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战争事典021:争夺蛮荒
- 指文烽火工作室
- 8642字
- 2020-06-25 00:09:28
不堪战争滋扰的富兰克林和英属北美殖民地
杜马斯没有展开追击,令重伤的布雷多克及华盛顿等溃散的英国官兵得以渡过蒙诺加拉河。不过由于恐惧和低落的士气,英国远征军还是丢弃了所有辎重和不必要的补给品,只用了7天的时间便撤回了他们的起点——坎伯兰堡。此时英国远征军出发时的整齐军容已荡然无存,整个远征行动中英国正规军伤亡1000人以上,可谓元气大伤。主帅布雷多克也在负伤4天后不治身亡。主持葬礼的华盛顿事后回忆说,布雷多克临终前盛赞了弗吉尼亚民兵的勇敢,甚至以“我再也不想见到红衫军了!”表达对英国正规军的失望。
应该说布雷多克对自己指挥上的种种失误有着深刻的认识,他的遗言是“下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就知道如何应对了”,但他信奉的上帝并没有给他重来的机会。倒是华盛顿经此一役,总结出了“训练再好也怕骚扰”的心得,并在日后用在了英国军队的身上。华盛顿在被后世称为“蒙诺加拉之战”的惨败中虽然保全了首级,但是军服上的累累弹孔以及倒毙的两匹战马还是让他深感后怕。回到坎伯兰堡之后,华盛顿第一时间躲进了弗农山庄。在此后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除了调养身体,便是在写给家人的信中自怨自艾,表示自己连战连败,或许根本没有什么军事上的天赋。不过华盛顿的老领导丁威迪总督却并不这么认为,8月14日,在他的力邀之下华盛顿再度出山,以民兵上校的身份再上坎伯兰堡,指挥一个新组建的弗吉尼亚团。
丁威迪总督之所以如此倚重华盛顿,倒不是因为此人眼光独到,而是因为英国正规军在战场上的表现实在太差。布雷多克设计的“四路并进”之中除了得到海军配合的波士顿民兵成功地夺取了新斯科舍省的几座堡垒之外,几乎一无所获。而即便是这一方面的战果,很大程度上也必须归功于当地居民政治立场的摇摆。新斯科舍省的居民主体是自称“阿卡迪亚人”的欧洲移民,“阿卡迪亚”是一个颇为古典的希腊地名,其原意是“避难之地”。但是由于文艺复兴以来弥漫欧洲的浪漫主义情怀,意大利(当然此时的意大利还是个地理概念)探险家维拉·萨诺将自己所描绘的北美地图中弗吉尼亚以北的整个大西洋沿岸地区命名为“阿卡迪亚”,认为这便是欧洲人梦想中的世外桃源。
在北美殖民的历史中,以新斯科舍省为中心的北美洲东部沿海地区频繁在英、法之间易手,当地的居民逐渐抛弃了国籍的概念,形成了所谓“阿卡迪亚人”的特殊族群,他们对战争保持着冷漠和中立的态度。失去了民众的支持,布雷顿角岛上的少数法国驻军自然无力抵挡来势汹汹的海陆夹击,扼守坎索海峡的路易斯堡随即失守。“阿卡迪亚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并没有获得英国政府的认可,随着战争的深入,英国政府随即强迫“阿卡迪亚人”背井离乡向南迁徙或者直接遣返回国。在这一过程中,许多家庭妻离子散,这段被称为“阿卡迪亚人”的“大动荡”时代最终浓缩成了一首长诗《伊文格琳》。讽刺的是那些不甘受英国政府摆布的“阿卡迪亚人”最终只能选择逃往他们曾经拒绝效忠的法国统治的新法兰西以及辽阔的路易斯安那。
