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们是祖国一块砖

在青春的调色盘里,桅子未曾想过,那些书本里泛黄、带着陈旧气息的词汇——牺牲奉献、艰苦奋斗,会鲜活地跃入自己的生活,勾勒出浓墨重彩的军旅篇章。起初,桅子同多数年轻人一样,觉得这些高尚之举仿若缥缈的云,是挂在宣传栏、印在课本里的“大道理”,是茶余饭后动动嘴皮子念叨的闲话,遥不可及、难以触及。

直到那个炽热的夏末,桅子怀揣着懵懂与憧憬踏入二炮部队,成了一名上等兵。初来乍到,营区里挺拔的白杨似在无声欢迎,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前辈们的低语问候。阳光倾洒,照亮“扎根深山、铸剑报国”那八个刚劲有力的大字,金字在日光下灼灼生辉,那一刻,桅子的心猛地一颤,似有股无形力量攥紧了心房。

战友们围坐一起谈天说地时,有人打趣道:“外人眼里,咱当兵的就是天天舞枪弄棒、摸爬滚打呗!好像只有训练场才是咱‘秀肌肉’、显军人本色的地儿,为人民服务喊喊口号就成。”大伙哄笑,笑声却掩不住眼底的认真劲儿。桅子默默攥紧拳头,心中暗忖:这军旅路,定不止如此简单。

桅子第一次见识到导弹兵的日常,是跟着班长巡检阵地。幽暗中,除湿机嗡嗡作响,班长打着手电,光束扫过冰冷的设备,神情严肃,嘴里念叨:“咱这活儿,可容不得半点马虎,稍有差池,关乎的是国之重器、安稳大局。”桅子紧跟其后,鼻尖满是金属与机油混合的气味,他大气不敢出,眼睛瞪得溜圆,深怕漏看一丝细节。手电筒的光晃过班长额角细密汗珠,桅子瞧见班长专注到近乎虔诚的眼神,心下明了:这便是无声的坚守。

平日里,操作训练紧张又严苛。一次模拟发射演练,警报声骤然划破寂静,灯光急促闪烁。桅子手忙脚乱,参数设置频频出错,额上冷汗直冒,急得眼眶泛红。班长快步走来,拍了拍他肩膀,沉稳说道:“别急,稳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按流程一步步来。”班长眼神笃定,动作利落示范,桅子深吸口气,重拾镇定,手指在操作盘上飞速跳跃,似在弹奏激昂战曲。

“养兵千日,用兵千日”,二炮导弹兵时刻枕戈待旦。逢年过节,外头张灯结彩、阖家欢乐,营区内警报一响,全员即刻奔赴岗位。桅子想家,盯着手机里家人照片出神时,战友拍他肩膀:“想啥呢!咱守着这大国重器,就是守着万千灯火。”桅子心头一热,眼眶湿润,重重点头,迅速归位检查装备。

静谧深夜,桅子站岗执勤,月光如水洒在肩头,身旁导弹隐在夜色里,却似有千钧之力。他凝望星空,想起那句“位卑未敢忘忧国”,胸膛涌起豪情。在这深山阵地,没有硝烟战火,却处处是不见硝烟的“战场”;没有先辈的冲锋呐喊,却以青春韶华铸就钢铁长城。

从初入部队的青涩,到如今身姿笔挺、目光坚毅,桅子深知,艰苦因奋斗褪去苦涩、绽放华彩;青春因奉献跳出狭隘、大幅增值。在二炮部队这方天地,桅子和战友们怀揣一腔热血,于无声处守山河无恙,用奋斗、奉献奏响青春最强音,续写大国强军不朽篇章。

当载着上等兵小万的军车,沿着蜿蜒崎岖、扬起漫天黄尘的土路,缓缓驶入这片神秘又荒凉的驻地时,他的双眼就像被施了定身咒,死死地盯向车窗外。

四周,巍峨高耸的大山一座紧挨着一座,仿若上古巨兽蛰伏,庞大的身躯连绵起伏,无情地将这片土地与外界彻底隔绝。山岩裸露,怪石嶙峋,褐黑色的岩体在烈日灼烧下泛着冷峻的光,一道道干裂的石缝,似是岁月沧桑的皱纹。

