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鲁迅与新式标点符号

在新式标点符号的创建过程中鲁迅先生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1909年3月,他与周作人合译的《域外小说集》在日本东京出版(上海群益出版社,1921年重印)。鲁迅先生亲笔拟定了书前的《略例》。文稿中特别介绍了书中使用的几种新式标点符号:“!表大声,?表问难,近已习见,不俟诠释。此外有虚线以表语不尽,或语中辍。有直线以表略停顿,或在句之上下,则为用同于扩弧。”新式标点使用之始,用法颇不一致,因之这些用法说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文稿中介绍的几种标点符号,有两种是鲁迅先生提倡的,一种是省略号,另一种是破折号,文中对此作了特别介绍。该书中使用新式标点符号的种类和成熟程度也都是前所未有的。

鲁迅又是新式标点符号的最早实践者之一。在新文化运动中,在运用白话文的同时,积极地使用标点符号,并且不断地开拓标点符号的用武之地的,应该首推鲁迅。

1918年5月,中国第一篇反封建的白话小说《狂人日记》问世,鲁迅先生在小说中就使用了一套新式标点符号。此后,鲁迅的文章中均使用了新式标点符号,有些标点符号的新用法,也是鲁迅首创的。比如浪线作为象声号的使用,就始于鲁迅。

留学日本的经历,深厚的外文功底,汉文的高深造诣,使鲁迅在新式标点的运用中游刃有余,可是到了写作时,他仍然采取十分严肃认真的态度,一点一画,一丝不苟,从不轻率乱用。

1919年《药》写完之后,他曾专门写信给钱玄同,请他帮助改正标点,信中写道:

 

玄同兄:

送上小说一篇,请鉴定改正了那些外国圈点之类,交与编辑人;因为我于外国圈点之类,没有心得,恐怕要错。

还有人名旁的线,也要请看看。譬如里面提起一个花白胡子的人,后来便称他花白胡子,恐怕就该加直线了,我却没有加。

鲁迅 四月八〔二十八〕日

(《鲁迅书信集·致钱玄同》)

 

虽然“花白胡子”并非要加直线(专名号),但鲁迅先生严肃认真的态度的确令人起敬。

写作中,鲁迅对于标点的使用,也常常是斟酌再三。《孔乙己》汇集成书后,鲁迅又修改了五十多处。其中标点的修改就有十处,如“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句末原为问号,修改时改为叹号。因为孔乙己欠账是写在粉板上的,掌柜无须发问,所以不该用问号。用叹号而不用问号,表明掌柜关心的不是孔乙己这个人,而是孔乙己欠下的十九个钱,从而更能反映出当时的世态炎凉和掌柜的冷酷无情。

在印行自己的著译时,鲁迅先生常常亲自校正,尤其对标点符号的使用格外留心。即使标点符号的位置,鲁迅先生也是十分注意的。

对于运用标点不规范的现象,鲁迅也加以批评规劝。当时一些文学家使用省略号,有的往往任意延伸,甚至长达大半页,全是小点点,好像有什么神秘似的。鲁迅在《“……”“□□□□”论补》一文中嘲讽道:“在洋书上普通用六点,吝啬的却只用三点,然而中国是地大物博的,同化之际,就渐渐的长起来,九点,十二点,以至几十点。有一种大作家,则简直至少点上三四行,以见其中的奥义,无穷无尽,实在不可以言语形容。”

对于责难新式标点符号的种种非议,鲁迅作了有力的抨击。1928年,国民党政府的一位科长还在维护“祖传的句读”,公开禁用新式标点符号,鲁迅作《〈禁止标点符号〉按语》一文批判了这种可笑的复古论调。

在新式标点符号的发展史上,鲁迅先生是有大功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