在其他几条战线上,英国正规军虽然没有遭遇蒙诺加拉之战那样的惨败,却也举步维艰。而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蒙诺加拉之战中溃不成军的那支英国正规军主力的动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深谙官场“潜规则”的富兰克林心怀好感,接管布雷多克所属部队的丹巴上校拒绝在弗吉尼亚和宾夕法尼亚的边境驻防,而是选择直接把部队拉到费城去建立所谓的“冬营”。富兰克林对此在自传中抱怨道:“我们对英国正规军的勇敢无敌推崇备至,是毫无根据的!”英国正规军在后撤过程中所表现出的军纪溃散也广受诟病。富兰克林日后在指责英国士兵抢劫掳掠、无所不为的同时不忘编造另一个神话:日后前来协助美国独立战争的法国远征军从罗得岛到弗吉尼亚,700英里行军中对民众秋毫无犯,“没有人因为失去一只猪、一只鸡甚至一个苹果而抱怨过”。
对英国正规军到处胡作非为深感头疼之外,富兰克林还要面对众多由自己招募的随军车夫的索赔。好在富兰克林在宾夕法尼亚政府和英国军队内部都广有人脉,最终高达2万英镑的赔偿款全部由英国政府“埋单”,富兰克林也侥幸躲过了可能令自己破产的危机。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这笔钱最终还是被转嫁到了宾夕法尼亚的民众头上。早在蒙诺加拉之战之前,宾夕法尼亚州议会便通过了向“一切动产和不动产课税”以筹措6万英镑军费的法案。
充满神话色彩的富兰克林画像
远在英国本土的“大业主”们随即写信给他们在宾夕法尼亚的岁入代收官,向当地政府捐款5000英镑。有了巨额军费拨款的支持,富兰克林一边小心伺候着驻守在费城的英国远征军,一边着手组建宾夕法尼亚民团。而此时得到法国支持的印第安部落袭击了该州西部边境一个教友会的村庄,因此当富兰克林准备好一番说辞,前往费城以北74公里处的教友会聚居地伯利恒(与《圣经》中的耶稣降生之地同名,可见其宗教氛围之浓郁),打算劝说教友会同意自己在附近修筑要塞之时,他意外地发现向来鼓吹“和平”的教友会已经主动将城市改造成了要塞。
教友会不仅向纽约订购了枪支和弹药,甚至将铺路石分发给了妇女儿童,以便他们砸碎印第安人光秃的脑门。如此巨大的转变让富兰克林也不得不惊叹:“不是他们(教友会)这次在欺骗自己,就是他们一直在欺骗州议会。”得到了教友会的帮助,宾夕法尼亚州西北部的要塞在一个星期便得以完工。此时费城方面也组建了一支拥有6门野战炮的民兵团,据说为了向富兰克林致敬,费城民兵特意跑到他家门口鸣放礼炮,结果大炮的轰鸣险些震坏了富兰克林当时痴迷的电学试验仪器。不过这件事至少可以说明富兰克林当时在宾夕法尼亚居民特别是民兵中的威望,甚至当他动身前往邻州弗吉尼亚时,30多名民兵军官主动策马亮剑为其送行,此举一度招来了宾州总督的羡慕嫉妒恨,毕竟这样的排场,在英国本土也只有王室成员才有资格享受。
富兰克林本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自己的“僭越”行径所带来的影响,因为他抵达弗吉尼亚之后便立刻受到了当地社会名流的热情接待,用富兰克林写给妻子的家信中的说法,他“快乐得像一只鸟”。当然富兰克林之所以那么开心,很大一部分原因还在于年届不惑的他在1755年收获了自己感情的“第二春”。富兰克林年轻时“很难抑制那种青年的情欲”,经常跑去找“下流女人”,但是成家之后基本还算是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
