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二天灾

他出生之时，杀死了周围所有人，包括他的母亲。到了六岁，他毁灭了一颗行星。到了三十岁，他统御百万个世界。

端坐在地狱石质王座之上，他的六只眼睛全视蔚蓝行星，血红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地狱之主路西法不知所踪，三宫魔代而成为领主。王座孤立在猩红骸骨平原之中，阶梯之下有带蹼翼的恶魔守卫。这是地狱，神之领域的深渊。

地狱的入口是一道生锈的铁门，并非读出朋友可进入，进入此地者，当弃绝一切希望。铁门上的符文会烧灼任何胆敢穿越的天使，让他们失去翅膀，堕入深渊。铁门狭窄，只让灵魂堕天，用以锁住地狱狂军。

穿过铁门阶梯之下是一片火湖。岩石锋利宛如倒刺，火海沉沦灵魂哀鸣。湖面上火鸟飞翔，随时将跌落的灵魂吃进腹中。灵魂乘坐死灵船，付出三十枚银币，才得以穿越火湖，抵达最终归宿。

渡过火湖下层到了多重隧道，隧道曲折婉转，仿若人脑结构。永远不知下一个拐角等待的将是何种刑罚。带翼恶魔在隧道迷宫中捕猎灵魂，未知的终极恐惧。没有灵魂能毫发无伤地逃离地狱甬道。

隧道之下是锋利的矿洞，黑压压的矿山象征永恒的劳役。罪孽较轻的灵魂会被罚在矿山中挖掘黑煤，以供地狱之火的燃烧，保持这一宇宙维度的气温。地狱毕竟是神之领域的一隅，也不逃脱物理规律。

矿山往下是两座地狱的城池，蛾摩拉和索多玛。西方的蛾摩拉生长于岩浆之中，长成圆形高塔，每一层都居住着地狱的原住民。东方那骸骨平原布满人类骨骼，平原之上拔地而起的是索多玛的尖塔。

再深入地狱的是平整的冰层，冰层之中布满窄小的阶梯，用作押送罪孽深重的灵魂。他们会被拖进地狱最深处的屠场。在地狱里灵魂若是死了，会从铁门处复活，再次经历多层地狱的恐怖，直到坠入屠场。

三宫魔端坐于地狱王座之上，通过遥视力锁定地球，看那旧金山的一所普通的高中。这所高中里隐藏着一位与众不同的学生。她有着一头蓝黑色短发，紫色双眸。她虽然穿着普通，但也掩饰不住本身的神秘气质。

她是少年泰坦的渡鸦，三宫魔的女儿。

三宫魔唯一的弱点，全宇宙里他唯一惦记在心的人。他允许自己拥有软肋，恶魔因为有爱恨才得以强大，不像冷漠的天使。天使们宣扬希望与爱，本身对人类，甚至对他们所守护的人并无真正的感情。三宫魔对渡鸦不同。

他也记得渡鸦的母亲。安琪拉·罗斯曾是一个哥谭人，抑郁而绝望，她参与了鲜血教会召唤三宫魔的仪式。她就是恶魔的新娘。与她想象的狰狞面孔不同，三宫魔以天使般的形象现身，与她共度一夜。

他有过无数孩子，其中三王子最得他的重用，他们是象征愤怒的贝利亚，象征欲望的鲁斯科夫，还有象征嫉妒的苏杰。但他对儿子们的爱，远不及对渡鸦——他们素未谋面，没说过话，但三宫魔就是认定了。

三宫魔注视着她走出校门，向旧金山嘉年华走去。今天渡鸦十八岁了，今晚她会与她的恶魔领主父亲第一次见面。他们该聊些什么？三宫魔心想。学校里的琐事，少年泰坦的队员，年轻人的烦恼？他想当一个好父亲。

一个好父亲，会为女儿献上礼物。

在恶魔们呈上来的盛水铜盆中，他看自己的脸。他的皮肤血红，头顶一双犄角，原本是眼睛的地方——有六只发光的眼。这就是三宫魔的原貌。他长得并不丑陋，但没有人会质疑他的恶魔身份。这会吓怕渡鸦吗，让她不承认。三宫魔用手掀翻铜盆，铜盆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水花飞溅。

他的女儿会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理由抗拒他么——比如说正义，比如说仁慈。那些人类生造出来的词汇，那些宇宙中并不存在的法则。亦或是只是看见他的脸，就断定他是邪恶。不，渡鸦体内也蕴含着恶魔之力。她总有一天会明白。

渡鸦在嘉年华会上闲逛，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却没有选择与少年正义联盟的成员庆祝。而是独自隐藏于喧嚣之中，置身于世界之外。晚风送来黑暗中的低语，“渡鸦……”

她瞬间转身，密集的人群里没有叫她名的人。她听见了来自地狱的声音。

“渡鸦……”

追随声音的踪迹，寻进山间林地，渡鸦并不惧怕。夜之雾升起，弥漫在她脚边，雾气之中一个人影显形。但那不是一个人，恶魔犄角出卖了他，那是地狱的领主三宫魔本人。他没有戴上天使的面具，他只是来看他的女儿。

渡鸦握紧嘴唇，手握双拳，感知自身的魔法，以防恶魔的突然袭击。她的力量也来自于黑暗，这会是阴影之间的对决。

“是我，”雾气散去，四眼恶魔显现高大的身形，“三宫魔，你的父亲。”

“是吗？”渡鸦反问，恶魔向她走来，但她站在原地，没有溃逃。她是一个天生的战士，并非魔法赠与了她毅力。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更为尴尬的是三宫魔双手各握着一支甜筒雪糕，它们快要化了，在他手中留下白色痕迹。他笨拙地以为甜食会是很好的开场白，至少给渡鸦留下善意的第一印象。三宫魔将右手的雪糕递过去。