小万咋舌道:“班长,这天晓得要是靠步行,走到山那头得何年何月啊?这地方,鸟都不愿多待!”他生得眉眼清秀,皮肤还透着入伍前的白皙,此刻满脸写满了惊愕与懊恼,额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班长是个皮肤黝黑、身形魁梧的硬汉,脸上的胡茬像是钢针,透着一股坚毅劲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小万呐,别愁眉苦脸的!往后这大山就是咱日夜相伴的‘兄弟’咯,刚来都不习惯,时间长了,你就品出它的好了。”

高原的气候恶劣得超乎想象,严寒如尖锐的冰刺,直直扎进骨髓;缺氧更似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咽喉。放眼望去,戈壁滩广袤无垠,黄沙漫天飞舞,像是煮沸的沙海,沙石无休无止地抽打着为数不多的白杨与衰草。那些白杨,树干干裂扭曲,枝叶稀疏发黄,耷拉着脑袋;枯草绵软地趴在沙地上,毫无生气可言。

小万皱着眉头,弯腰薅起一把枯黄的草,指尖用力揉搓,草末簌簌而落,他长叹一声:“班长,瞧瞧这草,都被折磨成啥样了,咱在这儿可咋熬啊?”话语里满是沮丧。

班长猛地挺直腰杆,虎目圆睁,声如洪钟:“咱可不能当这孬种!氧气少,革命干劲不能少;海拔高,工作标准要更高!记住了没?”那眼神犹如熊熊火炬,烧得小万心头一热。

平日里,战士们干着琐碎繁杂的活儿,可谁心里都门儿清——这一砖一瓦都关乎国防根基。小万抡起铁锹,虎口震得生疼,脸上肌肉抽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瞬间在尘土里砸出几个小坑,和着满脸尘土,活像个花猫。他泄气道:“班长,就挖个坑、埋锹土,能起多大作用?”

班长放下工具,双手叉腰,宽厚的肩膀如同小山,眉头紧皱,神情严肃:“小万,你这话可就外行了!阵地上每个坑、每锹土,都连着导弹发射的安稳,关乎祖国安危、百姓安宁,这是咱无上的荣耀,可得使出浑身解数!”小万心头一震,脸颊泛红,忙不迭地点头,双手重新攥紧铁锹,每一锹都灌注了全身的力气。

一次设备抢修,警报声骤然刺破寂静,急促尖锐,故障灯狂闪,映得众人脸色惨白。狭小逼仄的设备间里,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小万憋着一口气,猫腰钻了进去排查线路。他的双手像风中落叶般微微颤抖,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湿透了后背。时间缓缓流逝,空气愈发浑浊憋闷,小万只觉胸口似要炸裂,脑袋昏沉得厉害。

战友大刘在旁急得直跺脚,扯着嗓子喊:“小万,不行就出来,别硬撑!”小万紧咬牙关,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不行!故障不除,咋给导弹筑巢?‘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今儿个就是拼了命,也得把它搞定!”眼神里满是决绝,手上动作愈发迅速精准。

当初穿上军装那刻,小万就清楚,往后日子是风险与无悔交织,沉甸甸的责任压在肩头。决定奔赴这荒芜戈壁、偏僻军营时,电话那头奶奶哭得肝肠寸断:“娃呀,那地儿太苦了,咱换个地儿行不?”

