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实甫

十二月过尧民歌 别情

自别后遥山隐隐，更那堪远水粼粼[1]。见杨柳飞绵滚滚[2]，对桃花醉脸醺醺[3]。透内阁香风阵阵[4]，掩重门暮雨纷纷。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今春，香肌瘦几分？缕带宽三寸[5]。

【注释】

[1]粼粼（lín）：形容水明净清澈。[2]“杨柳”句：形容柳絮不扬。[3]“对桃花”句：醺醺，形容醉态很浓。这是暗用崔护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的语意。[4]内阁：深闺，内室。[5]缕带：用丝纺织的衣带。

【译文】

自分别后，望不尽隐隐约约的重峦叠嶂，更难忍受那波光粼粼的江水奔流而逝。只见柳絮纷纷扬扬漫天飘洒，面对娇艳的桃花如痴如醉脸色晕红。闺房楼阁透出一阵阵香风，掩闭了重门，到黄昏听着雨点声声敲打的声音。怕黄昏到来偏偏黄昏忽地来临，不想失魂落魄又怎不叫人落魄伤心？旧的泪痕盖着新的泪痕，断肠人想念着断肠人。今年春天，身上的香肌瘦减了多少？看衣带宽出了三寸。

【赏析】

明代的朱权在《太和正音谱》中评价王实甫：“王实甫之词如花间美人，铺叙委婉，深得骚人之趣，极有佳句，若玉环之出浴华清，绿珠之采莲洛浦。”此曲颇能体现王实甫的特点。

在这首曲子中，王实甫用了大量叠字。作为一种修辞方法，叠字的好处是“参差若沃，两字穷形，并以少总多，情貌无疑”（刘勰《文心雕龙》）。隐隐勾勒出远山的样貌，粼粼写出了水的晃动之姿，曲中人那绵绵长长的离愁自然而然蕴含其中——隔断曲中人与情人的不是一两座山，而是重重群山，不是一汪浅水，而是望不穿的河流。再见“见杨柳”和“对桃花”二句。古人取“柳”与“留”的谐音，临别之际，赠人予柳，以示不舍。滚滚写出飞絮之多，即便曲中没有明言，人们也一望便知，曲中人触景伤情。而桃花则常用来形容女子貌美，醺醺表现出令人迷醉的娇艳，同时也流露出“纵风情万种，与何人说”的自怜之意。最后的“透内阁”和“掩重门”，在意境上则形成对比，前者明快而后者阴郁。阵阵香风让曲中人联想起与情人缠绵的时光，纷纷暮雨则将他拉回形单影只的现实，还有什么如泣如诉的纷纷暮雨更能体现离人愁绪的呢？一系列的叠字，让曲中之景都浸入了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