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中国古代传统文化中的“琴、棋、书、画”,作为四大高雅艺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其中的“棋”,更是世界文化艺术宝库当中的一颗璀璨明珠,光彩瑰丽,奇妙无穷,与数千年的中国古代文化有机融合,一脉相承,交相辉映,成为人类智慧思维的结晶。

棋类历经两千多年的文化积淀,形成了一种别具中国传统特色,而又为世界各国、各族人民所普遍推重的“棋文化”;同时,它又以中国古代的兵法、儒学、道学、易学、佛学等思想理论为基础,具有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底蕴,兼有游戏性、战斗性、竞技性、励志性和哲理性、趣味性、普及性,是一门高深、复杂、微妙、神奇的科学艺术,因此被人们称为“数学的艺术,趣味的科学,战斗的游戏,智慧的化身”。

中国古代的棋类活动名目繁多,类型各异,共有数十种之多,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围棋和象棋。

围棋和象棋都起源于中国,是中华民族逻辑思维与形象思维双翼并展的光辉杰作,简单易学,而又奥妙无穷,一个小小的棋局,竟能带给人类一个别具洞天的神奇世界,斑驳陆离而又博大精深,奇巧精异而又变化无穷,引人入胜而又典雅高洁。历经数千年,棋艺的发展虽有盛衰交织、起落掩映的历史时期,但是,它那历久不衰的生命力经过了两千多年的岁月洗礼,仍旧青春蓬勃,生机盎然,并且正在昂首阔步地走向世界,逐步为世界各地的各族人民所喜爱,魅力依旧,奥秘深邃,千变万化,永无止境。

中国古代的典籍记载了人类最早的棋类活动。

近世的历史学家、考古学家与学者们多方考证,用翔实、确凿的证据证明了围棋与象棋起源于中国的论断,使之为世界学界所接受。

在20世纪初,英国人威廉·琼斯识见肤浅,荒谬地认为:中国古代不产象,而印度产象,并据此认为中国象棋源于印度。然而,近世的中国考古学家和研究历史的学者们就用铁的事实证明:中国自古就产象,诸多文化区域发掘出了象牙及大象的生活遗迹。从而一举推翻了威廉·琼斯的主观臆测。

自围棋与象棋发明两千多年来,历经秦、汉、晋、隋、唐、宋、元、明、清,一直到鸦片战争之前,中国在世界上始终保持着围棋、象棋第一强国的崇高地位,举世无伦,无出其右者。直到腐朽没落、愚昧而故步自封的清王朝糜烂得不堪收拾了,列强入侵,国运衰落,生灵涂炭,棋艺辄失去了群众基础,也就随之式微了。

两千多年来,在中国历史上曾经出现过许多傲视天下、技压群雄、独步一时、领尽风骚的绝代棋王,辉映后世,照耀千古。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中国历代史学家们并没有一个为“棋王”树碑立传的优良传统,二十四史所传诵的是历代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文学家以及王侯将相、皇亲贵胄等,从来就没有一部完整、系统的棋王传记作品。

在二十四史当中,除了为寥寥几个擅长棋艺的官宦名流颊上添毫,补记几笔作为专长介绍之外,只有在《旧唐书·宣宗本纪》当中附加了这样一小段文字,记述了一位棋王的事迹,原文是:“大中二年三月己酉,日本国王子入朝,贡方物。王子善棋,帝令待诏顾师言与之对手。”仅仅是寥寥三十三字而已,少得可怜。巧合的是,这位唐代棋王顾师言正是仅仅用三十三着,便一举挫败了冠绝东瀛的日本王子。

为纪念这位独步瀛寰、给国人增光的棋王,后人将顾师言所用的棋势定名为“三十三式镇神头”。

尽管从唐玄宗年间就开始特设翰林院“棋待诏”一职,使王积薪等一些登峰造极、风云际会的棋王,有机会进入中央政府机关任职,赢得了一定的社会地位。然而,这些“棋待诏”仅仅是职,而不是官。并且对于全国成千上万名棋手而言,“棋待诏”毕竟只是凤毛麟角而已,影响甚微,从而也没有引起史家的重视,以至于中国历代棋王大多湮没无闻,殊为可惜。

在数千年风云变幻、盛衰交替的中国历史上,曾经造就过一代代风华绝世、天资超卓、才艺盖世的“棋王”。诸如,围棋方面就有:战国时代的“通国之善弈者”弈秋,汉代人称“天下第一”的杜夫子,东晋号称“中兴第一”的王恬,唐代最负盛名的“绝代棋王”王积薪,“宋代棋圣”刘仲甫,明代“倚盖宗师”过百龄,“清代棋圣”范西屏等。可谓泰山北斗,冠绝九州。

因对中国传统棋文化的挚爱,我很早便有为中国历史上的那些杰出棋王作传的想法,以使更多的国人了解中国历史上的“棋文化”和曾经的辉煌。然而,夙愿多年,限于学识和才力,真正做起来时,却是举步维艰,备历辛苦。祖国历史上的这些不世出的棋王虽然震古烁今,灿若星斗,光芒万丈,但其生平事迹的资料与信史却不见于正史,大都是以零星片断故事的形式,散见于一些文人的野史、随笔、散文或是一些县志当中,而且即便如此,也是寥若晨星,支离破碎。因此,虽有汗牛充栋的中国古代典籍文献,要专门耙梳整理出湮没于历史缝隙当中的历代棋王事迹来,却也非易事。

