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意孤行

“哎,在干嘛呢?”

数学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

木沙从徐鸣那儿借来的《萌芽》上抬起头,带着被抓现行的尴尬无语地仰望着他。

“不用偷偷摸摸的。你考了满分,不听这节课没关系。把书拿到桌面上来,大大方方地看,别总低着头,伤眼睛。”

木沙不可置信地看着数学老师,他却没做更多的表示,两大步跨回讲台,继续从容地讲他的课。

个子矮,眼睛近视。每次按大小个排座位,木沙都得自觉地排在队首,坐到第一排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她没有陈若梦那样的自信,嬉笑着找个不高不矮比较正常的位置站定。她更没有萧萧那样的大胆,直接一下跳到队尾,和旁边的男生嘻嘻哈哈,在最后一排独自占个桌子,上课时伸展了双臂,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教室里安静的时候都能听到她细细的呼吸声。

虽然知道自己就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可木沙从来没意识到自己如此无所遁行。这对她课上偷着看闲书没有任何好处,更重要的是给她自觉寻求隐藏的心灵造成了严重的压迫感。

木沙扭头瞄了瞄萧萧旁边的空位,在心里盘算开了。在那里可以交到一个朋友,还可以避开老师的目光。不便说,但木沙心里更看重的是她可以通过萧萧,即使无法打开,倒也可以窥探窥探他们的世界——一个属于年轻人的花样世界。

班上新转过来一个男生,叫丁亮,阳光帅气。开始木沙也对他不十分在意,只是在课间无意回头时,看到他充满魅力的笑容,在夕阳余晖的光环中,更有天上人间的恍惚感。自此,可怜又可恨的木沙喜新厌旧,开始了新的单相思。

要是有了萧萧做朋友,她这个男生中的小红人一定会告诉她不少有关他的消息,这份单相思也不至于空空洞洞,无处着力。

可是木沙依然鼓不起必然的勇气。她知道她想要窥探的是不属于她的世界,她的这种行为是对现有朋友和父母的背叛,还很可能落得自取其辱的结局。

只是这心思一旦成了形,便不肯轻易消退。且不知不觉中溜出了嘴,像阴谋家一样暗自策划着实现自身。

亚宁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忧心忡忡地对她说:“听说,你想跟萧萧做同桌。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看不到吗?你跟着她肯定会学坏的。到时候考不好,你怎么向你父母交待?”亚宁作为木沙最好的朋友,有时候也会听到一些她对家里人的抱怨。只是没想到,她会把父母搬出来压迫自己。本能的反抗使木沙在一瞬间远离了这个朋友。

出乎意料的是,通达的徐鸣也不赞成她的这种想法:“你和萧萧不是一路人,跟她在一块不合适。”

人们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赤墨相遇,又会如何呢?木沙既不同意他们对萧萧的定义,又不认可自己必然变坏的结局。你们都说不行不行,到底行不行咱们就走着瞧吧。

生物课下课时,生物老师踩着高跟鞋,扭捏着从木沙面前摇过,身上的香水味儿随即把木沙湮灭。眼看着就要走出教室的门,她又猛然回过身,对木沙说:“你的白头发不少啊。吃饭时多买点海带,海带含碘,对头发有好处。另外还可以多吃些芝麻、蜂蜜什么的,都有用的。”

木沙明白老师是一番好意。可瞬间又觉得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用母亲的话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木沙在心里翻个白眼,气呼呼又蛮不讲理地想道:你把买香水的钱给我吃饭,我或许就可以吃得起你说的那些东西了。

待老师消失在课间乱哄哄的人群中,木沙就又回过头,看了看萧萧旁边的空位。她再也忍受不了老师这样的“关心”了,这滋味儿比她仰着头看一节课黑板更叫她难受。

木沙在走廊里找到萧萧:“我搬过去跟你做同桌行不行?”不行是可能的,可当面说出来有些不大可能。

“好啊。我正愁上课没人陪我说话呢。天天睡觉,也真无聊。只是老师会答应吗?要耽误了你学习可怎么办?”

“这你不用担心,你只要同意,我自己去跟老师说。”

“你要真能说动老师,那就太好了。你去说,我去把桌斗收拾一下,里面全是零食包装袋。”萧萧说着,不好意思地一笑,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木沙敲门,进屋里,走到赵老师身边,开门见山:“老师,我要换桌。”

“为什么?”赵老师停下手中的笔,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在第一排看黑板难受。”

“那你想换去第几排?”

“我想去跟萧萧同桌。”

“那可不行。萧萧什么样,你也不是没看见。跟她同桌,会耽误你学习的。我在三四排给你找个位置好了。”

“我想去跟萧萧同桌。”

“我刚才说什么你没听见吗?不行。”

“我保证不会影响我学习。再说不行,我再换回来不也一样。”

“你真的要换?”

“真的。”

“行吧,那你就试试。要期中考不好,你可得换回来。”赵老师思忖片刻,说道。

“行,我知道了。”木沙开心地出了办公室,回到教室就开始收拾东西。

木沙收拾好书本,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成了萧萧的同桌。

她看到亚宁站在墙角里,责备又失落地看着她。木沙选择视而不见:如果萧萧真能改变我,那才奇了怪了。再说,我本不是你们眼中的好人,即使坏了也不是变的,只是把隐藏的表现出来而已。

“哎,你知道丁亮在课间跟我说什么来着?”萧萧捅捅木沙的胳膊,倾着头,低声对她说。

没想到一上课萧萧就向她透露丁亮的消息。不会是她已经看出自己对丁亮有好感吧。

“什么?”木沙眼看着老师,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问道。

“他说今天生物老师穿了一条粉色内裤。她的裤腰太低了,谁都能看见。我也去看了,可不是,露出好大一截呢。”

木沙没想到萧萧一上来就跟她说这些。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花边新闻?木沙装模作样地看着黑板,不置可否。可又觉得自己一句话不说,有些冷场。便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噢,他们整天就关心这个?”

“你以为呢?”

是啊,你以为呢?你一意孤行地搬到萧萧身边,难道是想听哪个老师教得好,哪个同学学习棒吗?笑话。再说,自己骨子里是什么正经人吗?那些鬼故事里的露骨描写自己不也一字不落地看完了吗?再说,自己在前几年还去过一次“窑子”,就这事,估计就连他们也难以想象吧。

自此,木沙三分抗拒,二分好奇,五分惊叹地淹没在同学和老师们的花边新闻里。这比痞子蔡的描写更加让人觉得陌生和不可思议。

在这日日冲击着原有视听的精神波澜中,木沙还保持着惟一的清醒,那就是不能让自己的成绩一败涂地。

装模作样地看黑板并不完全是为了掩饰。在第一排时,黑板已成了模糊的存在,需要靠着猜度和同桌的帮助复原上面的内容。现在在最后一排,黑板就只能是一块板子了,上面的东西等于不复存在。既然不复存在,就无从猜度,况且木沙发现新增的物理也不是那么好猜的。木沙不能总问萧萧,有的东西她看了也说不上来。如此配一副眼镜就势在必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