小万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着嘴唇,攥紧拳头,一字一顿道:“妈,我懂您心疼我,可这身军装不是白穿的。在这儿守着大国重器,心里才踏实,往后回首一生,我也能挺直脊梁说没白活!”挂了电话,他昂起头,望向戈壁尽头,目光坚毅如磐。

在这片孤寂之地,小万和战友们熬过凛冽寒冬,挺过炎炎烈日。狂风怒号时,他们肩并着肩加固阵地,沙砾如子弹砸在身上,没人吭一声;寒星高悬下,他们坚守岗位,困意袭来就狠狠掐一把大腿。

每一个平凡日夜,都因怀揣对祖国、对人民的赤诚之心而滚烫炽热。他们用无畏与奉献,在荒芜中浇灌出热血之花,向着“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豪迈誓言,大步流星、勇往直前。

秋阳恰似刚刚浣洗过一般,金纱般的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把整片天地都照得透亮。湛蓝的天空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云朵像是贪玩的孩童随手撒在碧空上的棉絮,蓬松又随性。上等兵小万身姿挺拔地站在岗哨上,帽檐下那双明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抬眼远眺。

只见远处山峦像是被大自然用淡墨精心晕染过,连绵的山峰在晨雾间半遮半掩,如梦的雾霭悠悠飘荡,让那远山仿若娇羞的少女,透着朦胧迷离之美;近处湖水仿若被大地轻轻呵出的一口暖气笼罩着,氤氲的水汽袅袅升腾,给整个湖面披上了一层薄纱,缥缈得如同仙境入口一般。山脚下的村落仿若被岁月按下了静音键,安静到极致,不见行人匆匆的踪迹,偶尔从村舍间悠悠飘出几声犬吠,更衬得这方天地祥和又静谧。

身旁身形壮硕、皮肤黝黑,有着爽朗笑容的战友大刘,抬手捅了捅小万,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打趣道:“瞅这景儿,啧啧,跟古画似的,美得不像话!我就说咱这站岗的地儿,那是‘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古人诚不欺我啊,你说是不,小万?”

小万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拉回神,深吸一口带着丝丝凉意与秋意的空气,嘴角不自觉上扬,重重点头:“是嘞,大刘哥,在城里净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可瞧不见这么舒坦、这么敞亮的景。”

说罢,他目光缓缓扫过那跌宕起伏、似巨龙蜿蜒的山峦,眼下秋天这位神奇的画师,正肆意挥舞画笔,给大地精心换装。漫山红叶像是被点燃的野火,肆意蔓延开来,红得浓烈、红得奔放,却又在秋阳轻抚下透着几分温婉,让人恍惚间像捧着一叠写满情话、言辞暧昧的书页,沉醉其间,满心满眼尽是这撩人的秋意。

再放眼望去,无边的田园仿若一片绿色的汪洋,一垄垄麦苗像是训练有素的小士兵,朝气蓬勃、精神抖擞,齐刷刷地涌向天际,恰似遍地抖擞的小松枝,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清清亮亮,满是破土而出、向阳而生的生命力。

小万满心新奇,缓缓蹲下身子,手指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轻轻摩挲着麦苗叶片,嘴里喃喃道:“好家伙,这土地里得憋着多大的劲儿啊,藏都藏不住,看着就让人心里敞亮,觉着啥苦啥累都值了!”战友大刘也跟着蹲下,重重拍了下小万的肩膀,爽朗笑道:“可不是嘛,这都是土地给咱的希望,熬过寒冬,来年指定大丰收,到时候咱也算见证者嘞!”

回想起快两年的军旅时光,小万心里头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杂陈。初来乍到时,这片亘古的山川、广袤无垠且神秘莫测的宇宙,着实让他心生敬畏,甚至有些惶恐不安。他身形单薄,站在队伍里常因体能训练跟不上而满脸沮丧,夜里躺在硬板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满心都是对未来日子的迷茫。可日子久了,摸爬滚打、风吹日晒,倒把他这身筋骨锤炼得硬朗结实,这片土地也成了战友们心底固执种下的希望火种。

