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十六诗案

徐银楹没回家,在她府里待了两天,解忧闲来无趣,琢磨着煮茶之道。

期间,大将军府来了人问候,说是将军已料理妥当,让徐大小姐不必担忧。

解忧多问了两句,知道了如下事情。

昨日昭平公主进宫面圣聊家常,有意提起徐大小姐在她府里闹伤了人,她大度不计较,只觉这徐大小姐不贤惠,恐怕配不上大将军。

恰巧,闫大将军当时在场。

这位大将军沉得住气,没说什么,甚至都不过问伤人缘由,今日一早,亲自带了礼品和赔偿金去丁府问候,代表未来妻子表达歉意。

大将军登门,丁家没敢揪着不放,颤颤巍巍的领了情,这都不用徐家和徐银楹亲自出面,便简单解决。

“解忧,”徐银楹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当个将军夫人也有好处,你知道么,上次我当街打了那个混账王家的谁,也是闫大哥替我善后……”

解忧将煮好的茶给她:“闯祸有人收拾,怎能不好。”

徐银楹一入口,呸呸两声吐了出来,扯了扯嘴角:“好苦啊!你在里头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解忧摇头郁闷。

煮出来的茶味道总是不太对。

抹了抹嘴,徐银楹下颌伏在案桌上,静静的看解忧调茶,沉重道:“解忧,等我成了亲,我还能出来和你一起玩么?你说,大将军夫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是不是又给闫大哥添了麻烦?怎么办?下次见他,我要怎么说这事呢?”

徐银楹很烦恼,报名号时早知少带他一个,说不上来什么,越长大仿佛就要面对更多的东西。

比起这些,茶都不苦了。

解忧望着翻滚的茶水:“闫可帆性情温和,非墨守成规之人,你想做什么,他应当不会阻你,对他来说,这事也许不是麻烦,是他每天要处理的人情世故之一。”

徐银楹苦涩的笑了下:“说起来,你比我还了解他。”

解忧神情恍惚,良久,她停下手中茶具:“银楹,有句话,我真心问你,你要真心回答我。”

徐银楹道:“你问。”

“你喜欢闫可帆么?”

解忧问得直白,关于这二人的婚事,是三年前皇帝和太后所赐,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政治联姻,解忧有些摸不准他二人对此的态度。

“当然啊,”她脸蛋从桌上抬起:“我不喜欢他,难道还有人比他更好?”

“论才论貌,闫可帆都确实很好,但我说的喜欢,不是他长得好看,也不是他位居大将军,不是少女倾慕,而是,你会把他放在心上,想要和他在一起,不见思之,见之欢喜……”解忧怕她不懂,换了个浅俗问法:“银楹,你爱他么?”

徐银楹陷入了沉思。

正思考间,墙头忽然响动,两人双双扭动脑袋,只见墙上跳下来一个人,光明正大的走了过来。

“表哥!你?”徐银楹惊讶出声。

“舅舅知你闯了大祸,又见你不在家绣嫁衣,还知你在这鬼混,已经派人过来要抓你回去。”徐骢一脸诚恳:“我这好哥哥好心来告知你,是不是做的仁至义尽?”

“我绣个毛线球啊,那么多人帮忙,又不差我那两针。”徐银楹小声吐槽,让她甩鞭子能做到,捏针那不可能。

不一会儿,谟安果然前来告知,说是徐府来了人。

徐银楹刚听完,不打招呼,转身溜烟,是翻墙跑的。

谟安顿有错愕,这对徐家表兄妹实在有趣,都喜翻墙走壁不爱走大门,这癖好也是奇怪。

人刚走,徐骢就坐在了她对面。

谟安方说的徐府来人,当然就是指眼前这位翻墙的徐大人,见解忧有意留人,谟安知趣退下了。

“徐大人有何事?”