当富兰克林在1755年奔波于北美各州之时,他意外地结识了23岁的红颜知己——凯瑟琳·雷。尽管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彼此之间鸿雁传情却保持了近三十年。接待富兰克林的弗吉尼亚州的头面人物中显然不包括正在前线疲于奔命的华盛顿。由于蒙诺加拉之战的惨重损失,丁威迪总督手中已经没有足够的正规军去守备长达350英里的边界,而盘踞在迪凯纳堡的法国人虽然无心在秋冬季发动进攻,但是杜马斯上尉却不断地鼓励印第安人南下劫掠。在这样的情况下,久经战阵的华盛顿自然成了弗吉尼亚的保护神。尽管华盛顿此前在与法国正规军的交手中没有讨到便宜,但是遏制小股印第安人的骚扰、制服几个喝醉后胡乱放枪的兵痞还是手到擒来的。而在这一过程中,华盛顿在整天忧心忡忡的弗吉尼亚居民和官僚中的威望也与日俱增。
在无将可用的情况下,弗吉尼亚民兵一度成了华盛顿的私人军队,州议会对华盛顿言听计从,按照华盛顿的要求,弗吉尼亚率先成立了军事法庭以专门惩戒那些不听号令的刺头。吸取蒙诺加拉之战的教训,华盛顿在大力抓弗吉尼亚民兵的常规训练之外,同时开始效法印第安人演练丛林战法。在1755年的整个秋冬,弗吉尼亚和宾夕法尼亚的边境总体来说还是相对平静的。英法两国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纽约州东北部的乔治湖一线。乔治湖在名山大川众多的北美算不上什么大湖,但是其几乎位于蒙特利尔和纽约中央的地理位置使其注定成为英法七年战争前期的绞肉机。
在主动进攻受挫之后,商人出身的英国北美印第安事务专员威廉·约翰森随即着手在乔治湖修筑防线。事实证明来自纽约的新英格兰民兵的战斗力在北美各州中的确堪称翘楚。依托湖泊和防线,他们从容地击败了兵力雄厚的法国—印第安联军,甚至生擒了对方的指挥官迪艾斯考男爵。面对布满法国士兵尸体的“血池”,迪艾斯考感叹道:“早上他们(纽约民兵)打起仗来就是一些男孩,到了中午他们就成了真正的男人,到了下午他们简直就是魔鬼”。不知道是不是有推广“乔治湖战役”的先进经验的成分,1756年的上半年华盛顿和富兰克林先后多次前往纽约。不过华盛顿除了拜会接管整个英属北美军事事务的马萨诸塞总督威廉·舍利之外,还有不可告人的私人目的——他正在追求纽约当地的一位名门淑女玛丽·菲利普。后世美国史学家言之凿凿地表示以华盛顿的人品相貌、社会地位,只要他愿意,可以轻松和菲利普小姐牵手,只是因为前线公务繁忙,这段美好姻缘才被华盛顿的副官莫里斯上尉搅了局。
所谓祸不单行,华盛顿在官场混得也不如意。随着弗吉尼亚民团日益壮大,长期对华盛顿信赖有加的丁威迪总督不淡定了。他开始对坎伯兰堡前线的事务指手画脚,甚至在信件中公然向华盛顿重申坎伯兰堡“是英国国王的城堡”,理应由弗吉尼亚州总督掌管。话说到这个分上,双方的蜜月期也就基本宣告结束了。就在华盛顿在弗吉尼亚民团的地位岌岌可危的时候,英国军队在北美战场上迎来了新的惨败。在英国海军将主要兵力集中于欧洲沿海之时,1756年5月11日,一支法国运输船队利用英国海上封锁的松懈抵达了魁北克。不过受到战云密布的欧洲大陆的形势牵制,法国向北美增兵的力度并不大,仅有2个步兵营随船抵达,但是统领这支援军的法国将领最终将这次增援从“杯水车薪”变为了“雪中送炭”。在接下来的3年多时光里,蒙卡姆侯爵的名字成了北美英国军队心目中“麻烦”的代名词。
“排队枪毙”时代的战斗一般不利于进攻的一方
