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伴着猜疑与谴责摘掉总统光环(3)

即使希拉里希望他也去华盛顿——实际上她并不希望——因为那件赦免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在华盛顿他也不能参与她的事情,虽然他没有任何合法的或者其他的理由留在纽约。希拉里的顾问希望她不要和她的丈夫靠得太近,他只会伤害她。即使是短暂访问华盛顿也会对希拉里造成“极大的分散”,西沃特说。在参议院休会期间,比尔和希拉里计划一起过个假期。直到那时,这个计划对他来说——用西沃特的原话——“还是要秘密进行的”。

克林顿唯一的孩子远在加利福尼亚读大学。他现在的婚姻状况很不自然,有些人称它为字谜游戏。朋友们说,前总统明白现在轮到希拉里了。他将保持沉默,离开聚光灯,离开麻烦事,只在被问及的时候显示他的政治智慧。马克·布依尔说,当他看到希拉里得到所有的关注时“心里一定感到很不好过”,“我觉得有些时候他有点儿迷茫”。

克林顿在离开白宫时所签允的赦免中,有一些是恰当的、英明的,但是另外一些,则看起来无疑是将自己的脸凑到对手面前主动找打,特别是他让特别检察官肯·斯塔尔抓到了把柄。朋友们坚持认为,克林顿将请求赦免者的苦楚与他自己的遭遇联系了起来,在他眼里,这些人可能是那些热情过度的检察官们的受害者。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释去对斯塔尔的愤恨,正是他将克林顿的几乎整个第二任期搞得一塌糊涂,让他深切体会了什么叫人间炼狱;正是他写了让全世界无数人窃笑不已的《斯塔尔报告》,报告中详细描述了克林顿与一名比他心爱的切尔西大不了多少的实习生进行约会的大多数情节。切尔西在斯坦福大学上网时读到这份报告,报告上写的是一个——萨莉·贝戴尔·史密斯这样写道——“使她爸爸落泪”的事实。(史密斯也提到,在莱温斯基在椭圆形办公室旁的私人书房中为切尔西的爸爸服务之前,切尔西曾常在里面做家庭作业。)在最后那天晚上,他一直苦苦思索,最后还是签准了对苏珊·麦克道格尔的赦免。苏珊·麦克道格尔是一名阿肯色人,比尔的朋友,白水门事件也牵涉到她,因为她拒绝告诉肯·斯塔尔他想听的事情,结果她便被指控犯有银行诈骗罪,被判处18个月监禁。麦克道格尔经常穿着橘黄色连体服出现在全国电视节目中。她拒绝供认比尔和希拉里也牵涉其中,而且从未动摇过。

克林顿也赦免了他的住房和城市发展事务秘书亨利·希斯内罗斯,希斯内罗斯被指控在联邦调查局询问他给了前情妇多少钱时撒谎。在克林顿看来,希斯内罗斯也是那些失去理智的特别检察官的一名受害者,希斯内罗斯以前的情人同样也是,克林顿把她也赦免了。

关于克林顿对马克·里奇作出的赦免决定,许多人之后将其归因于他一直在为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作准备,身体严重透支,大脑极端疲乏。“我认为他有一周都没怎么睡觉,”梅兰妮·维微尔说,“即使是睡着了,很快就又醒了。”她形容他“几乎就要虚脱了”。

《新闻周刊》的乔纳森·阿尔特曾连续数年报道克林顿,他说总统“在白宫最后的日子里超负荷地工作,我认为这样他的判断会受到影响。我觉得他做许多事儿真的太急躁了。他很累,并且对即将离开总统工作感到很难过……他有点‘爱不释手’的感觉。‘不管怎样,他们(总统们)不像我,我可以一直做我喜欢做的事情。’”

对于赦免被指控与敌人进行交易、逃离美国司法判决的亿万富翁这件事,甚至他的朋友们也没有为他辩护,哪怕是站在中立的立场。马萨诸塞州国会议员巴尼·弗兰克是一名自由民主党人,他是希拉里·克林顿的助手安·刘易斯的哥哥。他说,赦免里奇是“克林顿总统做过的最糟糕的事情之一”。国会议员亨利·韦克斯曼也是一名自由民主党人,他称克林顿对里奇的赦免“混淆视听”,使“每一名民主党人,甚至每一名美国人感到羞辱”。

最好的情况是他的忠实追随者猛烈地谴责前白宫法律顾问杰克·奎因(他是里奇的律师,同时也为其他一些被控有罪的人进行游说)。他们指责杰克·奎因为了大捞一笔,恶毒地利用克林顿出现的脆弱,背叛了他曾经的老板及客户——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

