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战争事典021:争夺蛮荒
- 指文烽火工作室
- 7734字
- 2020-06-25 00:09:28
英法七年战争的全面爆发和蒙诺加拉之战
应该说英国政府派往北美的两位爱德华将军都是沙场宿将,爱德华·博斯科恩出身于英国军旅世家,15岁便投身战场。而说起来博斯科恩和华盛顿还有些渊源,他在“詹金斯的耳朵战争”中也曾效力于爱德华·弗农麾下,与乔治·华盛顿的哥哥劳伦斯是战友。不过博斯科恩毕竟是来自英国本土的“官二代”,因此同样是回家结婚,博斯科恩迎娶的是英国上层社会有名的“蓝袜子”(相当于今天的“小清新”)女作家范妮·格兰维尔,随后又顶着郡议员的头衔转战于大西洋和印度洋上。
博斯科恩拥有丰富的海上交战经验。1755年6月8日,尽管前往加拿大的法国运输船队利用大雾天气突入圣劳伦斯河,但博斯科恩还是发挥英国海军自大海盗德雷克船长以来“雁过拔毛”的精神,成功地截获了2艘(一说3艘)法国运兵船。对于这一公然挑衅,不愿与英国正面交锋的法国政府装聋作哑。不过这种绥靖政策并没有达到息事宁人的目的,随后英国海军在各大洋上疯狂地拦截法国商船,最终在随后几年里成功地将2万多名法国优秀海员投入了监狱。这种在战前便大举捕获敌国船只从而遏制对手海上力量“民转军”的做法逐渐成为英、美海军的“优良传统”。而在本国海军的护航下抵达北美的爱德华·布雷多克也有45年的行伍经验。带着英国国王亲自拟定的作战计划,布雷多克一抵达北美便着手进行远征新法兰西的准备。
1755年4月14日,布雷多克在弗吉尼亚召集了宾夕法尼亚、马里兰、北卡罗来纳、纽约四州总督正式宣布了自己所拟定的“四大战略目标”。除了要将法国人从宾夕法尼亚与弗吉尼亚边境处赶走,并收复俄亥俄河流域之外,英国军队还准备拔除法国人在尚普兰湖、安大略湖与伊利湖之间的要塞,甚至一举夺取法国殖民地新斯科舍省(拉丁文意为“新苏格兰”)。对于布雷多克雄心勃勃的计划,包括丁威迪在内的殖民地总督们并没有反对的资格,毕竟连在纽约设立指挥中心的提议都被刚愎自用的老将军以“最高指示”(英国国王)的名义拒绝了,明哲保身的总督们只能乖乖地跟随布雷多克将军的指挥棒走了。不过丁威迪还是通过一些私人关系将赋闲在家的华盛顿推荐给了布雷多克。几番信件往来之后,华盛顿欣然以志愿者的身份加入了布雷多克的参谋部。
在英国北美远征军中,华盛顿虽然顶着民团上校的头衔,但是既没有实权也没有工资。不过在老布麾下的那段时间是华盛顿一生的重要转折点。一方面华盛顿可以在职业军官手把手的教导下学习如何集结一支庞大军队、规划行进路线以及保障后勤补给;另一方面,在布雷多克的参谋部内,华盛顿还结识了英属北美殖民地的众多头面人物,这其中就包括时任英属美洲邮政局长兼宾夕法尼亚省议会秘书的本杰明·富兰克林。
富兰克林青年时代的西方印刷厂
毫不夸张地说,富兰克林和华盛顿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与拥有良好家庭环境,甚至可以说是锦衣玉食的华盛顿相比,出生于波士顿一个漆匠家庭的本杰明·富兰克林只能说是命运多舛。由于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富兰克林在家里排行十五),富兰克林很早便被迫辍学,在人生的前30年里他当过印刷厂学徒,在纽约、费城、伦敦当过“农民工”。但就在命运一次次无情的作弄之中,富兰克林始终没有放弃对知识的渴求并最终以之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在与华盛顿相识之时,富兰克林已经在费城拥有了自己的印刷厂、一份名为《宾夕法尼亚报》的报纸以及相当于中国黄历的《穷理查年鉴》,甚至还建立了一座私人图书馆。以社会名流、著名作家的身份,富兰克林被选举为宾夕法尼亚省议会秘书和费城副邮务长。对此富兰克林在自传中不无得意地宣称:“在获得了第一个100英镑之后,再去赚第二个100英镑就容易多了。”公职虽然收入不高,但却令富兰克林的报纸销量大增,更获得了稳定的广告收入。同时富兰克林还通过自己的职权来垄断纸张和油墨的销售。