蒙卡姆侯爵和很多法国贵族一样有个绕口的全名:圣维兰侯爵路易-约瑟夫·德·蒙卡姆-戈松,不过事实上除了这个非常“有范儿”的名字之外,蒙卡姆早年的生活和贵族这两字压根搭不上边。蒙卡姆的家族本身就是路易十四时代崛起的世袭军人,因此蒙卡姆15岁便投身军旅,其日后的声名和荣誉几乎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挣出来的。如果不是1746年在意大利战场上因伤被俘,在奥地利吃了2年牢饭,以蒙卡姆日后在北美的表现来看,他本该早已崛起为法国陆军的一颗新星。
蒙卡姆抵达北美之后,首先要面对的不是英国人,而是长期军政大权一把抓的加拿大总督瓦德莱尔侯爵。经过一番法国政坛特有的明争暗斗之后,最终法国在北美形成了加拿大总督理民、蒙卡姆掌军的新局面。为了应对法国增兵北美的举动,英国方面也向殖民地增派了2个团的正规军,以及“威名赫赫”的苏格兰贵族约翰·坎贝尔。坎贝尔这个姓氏本身就是苏格兰今古相传的大部落,约翰·坎贝尔的家族更在英格兰和苏格兰的历史中长期充当着重要的角色,甚至一度扮演伦敦方面“苏(格兰)人治苏”的重要角色。
身为阿盖尔公爵的第五代传人,手握重兵的约翰·坎贝尔并没有表现出凯尔特人惯有的血性和好战。约翰·坎贝尔6月底抵达北美,在了解了前线的情况之后,这位公爵随即主观地认为以北美英军的战备情况并不适合进攻。于是乎锐气正盛的英国本土援兵主力从纽约东部的奥尔巴尼“转进”费城,和从前线溃败下来的同僚们一起展开了适应性训练。对抗法国人的使命则留给了驻守在前线的殖民地驻军和北美民兵。应该说经过近一年的修筑,英国方面在今纽约州西北的安大略湖沿线已经拥有了两座半全新要塞:已经完工的奥斯威戈堡和安大略堡,以及正在施工的乔治堡,并驻守着3个团的兵力,对法国所控制的提康德罗加堡发动一次牵制进攻绰绰有余。
今天的提康德罗加堡
提康德罗加堡位于今纽约州以北尚普兰湖南端的峡谷中,可以说是法国军队跨越安大略湖嵌入敌方战线的一个桥头堡,一旦被英军拔除将对兵力处于劣势的法国军队相当不利。因此蒙卡姆抵达北美伊始便决定以攻代守,先行将英国人修筑的3座堡垒逐一击破。蒙卡姆的进攻从伏击对手的补给线开始,7月3日法国军队在奥斯威戈河上伏击了一支返回奥尔巴尼的英国船队。尽管由于水陆交火埋伏在丛林中的法国人并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但是此举还是引起了英军北美前线的一片恐慌,因为英国军队在纽约州前线的补给主要通过水路运送。从本土及其他殖民地经海路和哈德逊河运送来的粮食和弹药在奥尔巴尼分装在内河小船上,再由这些小船沿着奥斯威戈河等水系运送到夹河而建的奥斯威戈堡和安大略堡。在担心内河补给线被截断的同时,英国前线各要塞的指挥官都嗅出了危险的味道,一时之间各种求援的信件纷纷飞到身在费城的约翰·坎贝尔的手中,而正是这些求援的信件令一度被投闲置散的华盛顿再度获得了重视。
约翰·坎贝尔在费城召见了华盛顿这个并不起眼的民团上校。这次会面没有人引荐当然是不可能的,大多数华盛顿传记却在这里都有意回避了这一问题,但是我们仍可以大胆推测尽管弗吉尼亚总督丁威迪和华盛顿此时已经“蜜月不再”,但多少还有香火之情。在各殖民地争先向“新领导”献媚之际,丁威迪自然要推出自己一手扶植的本土将领,以维护弗吉尼亚的利益。坎贝尔和华盛顿在费城据说相谈甚欢,但是对于华盛顿从弗吉尼亚或马里兰西部边境出兵再次远征迪凯纳堡的计划,公爵却没有太大的兴趣。毕竟坎贝尔大人是长期锦衣玉食、住惯了城堡别墅的主,像老军头布雷多克那样深入不毛之地的事情无疑是“最讨厌的了”,何况布雷多克还死在了远征迪凯纳堡的路上!