在这动辄让人喘不上气的高海拔地区,站岗值勤、巡逻放哨成了每日雷打不动的必修课。夜里,寒风似刀,裹挟着冰碴,恶狠狠地割向人脸,冻得人面皮生疼。小万却裹紧大衣,身姿如苍松般笔挺,双手紧紧攥着枪杆,眼睛瞪得像铜铃,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寒夜漫长,困意时不时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他就狠狠咬舌尖,在心里默念:“既穿了这身军装,就得守好这一方安宁,绝不能掉链子!”每次巡逻,踏过荒山、沙石、戈壁,鞋里灌进沙砾,咯得脚掌生疼,脚踝被积雪冻得发麻,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可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时间久了,这些日常竟成了大伙表达忠诚、宣泄情感的特殊仪式。

前些日子,阵地建设任务顺利收官,本应欢呼雀跃、摩拳擦掌奔赴下一战地的战友们,却没了往日的冲动劲儿。大伙围坐一块儿,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映红了一张张或年轻、或坚毅的脸庞。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战友小张,这会儿闷声闷气地开了口:“咋回事啊,心里空落落的,虽说任务完了,可就是提不起劲儿转战新地儿,你们啥感觉?”小万挠挠头,眉间微蹙,接话道:“我懂,在这儿待久了,心都静下来了,从前那些喧闹啊,现在想想倒有些烦。每天听着风声、守着大山,踏实得很。”

另一个战友阿峰,拍着身上满是尘土的迷彩服,眼角带着笑意,笑道:“可不,满脑子都是直线与方块了,还真舍不得这沉闷单调的迷彩,觉着脱了它,就像丢了魂儿似的。”

闲暇时,大伙也会唠唠过往。小万从床铺枕头下翻出旧相册,手指摩挲着有些泛黄的边角,指着一张战友们大汗淋漓却笑容灿烂的合影,眼眶泛红:“瞅瞅这金子般的日子,有训练达标时的硕果累累,领奖台上咱多风光;也有闹笑话、啥都没干成的浑浑噩噩,负重跑半路摔个狗吃屎,现在想想又丢人又好笑,可都是实打实的回忆啊。”

班长坐在一旁,目光温和又透着坚定,抬手拍了拍小万的肩膀,语重心长:“人生不就这么回事,有得有失。山还是那山,树还是那树,日子却像山间溪水,一去不复返咯。咱得朝前看,把当下的每步走稳喽。”

虽说处在待命状态,可日常任务一点没少。训练场上,口号声震得山谷回响,小万满头大汗,牙关紧咬,腮帮子鼓鼓的,奋力迈动有些沉重的双腿,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不能掉链子,绝不能给班里丢人!演习时,枪炮轰鸣,硝烟弥漫,刺鼻的火药味呛得人直咳嗽,小万紧跟战友,身姿敏捷得如同猎豹,眼神锐利,配合默契,行动果敢,尽显军人风姿。

等忙完这些,难得的空闲里,战友们瞬间化身为“美食侦察兵”,把驻地周边摸了个门儿清。走进街边小店,扯着嗓子喊:“老板,来俩肉夹馍,肥瘦相间的啊!再加碗凉皮,多放辣子!”

红油辣子一浇,大伙吃得鼻尖冒汗,嘴唇通红,直呼过瘾,还时不时灌一口冰汽水,“嘶哈”几声。有人端着大碗拉面,大碗堪比小盆,双手捧着,大口嗦面,汤汁溅到脸上都顾不上擦,边嚼边嘟囔:“这西北风味,绝了!吃一辈子都不腻。”

逛起当地的繁华街道,从秦城到北道,从马跑泉再到一马路、二马路,大伙一路嬉笑打闹,眼睛亮晶晶的,瞅瞅这儿的新奇玩意儿,摸摸那儿的特色物件,兜里揣着的,不仅是小纪念品,更是这段军旅生活里珍贵的放松时刻。

在军队这个特殊群体里,大伙都清楚自己肩负的使命。小万常想,这身军装虽闷,可穿上就是荣耀;日子虽时有枯燥,但守护山河的责任重于泰山。他们于山川间沉淀青春,在平凡日常里守望家国,静候下一次出征号角,不负热血军旅,不负山河人民。