拥有非凡号召力和社会活动能力的富兰克林自然成了宾夕法尼亚总督托马斯的心腹幕僚。在富兰克林的倡议下,费城建立了英属北美殖民地第一支公立消防队、第一支警察部队、第一所医院和第一所大学。而英、法之间即将在北美展开的激烈角逐更将富兰克林和华盛顿这两条本不相交的平行线首次牵扯到了一起。对于战争,富兰克林有着比华盛顿更深的理解,与华盛顿单纯关注军事领域相比,富兰克林的目光很早便聚焦于支撑战争的另两项重要元素——民众的支持和经济的动员。
这两点要在宾夕法尼亚实现却都不容易。宾夕法尼亚的创始人名义上是英国内战时期克伦威尔麾下著名的战将——海军上将威廉·宾(也被翻译为威廉·佩恩)。但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终迎回英国王室、推翻克伦威尔军政府的“老油条”威廉·宾却有一个“神神道道”的同名继承人。小威廉·宾一度富可敌国,连英国国王查理二世都欠他老子的钱。但是他本人却热衷于神学,堂而皇之地将英国王室赏赐给他的北美大片土地建设成了在英国本土不受待见的教会组织“教友会”的“理想国”。“宾夕法尼亚”一词在拉丁语中就是“宾的树林”,而全名“费拉德尔菲亚”的首府费城更是小威廉·宾心目中的“兄弟友爱之城”。
作为一个宗教团体,小威廉·宾所亲近的教友会奉行和中国古代墨家相近的理念。在“兼爱非攻”的指导思想下,宾夕法尼亚成了英属北美十三殖民地之中的一个另类。尽管“宾夕法尼亚之父”小威廉·宾于1718年去世,他拥有的巨额财富已经被构建的理想国度所耗尽,但是死时身无分文的他却为后世留下了丰厚的财富。不过要世人真正认可小威廉·宾并非一个单纯的败家子仍需要相对漫长的时间。
小威廉·宾死后,宾夕法尼亚虽然名义上接受英国政府的领导,但是小威廉·宾所秉承的民主、开放和宽容的政策却令这一区域出现了教友会大权独揽的局面。在英国和法国、西班牙在北美展开的历次战争之中,教友会始终以“如果筹集资金雇用人们互相残杀的做法不违背我们的良心和宗教原则的话,那我们就会不吝惜自己的微薄力量,为实现这些目的做出贡献”为由拒绝为英国政府效劳。
北美殖民地早期的炮台和民兵
面对这样一个可以成功地使州政府瘫痪、扣发总督工资的政治团体,富兰克林当然无法正面与之冲突。富兰克林谨慎地撰写了一本名为《平凡的真理》的小册子,向宾夕法尼亚居民阐述了英属北美殖民地所共同面临的战争威胁和本州毫无军备的现实。出乎富兰克林预料的是,这本小册子在当地掀起了一股组建民兵的热潮。在“乔治王的战争”中,宾夕法尼亚有上万人报名加入民兵组织并自备了武器开始进行系统性的训练,这种自发的热情正是华盛顿所在的一切“向钱看”的弗吉尼亚民团所缺失的。
富兰克林之所以可以迅速地组建起一支规模不小的民兵部队,除了着重于舆论和宣传之外,还得益于他引进了两项具有创见性的金融手段:奖券和公债。教友会不是完全不同意为战争拨款,但是要想从他们手里抠出足够的军费并不容易。1745年,宾州总督托马斯费尽口舌,才从议会得到了一笔用于战争的4000英镑拨款而已。与之相比,富兰克林通过销售奖券和公债轻松地筹集到了一笔丰厚的资金,独力在费城南部修建了一座颇为坚固的炮台,甚至一度准备向英国本土的兵工厂订购重炮。
事后富兰克林将自己的这一系列成功归功于托马斯总督的“正确领导”、教友会的“鼎力支持”以及宾夕法尼亚民众的“深明大义”。但客观地说,富兰克林只是成功地把握了人性的弱点而已。在小册子《平凡的真理》中,富兰克林夸大了法国人及其印第安盟友可能发动的突袭,并预言说:“除了逃离种植园、家破人亡和一片混乱之外,我们又能指望别的什么结果呢?”为了保卫家园,宾夕法尼亚人自然踊跃参军。而有着优厚回报的奖券和公债更令富有的种植园主们趋之若鹜。随着爱德华·布雷多克指挥的英国远征军的到来,富兰克林又必须面对新的难题。布雷多克对英属北美殖民地在后勤工作上的拖拉作风非常不满。在得知这位将军大发雷霆之后,宾夕法尼亚议会巧妙地委派已经升任英属北美邮政局长的富兰克林前往探询一下这位将军愤怒的缘由。