坎贝尔这样的老油条之所以起用华盛顿,当然是别有用意的。公爵希望华盛顿能指挥400名民兵南下增援南卡罗来纳。以英国国王查理二世的拉丁文名字命名的卡罗来纳本不分南北,英国内战时期流亡北美的保王党贵族是这片土地最早的所有者。占据了包括今天南、北卡罗来纳以及佐治亚州大片土地的权贵们都不是精耕细作的主,在发现短期投资无法获得足够的收益之后,他们便把从王室手中获得的辽阔土地转包给了同样支持王室的辉格党。辉格党修改了此前贵族们大包大揽的土地政策,开始吸纳自耕农移民,最终令卡罗来纳在1669年之后快速发展。
卡罗来纳州敞开式的经营模式很快便带来了新的问题,大批从弗吉尼亚涌入的贫穷移民占据了该州的北部,对此时任弗吉尼亚总督的托马斯·卡尔佩珀曾轻蔑地表示:“北卡罗来纳向来是美洲的藏污纳垢之所,是我们(弗吉尼亚)离经叛道之辈的栖息之地”。卡罗来纳南部则云集了来自法国的胡格诺教信徒、瑞士移民以及英国教友会的分支,社会成分更为复杂。而卡罗来纳州南部的温暖湿润气候以及肥沃的沿海平原令这一地区很快成为北美稻米和棉花的种植基地。诸多移民族群之间的矛盾,大地主、自耕农以及殖民地政府之间的博弈,加之种植园经济的崛起,很快令卡罗来纳州陷入了动荡之中。
1677年和1683年卡罗来纳州两度爆发大规模骚乱,尽管剧情很类似,都是扣押总督,不过第一次是大地主对抗殖民地政府,第二次是自耕农对抗大地主。此后这种“有事没事就闹上一闹”成了卡罗来纳州的保留节目。最终英国王室以1715年的当地居民与西班牙支持的印第安部落之间的“雅马西战争”为契机正式将南、北卡罗来纳州相继收归国有。这一措施只是将原有的矛盾转移到殖民地民众和英国政府之间而已,南、北卡罗来纳州已经是英属北美十三殖民地中相对更加难管理的刺头。真正缓解英国政府和南、北卡罗来纳州之间矛盾的不是将其收归国有的赎买,而是佐治亚州的建立。佐治亚州的土地原本也属于卡罗来纳,但是由于其靠近英国的对头——法国、西班牙在北美的势力范围,一度无人敢贸然在那里建立移民点。雅马西战争之后,卡罗来纳州的居民们担心庇护雅马西人的西班牙展开报复,于是请求英国政府在这一缓冲地带建立防线。英国政府从本土监狱里释放出大批在押囚犯,在这些“开拓者”身后,南卡罗来纳州的种植园主们随即跟进,大家埋头圈地之余自然忽略了和英国政府叫板这件事。在英法之间的北美角逐中,南卡罗来纳州本是相对安全的大后方,但是鉴于法国和西班牙之间长期的隐性同盟关系,英国不得不考虑马德里方面从佛罗里达挥军北上的可能。当然坎贝尔也深知南、北卡罗来纳州的种植园主不是省油的灯,南下的弗吉尼亚民兵可能还同时肩负着“维稳”的重任。
华盛顿提出再次远征迪凯纳堡的计划之时,法国北美驻军总指挥蒙卡姆恰巧率军从魁北克乘船南下。不过蒙卡姆并没有加强当地的防御,而是抽调了守军中的精锐以及包括缴获自布雷多克远征军的众多火炮,分乘80艘内河战舰直扑安大略湖旁的英军堡垒。如果坎贝尔公爵接受了华盛顿的建议,那么英国军队即便无法牵制蒙卡姆的攻势,仍有机会一举拔出迪凯纳堡这个钉子。不过历史不容假设,就在坎贝尔派出的增援部队还在路上的时候,法国军队的攻城炮群已经在安大略堡城外齐声怒吼起来。在18世纪的战争中,火炮性能的提升使得曾经需要漫长围困才能夺取的堡垒变得日益脆弱,而比野战工事更为脆弱的是要塞守备者的意志。指挥安大略堡守军的梅策尔中校果断放弃了堡垒,退守一河之隔的奥斯威戈堡。
习惯了欧洲战场上惨烈要塞攻防战的蒙卡姆显然对英军的这一举动颇不理解,为了阻止对手集结兵力发动反击,法国军队随即在安大略堡的高地上对奥斯威戈堡和未完工的乔治堡展开猛烈炮击。蒙卡姆显然没有分析梅策尔中校的心态,敢于不战而放弃一座要塞的人,根本不在乎多放弃一座。不过这一次随着他本人在炮击中丧命,他麾下的殖民地驻军和民兵当即决定向法国人投降,但是要塞的大门一开,手持战斧的印第安人便呼啸而入,展开了疯狂的屠杀。
关于这次屠杀中蒙卡姆扮演的角色,西方史料给予了高度的肯定,他们一致认为蒙卡姆这个来自法国的绅士用自己的“骑士精神”征服了自己野蛮的部下,挽救了众多战俘和随军妇孺的生命。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如果投降就屠城的话以后还有谁肯投降啊!蒙卡姆虽然成功拔除了安大略湖附近的英军前进基地,但是这一损失对龟缩后方的英国正规军主力而言根本谈不上伤筋动骨。相反来自3座要塞的战俘被押送到蒙特利尔之后,倒是给原本粮食就不能自给的新法兰西造成很大的压力。
