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越是刻骨铭心的分离,存于心中的越是隐秘。黑暗到来在想要照亮就会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没有经历过风风雨雨,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对于萧梦安来说,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才是她真真正正的世外,不是那一天见到的杂市,也不是接下来洛城的繁华,那些都不过是匆匆一瞥,来不及仔细的欣赏,转眼便是腥风血雨,什么感情在此刻,在战场似乎都很快升温,人间百味,莫不急在最坏的时候遇上最刻骨的人,时间会冲淡,但绝不是此刻。
出了齐国的漠城,离开了那人所在的国家,萧梦安回头看,跨出这一步,这天就不是他的那片天了。很奇怪,走了这么远,这么久,想起来时却没有那么夸张的思恋,或许时间真的可以冲淡所有,或许未曾深爱,亦或许在离开的那一刻,定下了一个定论,唯有某处轻轻动都会有钻心的痛。
出了漠城,往前走上几十里就是睡城,这样回去,会被发现,即使萧梦安是千军先锋,可难免会累,踌躇了许久,也在这座空旷的城市呆了很久,越久越容易被发现,可前路在哪?萧梦安感到头疼。
与此同时,感到头疼的还有井右宽,不止是头疼,简直是晴天霹雳,帮他打仗的两人都在这一次的混战中消失,而且井右宽明白之所以楚国会取得这么多次的胜利,完全是因为有萧梦安和秦添身上所带着的号召力,而他却总是躲在这后面纸上谈兵。性格决定命运,成败决定人生,井右宽不是真的没想过那个位置,可也仅限于想想,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皇位也绝不会是他的,可玄幻的是,总会有些贪婪的人,忍不住去触犯。井右宽的性格如果他上位,会是个明君,但如今乱世,这样的性格便是第一个挨刀子的人。读了那么多书,井右宽也很清楚这一点,奈何,事情还没有做绝,从小到大,井右宽仍然抱有希望命,直到上京再次传来消息。
五月,阳光并不柔和,在杜抉倩的强烈注目下,齐安放下了手中的佩剑,这把袖剑是她拖舒青带过来的,总不能傻傻的陷在后宫,连个防身的都没有吧。杜抉倩在一旁看着齐安,却是透过齐安看远在边城发呆的井右宽,恍然间从心中蹦出个想法,这世间看似祥和,但马上就会乱了,他不是一个的人,既然不是,那就变狠心吧。
三个女人一台戏,看似柔弱的女子,被情字架着,再感受一下权利的滋味儿,便不会善罢甘休,此刻,女人便是可怕的。钟明绣眼瞅着杜抉倩拿的药吃完了,可是肚子却丝毫不见反应,急急的挑了午后来荣华宫找杜抉倩,拜了皇后就被杜抉倩接到偏殿,齐安在她们走后,望着殿门,若有所思。后宫,无依无靠便是位份高的欺辱的对象,即使对方位份更高,且有陛下的冲宠爱,转身抛下,不闻不问,作为一个女人,多多少少都会懂。杜抉倩将手扶上钟明绣的腕上:“娘娘的脉稳了些,可是龙子还是要等些时候。”
钟明绣并没有感到失望,最近在喝药,身体也越来越轻松,她笑着道:“杜姑娘,你医术这么好,虽然这太医院没有女子的先例,但是”
杜抉倩不傻,这话很明显,杜抉倩只是好奇,钟明绣在这宫中虽然受到宠爱,可丼右风转身就往,任由钟明绣在宫中受欺负,也从不出头。而且宫外与她有关系的人全部都被丼右风以一个莫须有的勾结叛党的罪名,杜抉倩复杂的看着眼前这穿着华服的女人,这世上有很多人,他看不懂,井右宽他不懂,可突然就在意了,齐安她看不懂,为什么那么痛苦,却还是做了最不想做的事,唯一的,萧梦安,他能看懂,从第一眼起,她便懂了,都是白纸,都会被自己的好奇心渲染。
“贵妃娘娘,还记得初次见面我送你的那只发簪吗?”
钟明绣轻轻点头,将发簪从发间拔出,这只发簪在钟明绣第一次接过时就知道不简单,因为它的重量不正常,钟明绣一直不敢离身,再加上舒青将杜抉倩以宫女的方式安放到皇后身旁,钟明绣不得不深思,而且钟明绣也很好奇井右宽现在是副什么模样,她了解他,他只是表面看上去温温和和罢了。
“娘娘,这便是我的答案。”钟明绣了然的看着杜抉倩,心中想,这天下真的会是井右宽的?他有这么多人帮他,江湖才子,官场谋士,也许远在边城的人更多吧,钟明绣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结局,看到了孤独。她转过头看着杜抉倩,眼神近似疯狂,深爱过,才会懂。
杜抉倩不懂,与井右宽,并不太深,她将子血带给钟明绣,此后以免被发现,都由子血来往:“娘娘,这是子血,以后联系就由她来。”
钟明绣看着眼前标志的姑娘,一身浅绿色的宫装,轻闪闪的套在身上,眉宇间透着股英气,周身气场不似一般的宫女,于是像杜抉倩投去询问的目光。杜抉倩接收到这目光,却也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贵妃娘娘宫中是不是有位杜美人?”杜抉倩没有等钟明绣回答,而是肯定的接着说:“娘娘可否通融一下,让我去见见?”