“昨夜,我约了二三朋友,去听水榭喝酒,有个跟我很要好的姑娘,吟了两句销魂诗。”徐骢抿唇似的看着她:“啧,我听了都面红耳赤啊。”

“听水榭的男倌女伶,个个饱读诗书,文采斐然,”解忧给他舀了杯茶,轻轻的挪过去:“不过,徐大人作为风月场所的常客,脸皮怎这么薄,一首诗就红了脸。”

见她奉茶,徐骢指尖碰到杯边,抬眼笑意澜澜看她,挺好奇自己在她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怎知我是常客?难不成,你还特意打听过我?”

“徐大人名声在外,”解忧瞧着他:“想不知,都难。”

徐骢笑了下,没人比他明白,他这名声不咋好,他说回正题:“我这脸皮偶尔也会薄,毕竟,那诗的主角……”

回味诗时,徐骢正喝了口茶,眉头登时一拧,他吃到了异常苦涩的茶叶,把舌头干的都快没了味觉,好歹他有涵养,不能当面吐出来,于是,慢慢地嚼着。

半响过去,这茶叶嚼不烂,徐骢故作抬手,斜身摸了摸额角,余光撇过她,却见她表情怡然,似在等看他笑话,顿时他心中明了。

酝酿过后,他忍了忍,一股吞下茶叶,吃到这么难吃的茶,对她半点尊敬也无,他道:“你想毒死我?”

解忧不以为然,茶是他主动喝的,是他自己作死,岂能怪她,她友好道:“徐大人下次来,我茶艺当有所长进。”

“还有下次?”徐骢眯眸。

他瞧着面前那茶叶,以她现下的俸禄身份,够不上顶尖茶叶的门路,真怀疑这茶是不是她从大街上随便捡来的,他忽有气道:“我好心来告诉你,你却这么对我,真是我多管闲事!”

徐骢没好气地翻墙走了。

火炉上,滚烫的水还在沸腾,咆哮着似要把盖子冲开,她提起茶勺,因为失神不小心碰到滚烫的壶壁。

忽然,茶桌上的东西全被掀翻扫了出去,亭台里,七零八落的躺着一地茶叶和碎片。

谟安一进亭,看到这情况,有些担忧却又不敢说,外面那首流传的诗词,实在不堪入耳,公主恐怕也知道了。

……

两日后。

雅颂楼是金陵有名的茶肆曲坊,有唱曲的,做戏的,说书的,这里编的话本子很得人青睐,上至王公贵胄闲散朝官,下至垂暮老者黄口小儿,都喜欢来这里听个新鲜响劲。

解忧踏入楼中,半个时辰前,有辆徐家的马车停在府门口,邀她来此,说是点了出好戏。

小厮引她至上等厢房,解忧这才见到悠然自得的正主,那人回过头,笑意止不住,起了身:“有失远迎。”

“徐大人。”解忧眉睫微抿。

厢房只设了两座,一座在正位,一座在正位前的偏方,她并不拘谨,往前走去,挤开徐骢,入了正座,这位子,他刚才还坐过,留有余温。

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些小节。

徐骢见她入座,顿时怔愣。

敢次次把他丢在下位,在金陵城里找不出几人,她到底哪来的嚣张气焰?

皇帝给的么?

不过确实,皇帝能给!

“徐大人找我,是听什么戏?”

徐骢又看了眼座子,是定死的,不好挪动,暂且忍忍她,他弄了衣摆,屈身坐在了下位,偏首看向她:“你去过昭平府的诗宴,比我更早听过那首诗。”

“听过又如何?”

徐骢看不懂,这诗是当她面所作,她是如何忍住,没当场把桌子掀翻。

这首诗词本来只在戏曲作坊间传诵,不到两日,突然在整个金陵城大肆传播,都在议论纷纷。

他第一次听时,愣了不止半点。

‘乌帐云腾乱烽烟,叹王残狠不知怜’

初听时很正常,是说战乱烽烟,军帐遍地,奴桑北汗残忍嗜杀,没半点同情百姓,再听时,就不太正常了,徐骢仿佛看到那香艳的帐影,残字用的极好,能想象身下人是如何怜花带雨哭绕……

‘出水芙蓉弄轻韵’,初听时,是描写芙蓉花的神韵,再听时,徐骢已完全不敢想象那场面,朝思暮想的美人正在他面前,一多想,仿若自动带入她娇身软酥,尤其那韵字最为传神……

停!