2006年那个盛夏,阳光热辣得好似要把大地给烤化了,空气中弥漫着滚烫的气息,蝉躲在营区旁的白杨树上,扯着嗓子没完没了地鸣叫,好似在和这暑气较着劲。

营区里,沙子被晒得滚烫,一脚踩上去,鞋底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度,操场上的草皮也褪去了原本的翠绿,变得枯黄干瘦,蔫巴巴地趴在地上。战士们的宿舍闷热得像个蒸笼,尽管门窗大开,却没一丝凉风肯光顾。

上等兵小万刚结束上午的训练,汗水顺着他黝黑泛红的脸颊一个劲儿地往下淌,迷彩短袖早已被浸湿,紧紧贴在他精瘦却结实的背上。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呼哧带喘地嘟囔:“这天,热得邪乎,啥时候下场雨凉快凉快。”身旁的战友大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打趣道:“你可别盼了,指不定这热就是给咱防洪演练加把‘火’,让咱练得更带劲呢!”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嘟——”那声急促尖锐的紧急集合哨声就跟炸雷似的在营区上空爆开。

正在阴凉处休整的战友们瞬间弹了起来,动作麻利得好似条件反射。只见力气大的几个战友,像是班里的大力士阿强,个头高、肩膀宽,浑身肌肉紧绷,几步跨到担架旁,双手像钳子似的牢牢抓住担架杆,大吼一声“起!”,轻轻松松就把担架抬了起来,担架上的“伤员”还故意哎哟哎哟直叫唤,模拟得那叫一个逼真;炊事班的胖哥,背着那口黑得发亮的大锅,锅在背上随着他的跑动哐当作响,他圆滚滚的脸上憋得通红,边跑边嚷嚷:“好家伙,平时背着它做饭,今儿背着它‘打仗’,可累死我咯!”;卫生队的腼腆小伙小李,背着急救箱,细长的眉眼满是紧张,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嘴里小声嘀咕:“千万别落下啥关键药品。”

突击分队的战士们,各个身姿矫健挺拔,像是一群敏捷的猎豹,为首的班长虎子,浓眉倒立,眼神犀利得能看穿一切,扛起绳索往前冲时还扯着嗓子喊:“都跟上,脚步别乱,保持队形!”应急分队的战士们则迅速分散到各个“模拟村落”,挨家挨户敲门疏散“村民”,战士小陈耐心地搀扶着一位“大爷”,轻声安抚:“大爷,您别慌,跟着我慢慢走,咱去安全的地儿。”

小万呢,深知自己背着连队重要文件责任重大,双手紧紧环抱住文件袋,手臂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额头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地砸在文件上,他咬着牙,眼神坚定,心里直念叨:“说啥也不能出差错,这可都是连队的命根子。”干部党员们站在队伍末尾,身姿沉稳如山,目光威严地扫视着队伍,时不时大声提醒:“都打起精神,注意脚下路况!”

一路狂奔到山上预定地点,大伙累得东倒西歪,瘫坐在地上直喘气。班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兄弟们,今儿这场演练可不白忙活!记住咯,‘练为战’这三字沉甸甸的,咱当子弟兵的,平时作风就得顽强,纪律必须严明,往后真碰上洪水、地震那些大灾大难,才能比旁人多几分底气,战时也才能处事不惊、临危不惧。

到祖国、人民喊咱的时候,保证打得赢、拉得出!”小万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仰头望着班长,重重地点头,眼神里满是认同,暗暗攥紧了拳头,心里发誓往后要加倍苦练本领。

这热烈的八月,不仅有紧张的演练,还藏着即将远行的消息。没几天,传言就在连队里传开了,大伙训练间隙围坐一堆,你一言我一语地唠着。

“听说咱们要挪窝了,也不知道去哪儿。”

“管他去哪儿呢,咱这身军装穿到哪儿,使命就带到哪儿!”

