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千佛山遇野菊花

当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总会想起美好，尤其自然深处的大山，可以让人感觉风吹清凉。

断断续续的睡眠，在白日里显得多余而奢侈。也只有在间断的眩晕中，才与那片山野的菊花离得足够近。仿佛发烫的身体轻飘如风，煽动着翅膀重返那片花海……

天空飘落的雨滴，不大不小，轻轻打在绽放的细弱花瓣上。透着晶莹送来的清凉让整个山谷清爽。山体连绵，被厚厚的色彩覆盖。

绿色为主调的世界在夏雨中慢慢被清洗得色彩变淡，变得崭新。宛若刚刚开始的新世界，让人眼前一亮。

新生命的蓬勃，山林的高氧，满山的花开，想一想就能消解此刻因病痛而迟钝的嗅觉。

绿色若不足够出奇，容易让人忘记。千佛山的绿就是，与别处的无二。

让我难忘的是那些放荡的颜色，大片大片地蔓延整个山谷。这些让女人尖叫、男人感动的色彩，就是那些烂漫开放的野菊花铺天盖地的黄。

在夏雨的滋润下，湿滑的花瓣沾满晶莹，它们充盈着整个山谷。风吹过时，滴落多余的雨水，显现楚楚动人的模样，让人怜惜。途中，我们多次为它停留，丝毫不顾狭窄的单行山道与越下越大的雨。

山路窄到只能开一侧车门。

车的那一侧有人下来采摘那些野菊花，我只能呆坐车中。有人动作轻柔，拈花有意；有人采摘猛烈，疾风骤雨。

那些花朵赶在大风雨之前被采摘，被爱花的女人们呵护。

返回路上，一路山体陡峭，道路曲折，风景果敢。身体被车子晃得不停摇摆，险些要散了架。尤其当我们停下来，在险窄的坡路上，更让人心跳加速。

山路有时很窄，窄得只容得下一辆车通过。紧挨着车的一边是峭壁，另一边是万丈深崖。路边隔挡的只有一屏自然生长的藤蔓。

扒开枝叶往下看，雾气缭绕，深不见底。看到那情景，人顿时屏住呼吸，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我们遇到新奇的植物，还是会停下来。

那样窄的地方，只容得下车子，人是下不去的。我们就伸出手去，采摘路边的蓟科植物。

那些蓟，与平原生长的差别很大。

它们长在山巅，饱吸山风雾岚、雨水露滴，身体肥硕，膨大的花头像丰满女人的双乳，结实有力，有看头。连上面的青刺都是粗暴的遒劲尖锐。我们伸出去的手，时时被尖刺刺破。

正是被刺出血的手，一路守护我们采集的那些花儿，安全抵达山脚。

下了山，我们最先处理那些深山里带来的花草。我把它们放在居室，在温暖的灯光下，它们光芒四射，宛若佛光，点亮周遭。

细弱的香气，淡淡的，丝毫没有攻击性，似有似无，飘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一夜醒来，高高挂起的棉麻衣物上，也沾染了不少花香。它的每一寸纹理，都可寻见花朵来过的痕迹。那个时刻，鲜活滋润，让人难忘。

千佛山的野菊花，让人记忆犹深，因为它的山野，它的气势。它在风雨中浪荡，却纯净地开在初夏的暮野。

当我手捧着它们站在山巅，瞬间感觉自己是山顶上轻轻飘过的云朵。

一把野菊花能让人想起轻飘的云朵。那种在云端的感觉，宛若仙人，并非不食人间烟火，而是能让人看见千佛颔首。那个时候，野菊花就是一道让人放松的法门。

那些野菊花，容颜美丽，天性达观，斗志昂扬。缺水好久，才开始显现枯萎。后来，我带它们穿越丛山，来到中原。

它们显示了自身全部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