徐骢咽了咽喉骨,定下心。

这首诗词其实很正常,但混迹曲坊的人最会找乐子,他们少不得调侃作笑,对诗逐字拆解,抒发分析,那些三教九流的见解,并不正经,什么词儿都会往外蹦,硬是把诗解读得句句风流。

徐骢试探问:“你不生气?”

“徐大人操这份心做什么,有人已经帮我出了气,”解忧语声轻然:“那些淫诗艳词,乱了文人风气,叫人听了实在烦心,确实该好好整治。”

徐骢又微微凝住。

她在府中悠闲得什么都不用做,自然有人给她出气,轮不到他,说句实话,他不趁机给她煽风点火都是宽容了。

近半月来,不知为何,皇帝心情不佳,喜怒无常,容不得丁点错,有宫人内侍奉茶晚了点,便被杖责三十,有官上折子,皇帝看到错字不顺眼,以藐视君威将其给拖了出去,诸如此类的事,皇帝干了好几件。

揣测来揣测去,不知皇帝是哪里不对劲,前日,皇帝也听到了此诗不堪入目的解读,忽既怒色重重,大发雷霆,当即命刑部调查,到底是谁做的诗,又是谁传出来的,且吩咐下去,再有当众议论者,不论官职品阶,皆以淫风乱风的不良恶劣罪论处,若有四处传播严重者,则族诛。

刑部接令后,办事利索,锁定昭平公主府的诗宴,但念在对方是位颇有权势的公主,刑部无权审问。

最后,皇帝亲自召见昭平公主。

两人闭门说了什么,徐骢不知情,皇帝向来偏袒这位皇姐,只要不过分,基本不会追责,不过这次,皇帝召见昭平后,让刑部去把当日诗宴的人全部抓捕。

被抓的人里,有依附昭平的达官贵人的千金小姐,也有指望得昭平青睐平步青云的门生幕僚,人人都说自己冤枉,并未做过诗,但刑部可不是吃素的。

尤其,这诗惊动了太后,难免怕有人议论贬损太后清誉,刑部一顿忙乱。

昨日,有人怕死,吓得招了。

一人招了,相当于四条腿的架子少了一条,无需用力,只轻轻一按,往日称兄道弟姐妹情深的人,死死相互攀咬,那场面气氛,恐怕比当日诗宴要热闹。

“作诗弄词,本是文人雅士的乐趣,这倒没什么,他们错在不该招惹你。”徐骢回了神,眯笑着奉承:“有人帮你出气,的确大快人心。”

解忧目光往下,在这位置听戏,空腔唱声回荡,掩盖住了清冷嗓音:“只是抓捕而已,又没定罪,我有何高兴?”

“这案子今日已结,凡是在当时诗宴接过诗词的人,都已入狱,十六个人,十六句词,一句不少,一人不漏,这案子跟十六这数字犯冲,取名叫十六诗案,不两日会移交大理寺审判。”徐骢斜了身子,微微凑近:“大理寺中,我勉强能说上话,那十六人不知好歹,就该给点苦头吃吃,不妨,我帮你再出口恶气。”

解忧不搭话,静静听着台上戏。

徐骢道:“你不愿我相助?”

解忧抿了唇,这出戏确实好,过两日帝都风向估计会变成,琅琊公主为出恶气,与徐太后的得力爪牙狼狈为奸。

徐骢三番两次入她府中,今日还明目张胆邀她,说没勾结,别人也不信。

“台上戏词听来听去都耳熟能详,再变化无穷,无非是高门女下嫁,凡夫俗子熬成将,书生登高堂,好歹是你的地方,你怎不叫人编排点新鲜的。”顿觉无趣,解忧从摆的一碟瓜子中,随意抓了小把,她并不嗑,只是在两手间,故意倒腾着瓜子玩,补上:“雅颂楼也不太行啊。”

“你想听什么戏,我叫人安排。”

“这儿台子太小,”解忧说话放慢了:“未必能搭起我想看的好戏。”

徐骢笑:“不试试,怎知搭不起?”