“就是,不过听连长那意思,这次行动不简单。”

消息很快坐实,确切消息传来,部队要开拔了。战士们得告别这片土黄、荒芜得看不到一丝绿意,土地硬得跟石头没啥两样的低矮山包。小万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舍不得一起摸爬滚打的战友,又对未知旅程满怀期待。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连长浑厚有力的声音在会议室响起,“接下来任务艰巨,时间紧任务重,谁也别掉链子。”小万他们这批战士立马投身到忙碌准备中。

制定每天训练大纲时,小万皱着眉头,手里的笔不停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嘴里念叨:“这周障碍跑训练强度得提一提,实战可容不得人慢悠悠的。”

一旁的大刘伸过头来瞅了瞅,发表意见:“是得加,还有负重训练,也不能落下。”清点连队物资装备那阵仗,热火朝天。大伙打着手电钻进昏暗的仓库,灰尘呛得人直咳嗽。小万猫着腰,一件一件仔细盘点,大声报数:“铁锹90支,固化药箱205个……”汇编成册时,眼睛瞪得溜圆,生怕写错一个数字。需随军带走的物品,大伙用粗绳、麻袋打包得结结实实,贴上显眼标签,整整齐齐码放在随手能拿到的地方;库存物品封存时,小万郑重其事地把清单递给留守战友,双手握住对方的手,一脸严肃地叮嘱:“兄弟,这些可都托付给你了,全连家底都在这儿,千万操点心!”每天盯着传真电报,小万眼睛都快盯出花来,一刻不敢松懈,就盼着命令早点来。

终于,微风轻轻拂过营区,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轻声道别。军列冒着滚滚浓烟,缓缓驶入站台。战士们早已列队整齐,身姿笔挺得像一棵棵白杨,目光坚毅地望向列车。小万深吸一口气,扛起行囊,大步踏上军列。

回望这片熟悉的营地,往昔训练的场景、战友们的欢声笑语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美丽梦幻、热血青春,就此从眼眸中悄然滑落。列车一声长鸣,向着未知呼啸而去,带着战士们的使命与豪情,奔赴下一场热血征程。

上等兵小万站在即将启程的军列旁,双脚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那片黄土地上,眼神痴痴地望着四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切,满心都是眷恋与不舍。

两年了啊,这片黄土高原承载了他从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路磕磕绊绊成长为坚毅军人的点点滴滴,那是一段刻骨铭心、写满青春热血的岁月,哪能是简简单单一个“走”字,就轻易从心头抹去的?

身旁的战友大刘,身形魁梧壮硕,黝黑的面庞满是风霜的痕迹,平日里那双炯炯有神、仿若藏着星辰的眼睛,此刻却满是眷恋与不舍。他缓缓抬起宽厚粗糙的手掌,重重地拍了拍小万的肩膀,力道之大,仿佛想借此传递心底那股难以言说的惆怅,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微微颤抖:“真舍不得啊,小万。你瞧瞧这操场,咱在这儿顶着大太阳踢正步,鞋底都磨薄了好几层;还有那训练器械,哪一样没沾过咱的汗水?”说着,他攥紧了拳头,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像是在展示过往拼搏的印记,“从刚进军营时的青涩愣头青,天天挨批还摸不着头脑,到如今能独当一面,这儿见证了咱的成长,跟咱的第二个家没啥两样。”

小万身形单薄却身姿笔挺,听闻这话,微微点头,眼眶泛起微红,里头蓄满了晶莹的泪花,强忍着才没让它们滚落。他吞咽了几下口水,可喉咙像是被一团乱麻哽住了,半晌才闷声说道:“谁说不是呢,大刘哥。”小万抬手抹了一把眼角,吸了吸鼻子,眼神飘向远方,“我还心心念念想着抽空去瞅瞅传说中的伏羲庙、麦积山,听说伏羲庙古色古香,里头的壁画藏着千年的文化底蕴;麦积山的石窟佛像,各个栩栩如生、巧夺天工。”说到这儿,他无奈地苦笑一声,眼眶愈发红了,“这下可好,眼瞅着要走了,也没机会了,成了心里一大憾事咯。”

