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倾的房子是两层结构。说是两层，其实只有一层。第一层架空的，类似于空中阁楼般的。二楼里，一个很宽大的客厅，正对着东边的墙是落地玻璃。没有电视机。一张餐桌，餐桌旁两张设计简单的靠背椅，似乎和那餐桌是一套的，三张可以让人陷死在里面的单人沙发零散在客厅里，落地窗外偏左看到的正是那百年老树，或许因为距离恰到好处，没有让人觉得那树挡了风景或光线。不过由于客厅太过宽大而家具太少，反而奇怪地显得有些许萧索。
两个男人，一人占据着一张沙发椅，并排坐在落地玻璃前，看着外面的风景。天已经黑下来了，月亮还没有升起来。
“你真的要带她回去？”其中一个男人带着有点难以置信的语调说道。是白绿。
“真的。我要带她回去。”另一个男人平静地说着，看不清模样。男人抬起修长的手，优雅地一挥，一颗美丽的珠子出现在半空中，光彩流溢，如梦如幻。
“真珠！”白绿惊讶地看着半空中那颗珠子。
“真珠。”那男子毫无感情地重复道，起身走向小餐桌拿起唯一的水杯走回来。他打开水杯的盖子，把水杯放在真珠的下方。
“下来。”他说。
好像那个水杯是收妖瓶似的，珠子‘咻’地掉进了水杯，融化在里面的半瓶水里。屋子又似原来般黑暗。
男人的嘴角翘了起来，摇了摇杯子，盖好它，放回原处，走回沙发椅上舒服地坐着。这个男人的一切动作，都透露出一种自然的优雅和高贵。
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白绿直到那男人重新坐下后才开口：“真珠也只能把她妖化五六年，那么以后呢？”
“……或许，不用一年我就会把她送回来。”男子平静地说。
白绿没有说话。屋子里一片沉静。
过了一会，外面的木质阶梯上传来细微的动响。白绿和男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动。
门上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屋里的人依然没有动。
很奇怪。即使家里有了人，不，是妖怪在，可是每次回家还是要自己开锁。他们没有帮她开过门，而连倾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每天回来后开门开锁是很正常的事情。
开了锁，连倾推开门，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踏进屋子。转身关门，走进大厅。
连倾看到两张沙发椅并排对着玻璃墙外，右边的那张椅上白绿转过了脑袋，露出半张脸对着她笑。
“你回来啦。”
“嗯。”连倾回笑道，打开了客厅的灯。左边的椅子上一定是暗暗了。他总是把自己倒挂在沙发椅的靠背上，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尖利的爪子会不会抓破沙发。他说那样他才睡得着，这也是他们赖在这的理由。
连倾把菜提进厨房，白绿马上跟过来。自从他们来了以后，都是由白绿做饭。虽然觉得妖怪也吃人间伙食很有趣，但也很自然地接受了，好像本来就应当是这样。白绿的厨艺绝对可以与顶级厨师媲美，简单的材料就可以做出天上美味。
连倾把白绿丢在厨房让他去准备晚餐，自己则把餐桌上的半杯水倒满，一口气喝掉后再倒入半杯。
这是她的习惯。连倾不喜欢喝冷水。总在水杯里留下一半的水好下次掺着热水喝。家里并没有热水器之类的现代化东西。简单的说，除了音响及洗衣机，家里几乎没有任何电器。
她毫不客气地占了白绿刚让出来的椅子。
“睡醒了没？”
“还可以。”
“我有一点好奇。白绿是树妖，但并不是树的模样。你应该是猫头鹰妖怪，也可以幻化成人的吧？”
“可以。只是我喜欢这个样子。”
“是吗？呵呵……”
“我知道，你认为幻化成人形是妖的修炼成果的代表之一，而我还保持着兽形是因为我的修炼还不够。”
“……不是吗？我真是这么认为的。”她没有一点歉疚的意思。
“实话说，那是很幼稚的。妖之所以为妖，并不是因为会人语，而是因为有些时候能够随心所欲——好听点说就是拥有一般人类不具有的能力。七十二变，并不是孙悟空的专利，而幻化为人形，也不是我们的目标。”
“……我没有那个意思。”连倾说。她觉得暗暗的话有点乱七八糟。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在门口站那么久才进来。”
“是么？……因为……陌生。”连倾沉思着，暗暗紧紧盯着她的脸，“陌生。我总是感觉很陌生……”
“你在这住了十几年。”暗暗轻声说。
“是的。十几年……还是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