既萌此志,我便留意搜罗,十余年来从史志笔记、稗官野史之中寻索故实、线索。于是归纳整理,日积月累,筛选出了截至1949年共和国成立之前的一些杰出的成名棋王,归类为“中国古代围棋十大棋王”和“中国古代象棋十大棋王”。这类史料卷帙浩繁,耙梳搜集,经年累月,劳心费力。但是,这项工作意义非凡,对于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增强全民族的文化自信、文明自觉,有着特殊的功效;同时也有“为往圣继绝学”的功德,颇具励志性和正能量的意义。

本书所选辑的这十名围棋王,我基本上把握如下的四条原则:一是生平事迹确有多种资料可稽考的,在历史上确有其人;二是棋艺出类拔萃,登峰造极,曾经有过战败当世前辈国手、有过轰动全国的弈棋战绩的,独步一时,称雄天下,鲜有抗手的;三是在中国棋史上的确有一定的“棋王级”影响力的,为后世学者公认的一代棋王;四是其生平事迹具有传奇色彩,有一定的故事性、可读性,能够引人入胜、可卒一读的。

当然,限于学识和才力,我自己对中国历代棋史所知甚微,因此,难免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本书所选辑的这古代十大围棋王也只是自己的一家之言,瑕瑜并陈,挂一漏万,遗珠实多,难求尽善尽美;这个选辑,也只是说明他们分别是中国历史上的围棋王的卓越代表而已,未必就是中国数千年历史上的棋艺最高的十位棋王。

同时,我在作这些棋王的传记之际,一直希望做到考据严谨且较为系统,所叙事迹都要有依据和资料,即所谓:指陈有据,不涉虚妄;我只是尽量把棋王们的生平事迹有机串联成为一个连贯的整体,再将故事讲得更加生动一些罢了。其实,在中国历史上棋王辈出,高手如云,英才荟萃。根据资料记载,颇多棋界高手的棋艺出神入化,所向披靡,但遗憾的是他们的生平事迹,实在是少得可怜,因此也就只好忍痛割爱了。例如,宋代一举打败棋圣刘仲甫的后起之秀晋士明,虽然他结束了刘仲甫称霸棋坛数十年的局面,但他的事迹寥寥,无可细考,不足成文,而且影响力也远不及刘仲甫,所以不予入选。

再如,清代乾隆年间抱技而终的一代围棋高手徐星标,虽然棋艺卓绝,出类拔萃,但是他的事迹仅见于一方墓志铭而已,连一幅遗局都没有。他的这方墓志铭还是清代著名的文学家袁枚所撰,其中记载:徐星标,名璇,天资聪颖,生有心计。他幼年体弱多病而辍学,唯独喜好围棋。徐星标的父亲徐培云,也是一代围棋国手,大名在外,因而,大江南北的一些棋客经常慕名前来挑战。孩童时代的徐星标经常梳了双丫髻,穿件文褓,整日在旁闷声不响地观棋。徐星标十一岁那年,一位西江棋客前来找徐培云下棋,不巧的是,徐培云这天刚好外出了。西江棋客闲着无事,就抱起徐星标,让他坐在自己的膝上,笑着开玩笑道:“你能替你父亲和我下一盘棋吗?”徐星标应道:“这又有何不可?!”并且愿意让西江棋客走先手。西江棋客微微一笑,感觉很吃惊,就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开始了对局。二人下了数着棋之后,西江棋客顿时大吃一惊,深感这小小孩童的棋力精湛异常,实是自己平生所仅见的劲敌,于是,攒眉苦思,竭尽智慧,奋起平生所学,拼力一搏,以至于思索很长一段时间才置下一子。但他一子刚落,徐星标便跟着下子,随手支应,落子极快。有时,徐星标等得不耐烦了,就趁对方苦思之际,跑到台阶下面玩耍去了,待棋客落子之后,又来接着厮杀。西江棋客眼看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手,害怕自己输棋之后有损于自己的名声,就佯装解手,悄悄地溜走了。后来,徐星标终于成了一代围棋大家。他布局审势,虽然秉承其父徐培云的教诲,但心有灵犀,独辟蹊径,自成一家,常有神来之笔。有时,对手坚壁高垒,严谨布防,无懈可击,徐星标则投数子于闲处,乍一看来,好像平淡无奇的疏忽之着,惹人取笑;但顷刻之间,近联远映,那几着闲子就像是天降神兵,在敌人内部策应,刹那之间,伏兵四起,转瞬取胜。旁观众人且惊且喜,轰然叫好。然而,始终没有人能够明白,徐星标何以会有如此神出鬼没的奇兵之效。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棋艺超群的围棋大高手,在今天传世的对局棋谱以及相关资料之中,竟没有半点踪迹可寻,真可谓“无迹可寻羚挂角”(清代诗人查慎行诗句),神龙见首不见尾。

也有的棋王事迹资料较多,棋艺也震古烁今,独步一时,但与稍前的前辈国手相比,棋艺、名气和影响力明显略逊,也就舍弃了。例如,晚清的两大围棋国手周小松和陈子仙。虽然他们两个棋力相当,也曾经称霸一时,鲜有抗手,而且生平事迹也较为详尽,但是,通过周小松参研前辈大国手“棋圣”范西屏和“棋中杜甫”施襄夏的《当湖十局》遗谱,以及他后来的由衷论断来看,他与陈子仙显然只是范西屏、施襄夏授二子的国手水平,远非范、施的敌手,而且周小松与陈子仙对后世棋界的影响也远不及施襄夏的巨大与深远。因此,我就择其善者而从之,选择了“棋中杜甫”施襄夏。

书中所附的插图共计十幅,系吕程远先生所绘。他画风厚重朴实,尤其长于嶂石岩地貌的山水风致与山庄风情,在赞皇县书画界享有盛誉。

本书积累资料经年,厚积薄发,始作于2004年6月。十二年后,修订出版,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冯建林

20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