富兰克林老成油滑,在猛灌了布雷多克一通迷汤之后,他许下始终支持英国远征军作战的空头支票就打算离开。但偏偏这个时候布雷多克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英国远征军迫切需要运载补给和重型装备的马匹和车辆,希望富兰克林帮他们解决。而在之前的谈话中富兰克林刚刚吹牛说:“远征军没有在宾夕法尼亚登陆是一大损失,在那里每户农民都拥有马车。”富兰克林显然是个擅长转化不利局面的聪明人,他回到宾夕法尼亚之后随即向当地征用马车,除了优厚的报酬之外,富兰克林所订立的合同中还特别写明“一旦马匹和车辆发生损失将原价赔偿”和“绝不强迫马车夫替士兵干活”的条款,可谓是给了被征用者充分的保障。
随军马车是17世纪欧洲军队必需的补给方式
除了开出每辆大车每天15先令(这可是华盛顿中校一个月的税前收入,在生活水平不高的英属北美绝对是一笔巨款)的租金并预付七天的优厚报酬之外,富兰克林在自己撰写的广告中恫吓道:“假如面对这样优厚的待遇和合理的报酬,你们仍不肯主动效忠报国……那么多勇敢的战士,千里迢迢来保卫你们,决不能因为你们忽视自己应尽的责任而袖手旁观……他们可能会采取强制手段,到时你们将呼告无门、雪冤乏术,而且也许很少人会同情和关心你们!”在软硬兼施的作用下,不长时间内一支由150辆四马大车、259匹驭马所组成的车队便开赴了前线,但此时富兰克林的悲剧才刚刚开始。富兰克林是个精明的商人,在征集马车之前,他便精确计算了可能产生的成本。在富兰克林看来远征新法兰西的军事行动至少将持续4个月,也就是说仅是租用马车的费用便可能达到3万英镑。但是就在他满心欢喜地认为英国政府将用金、银币支付预付款时,布雷多克却只给了他区区800英镑,这点钱连7天的预付款都不够。
在富兰克林满腹狐疑地又垫上了200英镑之后,他又被来自宾夕法尼亚的“车把式”们围住了。这些朴实的农夫不认识什么将军,于是富兰克林只能自己为可能发生的车辆和马匹损失赔偿问题进行担保,而此举后来险些让富兰克林破产。好不容易劝走了“车把式”们,富兰克林被挽留在军营里吃晚饭。这顿饭显然是一场“鸿门宴”,一个叫丹巴的英国上校“委婉”地表示,他的部下即将穿过大片的无人区,而许多生活必需品他们却无力购置。这种“意思意思”的暗示,富兰克林怎么可能听不懂,于是第二天他便写信给宾夕法尼亚州政府,用公款按照对方开列的单子购置了黑糖、绿茶、上等牛油、陈年白葡萄酒、巧克力、葡萄干等共计20大包,由他的儿子威廉亲自押送到前线。有了这些“生活必需品”打底,富兰克林和英国远征军上层的关系迅速升温。日后在丹巴上校的帮助之下,富兰克林自己垫付的1000英镑得以顺利地“报销”了,这里面是不是有水分就不得而知了。
布雷多克本人多次向富兰克林描述自己宏伟的战略蓝图。老将军显然对自己的实力颇有信心,毕竟他麾下除了2个齐装满员的步兵团之外,还有英属北美殖民地动员起来的民兵以及易洛魁六部联盟的印第安武士。布雷多克按照自己的想法制定了“四路并进”的计划。自己亲率英国远征军主力直扑俄亥俄河谷,同时委派马萨诸塞总督威廉·舍利负责指挥由殖民地驻军和训练有素的纽约民兵组成的2个团进攻以大瀑布闻名的尼亚加拉。除了这两条主要战线之外,英属北美印第安事务专员威廉·约翰森中校将在易洛魁六部联盟的配合下肃清有着“第六大湖”之称的尚普兰湖周边的法国要塞。而法国人位于加拿大东南部新斯科舍省沿海的堡垒则由英国皇家海军和来自波士顿的民兵对付。
与印第安土著的充分沟通是北美军事行动的前提
虽然名义上是“四路并进”,但是在和富兰克林的交谈中,布雷多克显然没有对其他方面的进展抱有期望。他自信地说:“我将先拿下迪凯纳堡,然后直捣尼亚加拉。攻下尼亚加拉后如果时间还不太晚,我想时间一定不会太晚,迪凯纳堡阻挡不了我三四天,我将进取魁北克……”面对这位骄傲的将军,即便作为行军打仗方面的门外汉,富兰克林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说:“您亲率天兵,迪凯纳堡自然指日可破,只是前路艰险……您路上还是多加小心吧!”