听闻这话,其他战友们像是被触动了心底同一根弦,围拢过来。急性子的小张,个头不高却精悍得很,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还没来得及擦去,几步上前,眉头紧皱,满脸懊恼,抢着开口:“就是啊!天天听老乡念叨那些景点咋咋有名,说去一趟能沾沾仙气、开开眼界,咱却光守着军营,天天不是训练就是站岗,都没好好去逛过。”说着,他一脚踢飞了脚边的小石子,石子骨碌碌滚远,仿佛带着他的不甘。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老陈,这时也缓缓开口,他面容清瘦,眼神却透着坚毅:“没办法,咱从穿上这身军装起,服从命令就是天职。哪怕心里千般万般不舍,也得咬咬牙咽下。”老陈双手下意识地整理了下军装衣领,挺直腰杆,目光中满是决然,“就像那古诗里说的‘位卑未敢忘忧国’,咱守着军营,守的是职责,纵有遗憾,那也是军人该担的。”

大伙一阵沉默,只有风声轻轻拂过,吹动衣角沙沙作响。小万深吸一口气,打破寂静,扬起还挂着泪痕的脸,攥紧拳头:“老陈说得对,虽说遗憾,但咱往后的路还长,这身军装赋予的使命不能忘。到了新地方,接着好好干!”

战友们纷纷点头,眼神重新燃起斗志,夕阳余晖拉长他们挺拔的身影,恰似一群即将奔赴新战场的勇士,纵有不舍,脚步却绝不迟疑。“没办法,谁让咱是军人呢,服从命令是天职,哪怕心里千般万般不舍,也得咬咬牙咽下。”

大伙正说着,远处旷野里,几簇野火肆意地燃烧着,火苗随风摇曳,像是在和这片土地跳着最后的告别之舞。夜幕渐渐降临,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缓缓遮住,迅速暗了下来,暮色与大地相融,混沌一片,恰似混沌初开时天地未分的模样。

此时,尖锐的汽笛声划破长空,火车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钢铁巨兽,猛地一个大提速,风驰电掣般向前冲去,恰似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直直刺破昼夜交替的时序,一往无前。

小万随着战友们登上了军列,走进车厢,里面暖烘烘的,与外头渐冷的气温形成鲜明对比。一扇巨大的车窗,仿若隔开了两个世界:窗外,是飞速后退、变幻莫测的景致;窗内,是满当当的人和安静到有些沉闷的恒温空间。小万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额头紧贴着车窗玻璃,鼻尖被压得有些泛白,目光紧紧锁住窗外。

随着火车疾驰,熟悉的核桃树率先闯入眼帘,繁茂的枝叶一闪而过;紧接着是沙枣树,细碎的小花在记忆里散发着甜香,此刻却只能匆匆掠过;大片大片的包谷地像是绿色的波浪,随风翻滚几下,便消失不见;冬日的雪、凛冽的寒风,还有那明亮得晃眼的太阳、青葱秀丽的群山,这些往昔的日常景致一股脑地往小万脑海里猛灌,刚浮现出来,来不及回味,就又被火车远远甩在身后,化为一抹残影。

小万的视线渐渐模糊,心里五味杂陈,那些曾经习以为常的画面,此刻竟成了最珍贵的回忆。他抬手抹了一把眼角,吸了吸鼻子,暗忖道:这西北的风和雪啊,可真是不留情,早把自己原本不怎么坚强的心灵狠狠刮洗了一遍,刮走了年少的懵懂与怯懦,留下的是如这车窗般清澈透明的心,和对军旅生涯更深的敬畏与执着。

列车哐当哐当地行驶着,载着小万和战友们奔赴下一个未知的征程。小万默默挺直脊背,攥紧拳头,目光重新变得坚毅。

他深知,军人的路,每一步都写满离别与重逢,纵有不舍,但使命在肩,脚步便永不停歇,就像古诗里说的“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往后的日子,定要在新征程上续写辉煌,不负这身军装,不负热血青春。

火车一路哐当哐当,好似怀揣着大伙满心的忐忑与期待,疾驰向前。上等兵小万和战友们挤在车厢里,虽说一路舟车劳顿,可精神头都还挺足,谁让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奔赴下一段军旅征程呢。大伙打趣说:“咱可都是祖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不,新‘工地’马上就到咯!”