“那十六人只是一堆杂草,我并不关心。”解忧摸着手里的瓜子尖尖:“徐大人数日忙活,不仅没捞好处,还折了不少人,实在辛苦。”

徐骢脸上荡漾的笑意退下了部分,显然是在说他手段不行,有机会都把握不住,朝堂中不缺勾心斗角,只要找到对方一点错处,那都是往死里整。

对付政敌么,最是丝毫不能手软!

这案子事发昭平府,但昭平公主不曾直接参与,那十六人也未诋毁昭平公主半个字,唯一有个姓丁的女子屈打成招快要说了,不知为何,最后忽然闭了嘴。

凭小小诗案,顶多只除掉昭平公主身边微不足道的杂草,根本无法轻易撼动昭平公主本人。

虽是事实,但被解忧一言指出,徐骢心里头不太爽快,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昭平公主任人作诗辱她,就没打算日后和平相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从来不介意和什么样的人成友。

片刻,有人奉了两杯茶。

“雅颂楼的茶,清香甘醇。”比她那劣质茶好多了,徐骢拿起:“请用。”

把瓜子放下,解忧便去碰杯子,指腹因摸过瓜子而脏黑,迟疑了须臾,徐骢见状,忽起身过来,从兜里掏了块丝帕,递送在她眼底。

她接了,可他却没松手。

一端在他那边,徐骢道:“春季将至,田垄多草,割了这茬,又有下茬,源源不断,春风又生,不知新长出来的草,会往哪倒。”

“当草多没劲,”解忧轻挑:“杂草无用,墙头草遭人骂,劲草惹人嫌,这些,我都不太喜欢。”

徐骢正了容色:“话是有趣,可身处田垄,不当草,还能当什么呢?”

他立在她眼前,解忧需抬头看他,突然说道:“你见过龙卷风么?”

“我长于金陵,不如你出过远门,关外沙风苦寒,不比这里春风暖意。”徐骢撑起笑容,她拽着丝帕另一端,手背上的小伤小疤不加掩饰,他也看得清楚,倘若有机会亲近芳泽再给予美人安慰,他当然不想放过,捏着帕子的指顺势缠绕。

他这爱动手动脚的毛病一点没改,解忧皱了下眉,一瞬将丝帕抽了过来。

帕巾从他指缝间溜走,指间留香,徐骢心里头被她缭乱。

她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

回到琅琊府,从马车下来,解忧往旁边一撇,发现她家门前停了辆豪阔精致的马车,且有数十侍卫挺拔着身子,排列整齐,炯炯有神。

在府门等候的谟安见她回来,迎上前,将事情大概说了遍,解忧边走边听,还未到堂中,里头传来呵斥。

“琅琊府怎没个话事人,不知派人去把你们主子叫回来,敢让我家公主等,是谁给的胆子!”

随之,一阵茶杯落碎。

“端来这种劣茶,你们府便是如此不把我家公主放眼里?!”

甫进入,蝶兰仿若见了救星,委屈立在解忧身后,见自家婢女被欺负,那茶水全洒在了蝶兰衣裙上,解忧冷了眉,面朝昭平公主:“你若瞧不起我这穷酸落魄地,又何必过来自取其辱。”

昭平公主在位上不发话,婢女竹妙没打算收敛:“解忧公主倒是舍得回来了,见到我家公主,怎不问安。”

“蝶兰。”解忧忽道:“有些话,你不说,难道要等我来说么?”

“啊?什么话?”蝶兰战战兢兢。

“今日我便教你一回,”解忧眉色轻动,盯着昭平,挑衅道:“乖侄女见到姑姑,怎不过来请安问好,既无晚辈礼数,也无皇家教养,连身边人都教唆得如市井泼皮,真该羞得丢尽脸面。”

蝶兰惊愕至极。

这,真的能说?

“放肆!”竹妙失色,厉声道:“我家公主见了圣上太后都可不拜,你如何担得起我家公主的礼数!”