钟明绣感到吃惊,杜抉倩只是接着说了一句这宫中没有事能够瞒过我。钟明绣带着杜抉倩来到自己的宫中,杜抉倩轻轻俯礼,然后走进了兰香殿。而此刻,小杜抉倩躺在床上,十年来,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中了毒,而鬼医的后人也就是她的姐姐已经对她的生命下了最后的通知书,许久不知道什么是毒发的她,再一次知道了痛苦,冷汗早已浸湿了床单,她双手紧紧的抓住床单,由于太过用力,手指已经变形。虚弱至此,早已无法察觉他人的靠近。杜抉倩进入内室便是如此景象,骨肉相连的疼痛,而且就摆在自己面前,说不上心痛是不可能的,杜抉倩拔下头上的木兰银簪微微在火上烤一下,然后刺进了小杜抉倩的人中,听到清脆的利物相互撞击的声音才发觉自己做过了头,忙将发簪取出,乌黑色的血液像找到出口似的顺着人中和嘴角流出,而此时的小杜抉倩在受到轻轻一击早已晕过去。
“子伶,端盆水过来。”杜抉倩吩咐着,拿出手帕将杜抉倩流出的血擦净,转身,子伶将水来,杜抉倩吩咐着子伶下去,独自一人就在这儿,小杜抉倩在这儿没名没分的,连个可以安心对待的人也没有,杜抉倩轻轻擦拭着自家妹妹的身体,陶虹书死了,没人可以再操控她,为什么她还会出现在这里?
杜抉倩将被子给小杜抉倩盖好,坐在床边,轻轻道,“你想杀我,可现在呢?还剩半年了,虽然我们没有什么感情,可我还是希望接下来半年里你能开心的活着。”
“陛下御辇将到,烦请策殿好好侯着。”唱词的太监匆匆唱了一句,然后就在策殿大门候着。
杜抉倩听到声音赶紧端着水盆低着头走出去,子伶跟在后面。钟明绣听着声音,正打算梳洗的她赶紧将桌上刚取下的发簪插回发间,很不巧,是杜抉倩送的那支云纹桃木簪。更不巧的是,杜抉倩准备往钟明绣那儿去时,眼前就出现双黄色龙纹鞋,杜抉倩赶紧退至一旁跪下:“陛下金安。”
井又风连看都没看地下跪着的两人,直接走到钟明绣宫中,钟明绣携众宫人跪拜在地,井又风静静地看着,然后绕过地上的宫人,直直走到后方的龙凤椅坐下,他看了眼前这些人,头挨着地,所有人在皇权面前,都卑微到了地上,可坐在这皇位上的人呢,这位置他梦寐以求,可也坐的心虚多少个午夜梦回,先皇井立方在梦中举着把镰刀就这么搁在他脖子上,他躺在床上的脖子上,渐渐的井又风开始失眠。今天他来到这里,不过是想好好睡一觉,可当他看着面前的人,那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衫,头发松松散散的披在背后,偶有一缕垂在胸前,他开始犯了难,从一旁王阿荣手中接过茶水喝后,他站了起来。
“你恨朕吗?”井又风走到钟明绣面前,想要说句好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
钟明绣眸子中闪过几分痛楚,身体微微有些晃动,很突然,晃过八年前春瑟湖那人的青涩模样,物是人非,可情却更甚。
井又风见钟明绣迟迟未答,将钟明绣扶起,众人见状,纷纷起身,低身出去,将门关上,负责点灯的宫人将内宫的烛灯尽然点去,然后把着那微弱光芒的红色牡丹状灯悄悄的坐在侧殿旁偷个空闲。
杜抉倩和子伶隐在暗处,见钟明绣宫中的人走了大半出来守在宫外,悄声让子伶将她带到钟明绣宫顶上,坐在屋脊上,然而没有想象中的靡靡之音,却只有钟明绣的一人独白。
夏天迟了些,太阳却更刺眼,刀剑炖了些,仍然可以杀人,要么不做,要么做狠,井右宽站在边城的城门上,心尖突然有种被刺中的感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远方的睡城,如今被齐国和方国割据一边,而自己的兵力在左右衡量了后选择了退出,说不尽的沮丧才让井右宽意识到自己的实力,而之后发生的事,将让井右宽剖开真实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