突然,一声长长的、刺耳的火车刹车声划破车厢内的嘈杂,小万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杆,身旁战友们也都纷纷收了声,竖起耳朵。“到地儿了!”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车厢里瞬间热闹起来,大伙跟一群好奇的小雀儿似的,四处张望,脖子伸得老长,眼睛瞪得溜圆,恨不能一眼看穿车窗,把这新地界瞧个明明白白。

有人挠挠头,憨憨一笑:“哎呀,光顾着兴奋,都没注意看路过啥站牌。”旁边战友拍了他一下,笑道:“看那干啥,往后有的是时间熟悉。”

众人鱼贯而出,踏出车站,喧闹声、热浪一股脑儿扑面而来。小万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陌生城市独有的烟火气。

还没等大伙站稳脚跟,眼尖的就瞧见远远的站前广场上,稳稳停着三辆大巴,车身锃亮,在日光下格外醒目,车旁身姿挺拔的军警如松柏般站岗警戒。

小万心里一琢磨,捅了捅身旁战友:“嘿,瞅见没,指定是接咱进山的车,咱这使命特殊,哪能在这热闹城里久留呀。”战友点头应和:“没错,深山老林才是咱接下来的‘战场’。”

很快,大伙有序上了大巴,车子缓缓启动,一头扎进盘山公路。跟甘肃那满眼荒芜的黄土高原相比,这古秦之地简直像换了个天地。

窗外,树林郁郁葱葱、繁茂昌盛,像是一片绿色的汪洋肆意铺展,日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一地碎金,幽深得仿若藏着无尽秘密。

沿途山势起伏跌宕,奇峰峻岭拔地而起,怪石嶙峋,或似咆哮猛兽,或如静卧仙人;悬崖峭壁刀切斧凿般笔直陡峭,叫人看一眼都心生寒意;更妙的是,竟有溪水如练,从山涧飞流直下,水花四溅,似碎玉纷飞,引得车内战友阵阵惊呼。

车子越往山里走,林木越发遮天蔽日,凉意也如潮水般漫了进来。“好冷!”不知是谁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小万搓了搓胳膊,也跟着嘟囔:“怪了,外头正三伏天呢,这山里咋跟开了天然空调似的。”

战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这地儿风水就是不一样,山清水秀的。”“往后有的是机会探秘咯,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大伙都觉着这全新的厚土、山水、林木,浑身透着股待解的神秘劲儿,值得好好琢磨一番。

正说着,大巴一个峰回路转,眼前豁然开朗,一座苍茫巍峨的大山扑面而来,沉稳厚重得仿若千年智者,携着辽阔粗犷的长风,静静伫立,又似在无声诉说着往昔悠悠岁月。

小万看得有些愣神,喃喃道:“这大山,像是有故事的主儿,无人确知它的歌里藏着啥。”战友接话:“管它呢,往后咱就是这山里的兵,有的是时间相处。”

说话间,崭新的迷彩营房映入眼帘。车子缓缓停下,战友们迫不及待跳下车,小万快走几步,抬手快速摸抚一把营房边的松柏,粗糙的树皮摩挲着手心,仿若触到了大地原始的脉搏,一股慑人的力量顺着指尖直抵心间,雄浑壮阔、震撼心魄。

小万深吸一口气,胸脯微微起伏,眼神愈发坚毅。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融进了这一片未知的征程之中,往后的日子,定要守好这片山水,不负这身军装,就像那诗说的“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战友们也都一脸庄重,整理着装,昂首挺胸迈向营房,准备迎接新挑战,开启军旅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