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洞中有洞洞中泉

  • 宫道
  • 朵朵小可
  • 3953字
  • 2015-05-12 16:15:15

亦蕊跟着胤祯,穿过回廊,来到后院。果然,在后院偏僻角落里有一座孤零零的破屋,应该是用于放置花园锄头、花盆、打扫工具的地方,屋顶很矮,日常路过或许连看都不会它一眼。

胤祯高兴地扯住亦蕊的衣角就往小屋跑,亦蕊怕惊动他人,蹲下身对胤祯说:“真厉害,这都让你找到了!你赢啦,我们再来一次。你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一会去找你。若我输了,便给你刻个木陀螺!”

木陀螺这种玩意儿,对于生长皇家的胤祯来说,闻所未闻,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说:“勾勾指,别赖皮!”

亦蕊抬起白纱缠满的手掌,无奈地说:“你还不信我吗?这样,无论输赢,我都送你一件好玩的物事,如何?”

胤祯略带狡黠地眨眨眼睛说:“好!我要躲到额娘屋中,看你怎么找!”说完,一溜烟跑了,亦蕊扑哧笑出声来,连躲哪都说了,还以为自己会赢吗?

亦蕊蹑手蹑脚地往破屋走去,四周静得出奇,说来也怪,那些看守后院的宫女太监呢?

不一会,亦蕊摸到了屋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姑姑,你就吃几口吧!”随即,另一个声音说:“拿开,贱丫头,别装好心了。”

亦蕊心下一惊,寻了个缝隙从中望去。屋内昏暗朦胧,隐隐两人身影,蹲在地上。听声音,一个应该是凝秋,另一个好似是云秋,可她二人怎会在此?真让人好生惊疑。那云秋说:“姑姑,你莫怪秋儿,谁不想在宫中为自己谋个好前程?她云惠可以,为何我不可以?若秋儿做了格格,定会好生相待姐妹,断然不会像那云惠般跋扈。”云秋开始描绘着成为主子后高人一等的景象,发出嚣张的笑声。

凝秋刻薄地说:“恭喜你啊,既然你大事已成,还不放了我么?”

云秋说:“那可不成,这件事,总得有人站出来领了罪去。”

凝秋愤然说:“莫不成,你想让我做那罪人么?”

云秋放低声音,怜声道:“姑姑,自八岁起,秋儿便跟着你学习宫中规矩,但直到来海定阁才真正的蒙你照顾。中间这几年,你可知我如何过得?或许我略有几分姿色,当时针线局翠屏姑姑对我爱护有加,后来我才知,她竟然暗藏那猥亵之心。将我……我才十岁啊!”说罢,嘤嘤哭声传来。听闻“唉”一声长叹,想必是凝秋也不忍于心吧!云秋继续说:“来了海定阁,又遭那云惠戏弄,她原也就是和我一样的宫女,为何可以在为格格,让秋儿服侍她!”她越说越狠,声音也不再如刚才那般楚楚。

凝秋说:“若你见不得那云惠,给内务府些银子,求着换个主子便是,何苦害了云惠,又陷害福晋呢?福晋待你可不薄啊!”

“呸!”云秋不屑地说,“在紫禁城里,有谁真心对谁好。换主子,不如自己做主子。”

“狼子野心!”凝秋说,“你待拿我怎样,痛快点!”

云秋说:“只求姑姑最后帮秋儿一次,认了这罪。秋儿定会在德主子面前为姑姑求情!”

屋内一阵长笑,笑声中暗含十分辛酸,片刻,传来坚定的一句话:“你休想!”

云秋说:“那姑姑就休怪秋儿无情了!姑姑吃了这顿饭,好上路。”

凝秋苦笑道:“原来,连辞阳饭都给我备下了,秋儿,你有心了!不怕我惦着你的好处,时不时上来找你么?”

云秋似乎哆嗦了一下,乒乓砸碎了手上的饭碗,狠狠说:“既如此,那还等什么,饮了此酒,姑姑好走。”

凝秋知那杯酒里不是掺了砒霜,便是鸩毒,云秋急于找替死鬼,求情也是徒然,心下淡定,说:“我只求你一事。”

云秋说:“何事?”

