以今个儿根本没去地里拔草,你前脚一把孟小梳关进地窖,他后脚就把人给放了出来。”赵婶猜测道。
赵菱菱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至于孟小梳在火中消失的那一次,应该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毕竟烟雾那么大,熏得人眼泪直流,看不清楚也是难免的。
母女二人皱着眉头对视了一阵,都觉得这个推测站得住脚,满心的愤恨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所以当赵叔开门进来喝茶时,看到的就是满地的碎瓷片、茶叶渣,和两张异常扭曲的脸。
“这是怎么了?”他一脸茫然地坐在椅子上,捶着酸痛无比的腰背。
赵叔姓黄,名叫黄仰勤,是个木匠。赵婶是个懒惰的,向来不爱干活儿,赵菱菱就更别说了,为了养活这一妻一女,他一大清早就得去镇上找木匠活儿干,没活儿就回来拔拔草、肥肥田,洗洗衣服、做做菜。三十好几的人,看上去好似有四五十岁一般。尽管如此,赵婶仍是嫌他没出息挣不到钱,一有气就全往他头上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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