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前,秦韵浓便已往家里拍了电报。秦振北回到帅府时,秦老太太并秦韵淋、秦韵湘等人早已等在大门口迎接他的归来。见到秦振北,秦老太太首先由下人搀扶着过去将他抱住:“老三,奶奶的乖孙儿,你到底没有丢下奶奶,你到底还是回来了!”边说边泪流不止。
可在秦振北的记忆里,已无这个人的身影,所以他并没有办法体会她此刻的心情。为了不让老人家伤心,他只好任由她抱着。
秦老太太察觉到秦振北身体僵硬,心里更是疼得紧:“忘了不要紧,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奶奶已经一把年纪了,实在经不住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而其他人在一旁看了个个也都哭成了个泪人儿。
秦韵浓见状,忙向秦振北一一介绍道:“这是大姐,那是二姐。你失踪的这段时日,她们日夜都在为你担忧。还有…”
“少帅!”正说着,却见一人快步跑了过来,将秦振北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之后用力跪了下去,红着眼道,“东盛保护不周,令少帅身陷险境,请少帅责罚!”
秦韵浓上前将他扶了起来:“韩副官,这不是你的错,你能活着,三哥他也是很欣慰的。只是如今,三哥暂时忘了从前的事,还请你多多相助,望他早日恢复记忆。”
“少帅…”韩东盛吃惊片刻,待反应过来,立即行了个军礼,“是!”
这时,一部汽车驶来,停在大门前。紧接着,一名身着军装,英姿勃发的年轻女子从汽车上走了下来,当见到秦振北的那一刻,她忍住了满腔激动,只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到他面前,而后对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秦振北望着她,却是满目陌生。
“三哥。”陆婉鸢对他露出一抹沉稳而温柔的笑,可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去,“你回来了。”
秦韵浓忍着泪,对秦振北道:“这是你的妻子,陆婉鸢。”
闻言,秦振北心下一震,眸中瞬间迸发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知道了她是他的妻子以后,心里会这样难受。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安歌的身影,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既已有妻子,那安歌呢?四妹说他最爱的女子是安歌,可他与安歌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听秦韵浓这样介绍,就好像是在介绍一对刚熟识的陌生人一般,陆婉鸢更是吃惊:“三哥?”
秦韵浓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三哥他的脑子曾受过伤…不过三嫂,你不要急,大夫说了,那只是暂时的,三哥他总会想起来的。”
陆婉鸢到底不是普通女子,也不会如普通女子一般痛哭不止,而是伸手抹去眼泪,微笑道:“没关系,没关系的。只要人活着,这比什么都好了。记忆没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她握住秦振北的手,“三哥,你…”
秦振北却反射性般抽出手来,略微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还请给我一些时间适应。”
陆婉鸢脸上的笑容一僵,却立即被她掩饰过去:“我理解。”又道,“一路风尘,你也辛苦了,先回房去休息休息吧,有什么话,咱们晚些时候再说。”
“婉鸢说的是。”秦老太太握住陆婉鸢的手,“这段时日,最辛苦的人该是你才对。若不是你,你父亲一手创下的基业如今都不知道该是怎样的场面了。好孩子,奶奶替老三谢谢你了。”
“奶奶,您快别这样说。”陆婉鸢看着秦振北,“我是秦家的媳妇,也是承军的少帅夫人,为三哥分忧解难是我的义务。若我连这样基本的义务都做不到,那我还怎么配得上这个身份呢?”
听他们说了这些,秦振北心中对这些事这些人已有了大概的了解。他大抵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为了他付出了许多许多,他是应该感谢也应该感动的,可他到底还是没能产生这样的感觉。他心中依旧在想着,安歌怎么办。从前,他究竟对安歌做了什么?遗忘过去的这些时日以来,他从来就没有像此刻这般迫不及待地要恢复记忆。
走进家中,秦振北看着四周的布置,心中隐隐察觉有些熟悉。他竭力回想着从前,记忆里闪过几个零星的片段,可那些场景都太模糊了,他没有法子看清楚。
陆婉鸢见他发愣,忙提醒道:“我们的房间在二楼。”
秦振北回过神来,对她道了声:“谢谢。”
陆婉鸢眼眸一黯,但很快便以微笑掩盖。
推开房门,这屋子的布置却让秦振北觉得十分陌生,竟是半点记忆也没有。陆婉鸢挽着他的手臂一同走进房间,半带羞涩道:“这便是我们的婚房了。它见证了我们从前所有的恩爱。”她忽地抱住他,带着哭腔,“三哥,你失踪的这段时日,我其实比谁都煎熬。可我不能倒下,为了承军,为了秦家,为了你,我必须撑住。可我终究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罢了,我也渴望丈夫的疼爱,我也渴望能够依偎在丈夫怀里,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子…”
秦振北不知该如何回应,良久,才说了句:“辛苦你了。”
陆婉鸢在他怀中摇了摇头:“只要你好好的,别说是这些了,哪怕是要了我的命去,我都甘愿。”
秦振北被她抱着十分不自在,终是轻轻推开了她:“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陆婉鸢伸手轻轻按去眼泪,立即换上一抹端庄大度的微笑:“好,你先休息,晚些时候我再通知你吃饭。”
正要下楼梯,韩东盛恰好走了上来,陆婉鸢便停在楼梯口,等他上来。
“夫人。”韩东盛朝她问了好,又道,“少帅他歇下了么?”
陆婉鸢点点头。突然又神色一肃:“韩副官,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也知道少帅他如今已没了记忆。该说的,不该说的,相信不必我提醒你,你自己会有分寸。”
韩东盛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何事,便道:“夫人尽管放心,东盛明白。别说少帅如今忘了从前,就算他没忘,有些事,这家里也是无人敢提半个字的。”
陆婉鸢不再多说,而是直接下了楼。
韩东盛看了看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连日来,承军那些长辈们陆陆续续都有来看望秦振北,秦振北一一见过,但还是没能想起什么。他记得秦韵浓提过‘李伯伯’三个字,便猜是李彦青,因着这里头只他一个姓李。待其他人都走以后,秦振北独独留下了李彦青到书房。
看着秦振北,李彦青不禁笑得皱纹满面。他伸手拍了拍秦振北的肩膀,半开玩笑道:“从前打战的时候,风吹日晒的,也没见你这样黑。这在海边生活了一年,就让你黑成这副模样,方才刚见到你的时候,我都差点没认出你。”玩笑过后,他肃了肃神色,“振北,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秦振北也不拐弯抹角:“安歌被扶桑人抓走了。”
李彦青颇为吃惊:“振北,你不是已经忘记一切了?怎么还会记得…”
秦振北道:“大概是老天爷安排的吧。我虽忘了她,可我们终究还是相遇了。四妹说,安歌被扶桑人抓走这件事兴许与我有关。可我已经不记得我曾与扶桑人有过什么关系了。不知您晓不晓得?”
“我并不知道此事。”李彦青略略沉思,“你与韩副官向来亲近,这件事,也许他会知道答案。”他瞧了瞧紧闭的房门,又稍稍压低了声音,“既与扶桑人有关,恐怕没那么简单,咱们自是要从长计议。还有,此事不宜声张,尤其不能让你岳父他们知晓。”
“我明白。”秦振北点点头,“所以我才独独留了您一人在此。”
李彦青思虑片刻:“这样吧,这两天你先带韩副官去枫桥那边,有什么事,咱们去那里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