解忧再看向蝶兰。

蝶兰茫然,这位竹妙姑娘并无说错,圣上与昭平公主是姐弟,虽非一母,但感情深厚,关系极好,自圣上登基起,对昭平封赏不断,且可免拜,十分敬重,朝中人见了昭平,都得敬让三分。

而自家公主……

蝶兰不知该说什么。

静置半久,解忧无语,若与一个婢女对骂,挺失身份。

昭平公主理了理长裙,从位上起,看着这幕,笑然轻讽:“辈分不是身份,连你丫头都知道,你怎就不知认清?”

主仆异心,确实让人看了笑话,但解忧怎会就此认清,说道:“辈分自出生起便存在,不可逆转,身份却是后天加持,有道是,今朝莽袍千人羡,明日贼骨万人唾,你诗书博学,怎么在我面前,便像失了智?”

昭平公主笑容逐渐消失,青筋微跳,辈分比不过,身份也压不下,还平白受顿骂,以前的冥解忧,至少知道顾忌,如今的她,指天骂地,谁惹她就怼谁。

昭平公主轻讽:“你得意忘形,不过是仗着皇帝对你有情,真是可悲。”

解忧嗤声:“倘若有本事,你去劝皇帝放下,在这欺我,你又有何逞能。”

大抵就是劝不动皇帝,只能选择欺她,柿子专挑软的捏。

被驳斥得无话,昭平公主又怒了:“你把那诗传得满城风雨,搭上后半辈子名声,真以为就能离间我与皇帝?还不妨告诉你,牢狱那些人,是皇帝吩咐让人闭嘴,你费尽心思靠上徐家又能怎样,到头来丢了名声,吃亏的是你。”

解忧觉得这事可笑。

她还什么都没做,便卷入了他们的明争暗斗,徐家不是在跟昭平公主死磕,而是在跟昭平公主背后的皇帝较劲,可即便皇甫衍知道是昭平公主故意作诗刁难她,他最终也只惩罚了那些作诗之人,不会真因此动昭平公主。

徐家从中拿她做文章,何止失算。

解忧说道:“名声是亏了,但也让人知道,得罪我,便是得罪皇帝,哪怕是昭平公主你,也保不住她们。”

昭平公主变白了脸色。

这半月来,皇帝对冥解忧不闻不问,确实不正常,别人以为皇帝是反思,可实际上,应该是两人之间吵架了吧?自那初三大雪之夜,皇帝来这里私会,回去后变了个人似的,看什么都不顺眼,那首诗本来没什么,只是恰好撞到了皇帝有气的枪口上。

昭平公主没能打探出来,皇帝到底在气什么,二人为何吵架,但哪怕二人真吵了架在冷战,但皇帝的态度明摆在那儿,她与皇帝姐弟关系再好,再如何求情,还是没能留下那十六人,看似全身而退,实则让她在官署中的威望却减。

这次,皇帝能为了冥解忧斥责她御下不严,暂不论她过错,那下次呢?

有了十六诗案为鉴,恐怕冥解忧以后行事只会比如今更嚣张,谁敢莽撞不怕死得罪她,就是那十六人的下场。

昭平公主对二人的事心里无底,但有人妄想骑自己头上撒野,她也不乐意,想了什么,眸子里寒意深深,说道:“我听闻,半月多前,皇帝秘密派人去了北疆,似在打探什么事,好似和你有关。”

最后一句是故意提及,解忧道:“即是秘密,你怎知道?”

“半个月前是秘密,但现在么,”昭平公主唇边勾了下笑容:“不知我那亲弟弟发了什么疯,在边境那堆关押的奴桑俘虏中大杀特杀,不能杀的便上烙刑。”

见到解忧脸色诧变,昭平公主心里头忽似畅快了:“那座俘虏营里,如今死了快千百来人,不过,也不是大事,杀千百个不是人的东西而已。”

奴桑覆灭,这就是战败国的下场,所有俘虏,或将士或平民,如同低人一等任人宰割的奴隶!

昭平公主告诉她:“奴桑曾缕犯我大晋,践踏我朝子民,我大晋子民当视奴桑犬戎为敌,也不知皇帝打算杀多少人才肯罢休,此事,朝中无人敢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