华盛顿和富兰克林一样不看好布雷多克的计划,而身在军旅之中的他还注意到几个有趣的细节。来自英国本土的士兵对驻足于军营周边的印第安女人充满了热情,甚至经常邀请她们共赴良宵,而一位名叫“白色霹雳”的印第安酋长之女更成了英国军队中的“社交名媛”,此举自然引来了易洛魁六部联盟武士的醋意。随着越来越多的印第安女人拿着英镑走出帐篷,易洛魁武士对英国远征军的不满也上升到了沸点,而没有印第安向导和斥候的帮助,辽阔的“大草原”势必将成为英国正规军的地狱。
对于一再有人提醒自己重视印第安盟友的金玉良言,布雷多克的态度是“那些生番对于国王陛下久经考验的正规军而言微不足道!”将军的狂妄很快便影响了整个远征军,华盛顿发现所有的英国军官都携带着多达数车的行李。这使得整个部队的行进速度慢得出奇。从马里兰州西部的坎伯兰堡出发11天后,英国远征军仅仅翻越了阿巴拉契亚山脉的两座山头,走了25英里(约40公里)。当然傲慢的英国人是不肯承认自己娇生惯养的,他们将推进速度过慢归咎于北美本地的马匹不给力以及当地民团所修建的行军路是“豆腐渣工程”。
现实和理想的差距终于让固执的布雷多克忍无可忍。很多华盛顿传记的作者都宣称这位将军是在“虚心”征求了自己的副官华盛顿的意见后,决定抛下辎重轻装前进的。考虑到华盛顿当时人微言轻,而身为沙场宿将的布雷多克也很清楚此时恰逢北美的盛夏季节,各大水系均处于水位低线,如果不能抓住法国内河舰队无法驰援的有利时机拿下迪凯纳堡,那么入秋之后可能将再无机会。6月11日,来自英国的绅士们终于将自己多余的行李送回了坎伯兰堡,5天之后他们翻越了阿巴拉契亚山脉进入了被称为“小草地”的平原地带。而此时肩负侦察任务的印第安斥候向布雷多克报告,他们已经打探到了迪凯纳堡内仅有100名法国人以及70名印第安雇佣兵,布雷多克随即心花怒放,决定进一步轻装,留下所有辎重、炮兵以及非战斗人员,然后“全军突击”。
事情显然没有布雷多克想象的那么简单,事实上6月8日在圣劳伦斯河河口,突破英国海军封锁线的法国运输船队将6个营的法国正规军运抵了加拿大。而长期在加拿大驻扎的法国驻军也广泛开展了“统一战线”建设。亲法的印第安部落纷纷展开了动员,在大型船只无法南下的情况下,数以百计的独木轻舟将众多擅长丛林游击战的印第安武士送达了迪凯纳堡周围。这些装备着法国人提供的燧发枪的“生番”很快便令一向认为他们“微不足道”的布雷多克吃足了苦头。
在欧洲大型船只无法行驶的枯水季,印第安人的独木舟往往扮演着重要的水上运输角色
和法国方面印第安盟友的行动相比,易洛魁六部联盟的武士则显得消极得多。除了“误杀”了几个掉队的英国士兵之外,在前往迪凯纳堡的路上易洛魁几乎没有取得像样的战绩。对于这种情况布雷多克将军也没有很好的办法,毕竟谁让他的部下没事去撩人家的女人来着。7月9日英国远征军终于抵达了与俄亥俄河交汇的蒙诺加拉河,也是在这里,由于高烧不退被留在“小草地”的华盛顿终于赶上了主力部队。经历过困苦堡之战的华盛顿显然不会相信迪凯纳堡兵力空虚的情报,但在战斗打响之前他显然还是对胜利充满信心的,否则他也不会表示愿意用500英镑换取一个上战场的机会。不过抱病在身的华盛顿之所以可以追上队伍并不是他走得有多快,而是英国远征军在对手的游击战骚扰面前实在“爬”得太慢了。
在蒙诺加拉河的渡口,华盛顿目睹了自己平生所见的最强阵容:在6名弗吉尼亚轻骑兵和印第安斥候的身后,是由盖奇中校指挥的2个掷弹兵连和150名燧发枪手组成的先头部队,在一群工兵和火炮分队之后则是斯图尔特上尉指挥的弗吉尼亚轻骑兵连,而队伍中间是布雷多克将军亲自统率的800人主力队列。伴随着整齐的鼓点和军乐,英国远征军从容地渡过了蒙诺加拉河,在他们面前迪凯纳堡已经无险可依。按照布雷多克的经验,法国人此时除了主动烧毁堡垒撤回加拿大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毕竟这种野战工事根本扛不住自己所携带的12磅炮的轰击。但是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弗吉尼亚轻骑兵竟然报告说前方出现了敌人的野战部队,不过随着先头部队展开三列队形向不断射出子弹的森林展开几轮齐射之后,前方又很快传来了敌军溃散的消息。