阻止印第安人屠杀战俘的蒙卡姆
蒙卡姆见好就收,将主力部队带回提康德罗加堡,之后英法两国的主力部队继续保持着在乔治湖一线对峙的局面。整个1756年的秋冬季节,活跃于战场上的是那些富有野外生存经验的“探险家”们。在各自纠集了一批民兵之后,英法两军各自组成了“特种小队”在对手的后方大肆烧杀劫掠,其手段之残忍远胜于印第安土著。英国军队在安大略湖的惨败,令弗吉尼亚再度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华盛顿和他的民兵部队再度成了当地居民心目中的“保护神”。不过华盛顿本人对“屈尊降贵”接见自己的坎贝尔公爵却没有太多的好感。因为公爵除了要求抽调弗吉尼亚民兵南下之外,并没有满足华盛顿本人加入英国正规军的要求。在混入“体制内”的希望落空之后,华盛顿和丁威迪总督的关系也没有实质性的改善。心灰意冷之下,华盛顿再度对自己的军旅生涯消极起来。1757年年底,他干脆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长期病假跑回了弗农山庄。在华盛顿郁郁寡欢之际,他的老朋友富兰克林的日子也不好过。
和华盛顿相比,富兰克林面对的是另一种形式的尴尬。鉴于富兰克林在宾夕法尼亚的影响力,一山难容二虎的总督莫里斯曾有意让富兰克林率军出征,但是精明的富兰克林对这一险恶用心洞若观火,百般推诿。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1756年的8月份英国本土派来职业军官田纳接任宾州总督之职,而就在新总督的欢迎宴会上,田纳向富兰克林颁发了3年前英国皇家学会授予的金质奖章,以表彰富兰克林在电气试验方面的突出成就,拉拢之意不言而喻。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此时富兰克林的声名已经漂洋过海,在英国本土的政界中也颇有影响力,这方面还要多谢早已作古的布雷多克将军。1755年英国军队在北美的全线进攻陷入了瘫痪,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法国军队在打扫战场的过程中意外缴获了布雷多克和英国国王乔治二世及其他军政要员的信件底稿,法国人由此对英国军队的战略有了全面的认识。
第五代阿盖尔公爵坎贝尔
出于军事上的需要,凡尔赛宫直到一年之后才将其交给巴黎的新闻媒体,以揭露“穷兵黩武的英国政府在北美的野心”。不过此时的欧洲大陆已经战云密布,很少有人还关心遥远的北美的局势。在法国报纸刊登的布雷多克的信件中,富兰克林的名字赫然在列,当然主要是布雷多克向英国本土的同僚吹嘘富兰克林对自己的恭谨和“帮助”,这些信私下传阅也许根本进不了脑子,但上了报纸之后,英国政府却不得不重视起这个“拥军模范”来。富兰克林本人事后在自传中说:“这些推荐从来没有对我起过任何作用。”不过不管怎么说,富兰克林至少在英国政府上层混了个脸熟,因此在新总督和州议会由于新的军费拨款陷入僵持之时,宾州的土财主们一致推选富兰克林“赴京请命”,不过从费城抵达纽约的富兰克林却迟迟无法启程。
富兰克林在自传中,将行程耽搁归咎于曾和自己一起试图调解宾州大地主和总督关系的坎贝尔公爵。为此富兰克林还特意编了一个段子,说他在纽约遇到一个在2个星期前便应该出发去费城的信使,便好奇地询问他怎么这么快便把公爵写给总督的信送到了。结果对方却告知富兰克林自己尚未动身,因为坎贝尔公爵2个星期都没把信写好。富兰克林故作惊奇地问:“怎么可能,他是一个勤于动笔的人,我每次见他,他都在伏案写作!”结果信使俏皮地回答说:“是啊!他就像广告上的圣乔治,总是在马上,但是寸步不前。”然后富兰克林又煞有其事地说,他在英国本土也听到了众多官员对坎贝尔公爵的不满,因为陆军部长“从未接到任何报告,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富兰克林的这一说法显然与事实相悖,实际上他本人之所以不得不在纽约盘桓3个多月,完全是因为英国政府从1757年初开始便谋求在北美地区给予对手致命一击。而根据此时掌握了英国军队指挥权的威廉·皮特的计划,英国人准备以最为擅长的海陆联合、两栖登陆的模式给予法国人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