凝秋说:“照顾云雁,别伤害福晋,她是个好人。”

屋外的亦蕊一惊,没曾想凝秋死前还惦念着自个儿。听得云秋说:“云雁嘛,秋儿也需要个心腹,自会照顾。至于那拉氏,姑姑也曾说过,要看她有没有做福晋的命!”

凝秋急道:“你……”

屋内传来一阵挣扎之声,亦蕊知云秋或已下毒手,立即破门而入。晚了,凝秋已侧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云秋微张檀口,显是对她的出现,非常惊讶。亦蕊救人心切,向凝秋扑去,见她手脚均被绑得结结实实,无论怎么推,也不再有任何反应。念及姑姑往日里的种种好处,心下难过,抽泣起来。

云秋恍过神来,不知该如何收拾残局,结结巴巴地说:“福晋,奴婢还要去向德主子交差,先行告退。”亦蕊望着那匆匆离开的窈窕身影,这还是与她往日里谈笑风生的云秋么?而凝秋,已惨死在面前,她亦无能为力,悲从中来,忍不住伏在凝秋身上,痛哭起来。

好一会儿,亦蕊止住哭泣,决心要找德妃问个清楚。永和宫亦蕊不算陌生,但黑灯瞎火的,又不像来时有胤祯引路,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主殿。不等通传,也不顾拦在外面的奴才,亦蕊冲了进去,却见那云秋七窍流血,眼白齐翻,直挺挺地躺在殿内的地上。亦蕊经受不了接连三番的打击,大叫一声,吓得晕了过去。

昏眩也不知持续了多久,醒转时,她闻到熟悉的檀香味,睁开眼,那榻账钩子上,是她亲手所挂的福字如意结,莫非她已回到了海定阁?她动动手指,仍是钻心般的疼,不由呻吟起来。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福晋,您醒了……”

亦蕊向那人望去,大吃一惊,连连后退,惊慌地说:“凝秋,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在这里,这里是哪?我也死了吗?”

凝秋笑着对她说:“福晋,莫慌莫慌,您看这青天白天的,哪来的鬼啊?您摸摸我,来!”

亦蕊望向窗外,好一派艳阳高照的煦日美景,她颤抖地向凝秋的胳膊摸去,碰到确非虚幻之物。亦蕊高兴极了,拉着凝秋不免手上多使了几分劲道,顿时指间传来的痛楚,让她泪如雨下。这又笑又哭的情景,落在凝秋的眼中,甚是感动与心疼,她忙解释道:“德主子为了让奴婢看清云秋真面目,给奴婢服了假死之药。”

亦蕊心下稍安,追问:“云秋呢?她也是假死吗?样子好吓人啊!”

凝秋叹了口气,说:“云秋是真的去了。”说罢,两行清泪滑落。

亦蕊略感伤怀,却气恼云秋背主忘义,道:“姑姑,云秋哪样对你,你还为她掉泪做甚?”

凝秋垂泪道:“秋儿一时被利欲熏心,走错了路。身在紫禁城,哪能由自个儿?奴婢哪里是哭她,亦是哭自己啊?”

亦蕊听不太明白凝秋的话,见她哭得厉害,自个儿双手不便,干脆伸出胳膊,用衣袖为凝秋拭泪。二人相视一笑,经此一事,主仆情谊更深了一层。

说话间,门“吱”得开了,胤禛走了进来。凝秋忙起身行礼,抹干泪笑道:“德主子吩咐,福晋醒转时,向她复命。奴婢耽误了些许时间,这该去了。”说罢,又是一福,快步离开了房间。

胤禛顺着榻沿坐下,二人甚少独处,一时相对无语。他印象中亦蕊的手,如葱白玉管般的,现下却一根根红肿如烛,怜花之意顿起,关切地拉起亦蕊的手。亦蕊倒抽一口冷气,却忍着疼不出声,胤禛见那青白的小脸,知是碰疼了她,慌忙放了手,急切地问:“疼吗?疼吗?我不是故意的,这,这要怎么办才好?你别哭?我,我要怎么办才好?你别哭,别哭!”