“不自量力”或许是听到士兵欢呼声时布雷多克第一时间对对手的评价,但是这份愉悦的心情转瞬便被森林中响起的怒吼和前锋部队的惨叫声所打破。布雷多克以多年的经验第一时间分出400名士兵前往后方保护火炮和辎重,而他自己则带领着所有人赶赴第一线。但是当布雷多克抵达战场时,盖奇中校指挥的前锋部队已经彻底崩溃了。英国远征军的前锋部队之所以垮得那么快,倒不是他们缺乏训练或者意志不坚定,而是因为三面受敌,不断有子弹从森林中准确地击倒自己的同伴,无论是排枪齐射还是6磅炮的炮弹都无法压制对手。英国红衫军再顽强也不是傻子,于是盖奇中校向后撤退、重组队形的命令顿时被“别有用心”地理解为“跑啊!”
反映蒙诺加拉之战中英军溃败的木刻画
可惜溃散的前锋部队正好撞上了布雷多克亲率的援军,于是原本就散乱的队形更是乱成一锅粥。英国人乱,隐蔽在森林中的法国人和印第安人可不乱,他们从容地狙杀着站在团旗下重整队列的英国军官,而骑着战马、衣着华丽的布雷多克更是吸引火力的绝佳靶子。布雷多克纵横沙场多年的确有两把刷子,他在战场上东奔西走、大声咆哮,他的几个副官除了华盛顿外无不带伤,胯下的战马也被击倒了5匹,但是他自己却偏偏毫发无伤。就在他好不容易找到反败为胜的机会,准备指挥步兵夺取右翼的一个制高点、居高临下“找回场子”的时候,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部。尽管这个老军头没有当即咽气,但是他的负伤也成为压垮英军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面对着高举战斧冲出森林的印第安人,整个远征军丢弃了所有的火炮辎重以及依旧在地上挣扎的负伤战友,向着蒙诺加拉河的渡口溃退而去。
这个时候与英国远征军交锋的对手才从森林中露出了全貌,事实上法国正规军在迪凯纳堡的守军的确不多,在伏击英国人的队伍中只有254名法国正规军和加拿大民兵,真正的主力是650名印第安人。和习惯了在欧洲平原上作战的布雷多克相比,法国方面的指挥官贝儒尔上尉已经在蒙特利尔生活多年。贝儒尔清楚北美的地形,更熟悉印第安人的作战模式,因此他果断推翻了迪凯纳堡的计划,带着自己麾下不到900人的混编部队进入了森林。贝儒尔虽然拟了一个完美的计划,但是却遭遇了最不利的开局。面对英国正规军训练有素的齐射,法国军队一度陷入了混乱,贝儒尔本人也中弹身亡。但就在加拿大民兵纷纷逃散之际,一个叫杜马斯的法国上尉挺身而出,他身先士卒地冲上火线,鼓舞了所有法国士兵和加拿大民兵,当然也包括那些向来崇拜勇者的印第安武士。
与英国正规军相比,杜马斯的部下装备要差得多,许多加拿大民兵和印第安人手中使用的还是猎枪而不是军用燧发枪,但是森林是他们最强大的盟友,在整个交战过程中除了不走运的贝儒尔之外,法国方面仅阵亡了23人,另有20人负伤。当印第安武士提着战斧冲出森林之时,战场上已经躺满战死或重伤的英国人。印第安武士们兴奋地开始了自己喜欢的“余兴节目”——割头皮,而一些加拿大民兵也想加入这种“联欢活动”,不过杜马斯上尉果断阻止了他们。后世美国人对杜马斯上尉的这一行为给予了高度的肯定,认为其发扬了人道主义精神。但事实上杜马斯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侥幸获胜后的谨慎心理,他担心溃散的英国军队会杀个回马枪,所以更急于先销毁对手丢弃的那些重武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