细节逐渐披露,但情况并未有所好转。虽然里奇本人不是克林顿的朋友,但他的前妻丹妮丝却是,她一直都在请求克林顿赦免里奇——在电话里、留言上,还有12月20日在白宫与总统的谈话中,甚至还有毫无根据的流言说,总统和这名歌曲作家是情人。2000年,丹妮丝向民主党捐了100多万美元,为希拉里竞选参议员捐了45万,为比尔建总统图书馆捐了45万。此外还有小一点的:她送给比尔一个新萨克斯,送给希拉里一些价值7375美元的家具。关于赦免的传言变得越来越不着边际,有人甚至说克林顿将赦免卖给了丹妮丝·里奇的丈夫,目的是换取丹妮丝的慷慨捐助,或者他们两个确为情人关系,从而做出这种践踏宪法赋予的无尚权力的丑事。传言说,克林顿与他的那些前任不一样,他将赦免权下放给了亲信,甚至还有一些更恶毒的谣言,在赦免里奇这件事中存在太多讹传,这使得事态愈演愈烈。

在过去许多届政府中,司法部负责审议特赦的官员——会习惯性地,但不是一定——参与赦免过程,向白宫建议正当赦免,反对不正当赦免。在赦免里奇这件事上,克林顿没有经过这些官员的审议就直接签发了赦免文件。

埃里克·霍尔德是克林顿政府司法部位居珍妮特·雷诺部长之下的二号人物,这例赦免也将他卷了进来。人们觉得霍尔德暗中操纵了赦免过程,目的是在将来能成为阿尔·戈尔的司法部长。在这件事中,霍尔德答应奎因的请求是为了讨好奎因,因为奎因不但是副总统戈尔的幕僚长,而且还是副总统的朋友,这样奎因就可以在将来促使戈尔提名霍尔德担任他的司法部长,从而使霍尔德成为历史上首位担任司法部长一职的非裔美国人。

媒体披露了更多的细节。1998年11月,马克·里奇在纽约一次晚宴后成为奎因的客户。当时,马克·里奇由一位名叫格森·凯克斯特的男公关带着前去赴宴。格森·凯克斯特当时与另一位客人即埃里克·霍尔德在闲聊,但这两个人并不知道彼此是谁,当凯克斯特获悉霍尔德的身份后,据说他问霍尔德谁能帮忙请求克林顿特赦里奇。霍尔德——据说——把手指向了奎因。而对于奎因,凯克斯特则早就认识。奎因说,就在那时,凯克斯特走过来“缠着我”,并且,“他至少在3个不同的场合找到我,督促我接手这件事情”。(霍尔德现在是一位私人律师,他说:“那次谈话只字未提关于赦免马克·里奇的事情,凯克斯特只是问我关于如何使司法部门作出一项决定这样的一般性问题,我们根本就没有提到里奇或杰克·奎因。”)在随后风暴般的抨击中,人们将对赦免负有完全责任的霍尔德描绘成了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说他想要等戈尔获胜后,在其政府内担任司法部长,因此选择了与杰克·奎因联手来做这件事,为此,霍尔德没有告知检察官们克林顿将要赦免里奇,并且断言说司法部负责审议赦免的官员没有对里奇的赦免进行审阅,没有提出关切,也没有向总统建议不要同意这个赦免。

霍尔德说,那时奎因和他见面“很频繁”。刘易斯·斯库特·利比当时也是马克·里奇的一名律师,并将成为副总统理查德·切尼的高级助手。据说,利比才是这件事真正的幕后策划人。奎因说利比鼓动他接下这项任务,并向他分析了成功后的好处,还有马克·里奇雇用的另一名律师马丁·金斯伯格(他是克林顿指定的最高法院法官鲁斯·贝德·金斯伯格的丈夫)对他所说的“税减免方面的考量”。

奎因一直都是白宫的法律顾问,他说:“我对那些负责审议赦免的官员在审议赦免中的指导原则非常清楚,我也知道作出赦免的决定并不在他们的权限之内。”因此,奎因说,他直接去找了霍尔德。他说,他也和时任克林顿总统白宫法律顾问的贝斯·诺兰讨论过他去找霍尔德的事情。他坚持说他没有在赦免事件中秘密行事。