见到胤禛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拼命寻找补救的方法,完全没有平日那副冷漠无情的模样,亦蕊感动不已,泪如泉涌。佳人如梨花带雨,胤禛既歉疚又心疼,将那多日里埋藏来心灵深处的一缕缕爱意冲涌上来,如火山爆发一般。他伸出胳膊,将亦蕊环在怀中,呓语般道:“昨夜我辗转难眠,一心想将你从永和宫接出来,又不知该如何向额娘开口,便在宫外徘徊。却听到宫内女子大叫一声,我冲进去一看,果真是你。蕊儿,身为你的夫君,却不能护你周全,是我的过失。”

亦蕊依着他温暖的胸膛,感觉那么真实,指间的痛楚传来霎那便化为乌有,她动人地笑着,接受着胤禛爱意地轻抚。一切都值了!亦蕊默想,说:“知我意,感君怜。不辞死,何羡仙?”

胤禛虽早早有了云惠,但那纯属少年初长,寻求****之欢。时日渐长,胤禛愈感到云惠俗媚,除了榻榻间那点事外,其它方面一无所知。亦蕊像棵清谷水仙般雅致,略有望而不可及之感。二人虽共眠多日,胤禛却不敢,或说是不知该怎么碰她,生怕仙子也会变成云惠那般妖俗不堪。此刻,他拥亦蕊在怀,听得她低而羞涩的爱语,平生第一次感到爱情的滋味。二人心有灵犀,情致缱绻,真觉得到了那比翼天堂,而忘却了身在这诡影暗涌翻腾的紫禁城中。

永和宫

凝秋说:“回禀德主子,福晋已醒转,现无大碍。只是手上的伤,还需时候料理。”

德妃微微一笑,说:“难为她了,你带一斛珍珠回去,研磨了让她压惊。”

凝秋福身道:“奴婢替福晋谢德主子赏赐!福晋有恙,奴婢出来久了,怕无人服侍,奴婢先行告退!”

德妃说:“慢!你似乎还欠本宫一个人情要还呢!”

凝秋说:“德主子擒获真凶,云秋也已畏罪自杀,皇上定会嘉奖。德主子让奴婢假死,又让奴婢活过来,无非是想告诉奴婢,生死尽在您掌握之中。身为奴婢,本应如此,何来人情呢?”

德妃玩弄着掌上精致的鎏金手炉,说:“你倒看得透!那为何本宫之前让你听差,你却推三阻四,甚至假意应从!”

凝秋知德妃已有恼火之意,恭声说:“奴婢并无假意应从,只是时机未到!再说,德主子手下能人众多,何妨缺了奴婢这般蠢笨之人。”

德妃说:“云秋主动来投靠时,本宫只当盼你身边多个帮手。没想你还不如身边的一个妮子?”回想那日,云惠事发落狱,德妃以为是凝秋之功,便行打赏时,发觉她居然一无所知。为了暂时掩护云秋,便将她囚禁起来,派另一宫女假凝秋名义,持德妃手令出宫,让人将疑点先落在凝秋身上。

凝秋冷笑道:“云秋没成奴婢的帮手,又怎知云秋没有其他帮手。云惠的汤药由太医院煎制专人送达,怎会让云秋轻易下药?服药推迟月信,怎么会有那恶心呕吐之状?云惠遣走宫人,但一夜怎会无人进院?云秋又怎知荣妃可能会来搜海定阁?重阳糕怎会变成了牛乳膏?云秋不知轻重,自以为聪明,若无德主子背后照应,已不知死了千百次了。”

德妃没想到凝秋心细如尘,居然看出了如此多的破绽,不怒反笑,道:“不错不错,本宫果真没有看错人。”

凝秋苦笑道:“可是凝秋还是不会做人,凝秋虽知出宫希望渺茫,但仍求德主子大慈大悲,放奴婢一条生路!”说罢,跪将下去。

德妃微微一笑,说:“本宫有说过不让你出宫吗?”

凝秋心中一喜,不明地看着德妃。

德妃继续说:“本宫看那拉氏美貌娴雅、品性端庄,定能约束四阿哥。但她年幼识浅,胸无城府,需要受些磨练。海定阁中唯有你的指点,她会听从一二。你就去她身边,服侍三年,本宫就允你离宫返乡。”凝秋心知,德妃欲利用自己摆布并监视亦蕊,若不听从,可能会有更难的事情相授,只能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