曾在克林顿司法部工作的一位男士说,以前也有一些总统不经司法部评议就直接签发的赦免,比如乔治·赫伯特·沃克·布什,他曾经赦免了6个人,包括卡斯帕·温伯格,温伯格是罗纳德·里根政府的国防部长,他卷入了“伊朗门事件”(Iran-Contra Scandal),把售伊武器部分所得款项用于资助尼加拉瓜的反政府军。还有理查德·尼克松,他在1974年还未受到任何指控前赦免了杰拉尔德·福特,旨在清除对他进行的全国性抨击,他当时也没有和司法部负责审议特赦的官员商讨。

赦免里奇这件事不仅让比尔·克林顿和杰克·奎因痛苦不堪,也让埃里克·霍尔德烦恼不已,看情形他将来成为民主党政府司法部长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像奎因一样,霍尔德也被拖到一个众议院政府改革委员会的电视节目上,这个节目由克林顿的死敌、印第安纳州共和党人丹·博尔顿主持。博尔顿自愿作证说,霍尔德是“自愿参与该计划,不让司法部知情和反对”马克·里奇的赦免。博尔顿在报告中也引用了杰克·奎因于2000年11月18日发的一封电子邮件,说他们正在请求对里奇进行赦免,并将这封信发给里奇的人,看起来真糟糕,奎因写道他在前一晚告诉了“埃里克”。“他说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埃里克)……他还说时机正好。”

霍尔德坚决否认存在秘密交易:“许多人认为戈尔会赢,都表达了对他的支持。我成为司法部长?将这些事情毫无根据地联系在一起是完全错误的。”

克林顿坐在查巴克的家中,眼睁睁看着他的名声又一次败坏,那些仍然愿意为他辩护的人声称他被奎因蒙蔽了,在这个案件上,他相信了奎因描述的事实和细节,他很疲惫,精力无法集中,没有仔细思考它可能产生的影响。克林顿的几位朋友在证词中说:“他做这件事是为了杰克·奎因。”“奎因竭尽所能为马克·里奇求取赦免,一次又一次地请求”,约翰·卡西马蒂斯说,“最终总统真的说:‘好了,我同意。’”

直到今天,奎因还辩称克林顿当时像以往一样敏锐,知道里奇案子的所有细节,就如他处理其他任何事情时一样。克林顿同意了赦免,奎因说:“他是根据这个案件具体的是非曲直作出的判断。”

在回忆录中,奎因说,“我平生唯一最大的遗憾”是为这件赦免不辞辛劳地奔波,而它却严重损害了比尔·克林顿的名声。奎因说他“错估了这件事的政治影响和公众反应”。他称自己“也认为比尔·克林顿是本国最伟大的总统之一。我真希望我没有参与使克林顿陷入窘境这件事”。

奎因自己也熬过了一段黑暗的时期,国会委员会召他过去,人们对他进行猛烈抨击,他的名声也同样受损。奎因称自己也是一名受害者。离开克林顿后,他成为广播和电视政治秀节目中的常客——特别是在莱温斯基性丑闻之后。现在,没有人再邀请他做电视嘉宾了。“我认为没有人……在电视上有我为比尔·克林顿作的辩护多。”此外,他还说:“当我在电视上就莱温斯基事件为他辩护时,至少有一次我对白宫的人们说:‘我感到我在这儿真的陷入了困境,如果我说的事情不是真的,或者我不应该说,请向我指出来。’但是没有人那样做。”

当有人问里昂·帕内塔为何克林顿要赦免马克·里奇时,他反问道:“谁知道呢?有时候你会认为这是克林顿周期中的一件事,在这个周期中,绝大多数时间他做得都很好,每件事进展都非常顺利,但是,他偶尔也会犯一些错误,就像过山车一样,突然从高处滑到了低处。在我看来,他离任时是处在高处的。他做得相当棒,人们对他评价很高,我认为他的满意度在百分之六十几……对于在他离任时所做的事情,真的很难找到一个解释。”

在查巴克那些孤独的日子里,比尔·克林顿悔恨不已,后悔没有赦免吉姆·盖伊·塔克和韦伯·哈贝尔。

塔克现在是一名做有线电视和软件生意的商人,他对克林顿的愤恨已经消失了,他说,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在阿肯色见到前总统一次,有时是在葬礼上。塔克说,几年前,在小石城皮博迪酒店的大厅里,“克林顿眼里含着泪,说非常抱歉,没能赦免我是他当总统时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之一。他很快就主动表达了他的悔恨和痛苦”。塔克问克林顿为什么不赦免他了吗?塔克的回答是:“我从来没有质问过他‘你究竟为什么不赦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