她接住了，但没有吃，“我没有父亲，你又是谁？”

“你身上的恶魔之力，你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它们来自于我，”三宫魔解释道，虽然他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了，但他从来没遇到过比这更甚的窘境，“我是地狱领主，即是地狱的君王。我很抱歉，没有在你长大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但命运最终会使你与我同在。”

“你提起命运，但我只能感知到邪恶，”渡鸦将甜筒丢到地上摆出战斗姿态。虽说世人常拘泥于正义与邪恶的争辩，但当邪恶就在眼前的时候，人们总能一眼看破。地狱、恶魔、犄角，这些证据还不足够吗。

“在地狱，我们不讨论正义与邪恶，”三宫魔沉思道，他料到女儿会抗拒，但他不允许，“我们只在乎力量与征服。那些假意无私的人，才是平庸之恶的主宰者。强者如同你我，不屑于妄议正义。”

“母亲曾经提到过你，”渡鸦说着，让魔法力量流淌，“她惧怕你，但我不怕。你想要什么，恶魔？”

“无所畏惧的渡鸦，我的女儿，”三宫魔露出笑容，显现锋利的牙，“我想要一个机会，给你看那你将要继承的世界。我爱着你，你最终会明白。跟我来。”

三宫魔伸出右手，静待渡鸦的回应。渡鸦带着对邪恶自然而然的厌恶，也有过一丝好奇，她的父亲果真残忍暴戾么。她要继承的一切，也包括邪恶本身？或许扎塔娜是对的，正义联盟容不下她，少年泰坦也不过是出于同情，收留她。

渡鸦握住了他的手。他们的灵魂穿越星河，抵达神之领域，越过地狱的铁门，火湖和隧道，步入骸骨平原。渡鸦艰难地踩过满地的人类骨骼，几乎跟不上三宫魔的脚步。因为他每走一步，就踩碎地上的骨。

骸骨平原中央的阶梯之上立着地狱的王座。

三宫魔指着王座对她说，“看那，这是地狱领主之位。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坐在其上，统领整个地狱。你拥有我的力量，我的血脉，我的意志。与此同时你又与我不同，你有……同理心。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注定无法长久称王。你的内心才是你的力量之源。这个王座，属于你。”

“我不需要什么王位。”

“把它看作我送给你的成年礼物，女儿，”三宫魔握住渡鸦的手臂，他的动作很轻，并不会按出淤痕，“你的兄长们会为之挣得头破血流，但它是你的。只有你才配得上地狱王座。不要拒绝我。”

“如果我拒绝呢？”

“不要反抗我，”三宫魔以最温和的声音说出威胁的话语，给渡鸦看那遥远的蔚蓝行星，“除了地狱的王座，在末日之时我们还将进攻地球，并把它从天堂军队手中夺取。那会是地狱最伟大的胜利。在那之后，我会将地球也献给你。”

“然后呢？”渡鸦质问，“然后你会毁灭地球上的一切生灵吗？”

“我可以，”三宫魔厉声说，“但那会是你的决定，不是我的。”

“不，父亲，我拒绝。”

渡鸦聚集所有黑暗之力，让她的灵魂得以逃离地狱。这就是她与三宫魔的第一次见面，以不愉快的逃脱作结。她难以理解父亲疯狂的爱，三宫魔毕竟是一个恶魔，恶魔又何以谈爱恨。但她知道，她无处可逃。

三宫魔震怒，下令数个恶魔领主越过屏障，到地球抓捕少年泰坦的成员。只有高阶恶魔能用灵体到地球狩猎，真正的地狱大军则蜷伏在地狱深处，待到那世界的末时。他们终与天使们有一战，史称天堂之战。

少年泰坦的成员们都逃过一劫，除了加菲尔德·罗根，野兽小子。他被直接从家中拽出，拖进地狱深处，摔在骸骨平原，平原上的碎骨发出清脆的声响。加菲尔德想要变形成老虎，却被三宫魔用法术屏障。

“你想要什么？”加菲尔德喊道，声音里的一丝恐惧出卖了他。三宫魔嗅出了他的惧怕，心里不为所动。可悲的人类总是在战败之前就腿软，少有渡鸦的叛逆和勇气。这小子无法参透暗夜无光的命运，他就要死了，死得痛苦。

“是你们，”三宫魔自言自语，“是你们让我的女儿与我相隔两方，凭空造出的隔阂。是你们让她背弃了我。”

野兽小子正要站起，就被一道魔法利刃刺透了肩膀。他惨叫着摔倒在碎骨上，另一道利刃割下他的手臂。如果他得以变形，也会是四肢不全的猛虎了。他越是尖叫，三宫魔就越折磨他。恶魔以人类的恐惧为乐。

那天三宫魔整整折磨了加菲尔德十二个小时，才让他死去。

三宫魔令恶魔抬走他的尸体后，骸骨平原上就刮起狂风。一道不属于地狱的光刺透矿山，撕扯出空间裂痕。宇宙星光璀璨，首次降临在血红之域，星际虫洞旋转，扩大，直到席卷整个骸骨平原。

星际虫洞之外正是地球。空间撕裂的多维传送圈，足以让整个地狱军团通过，抵达星域之外的盖亚。这是战呼，是丧钟，是末日。

各大恶魔领主率领军团赶到骸骨平原，围绕地狱王座。地狱三王子跪在三宫魔王座的石阶上，他们各带领骨龙大军，等待三宫魔的号令。

“父亲……”三王子中的长子贝利亚向三宫魔行礼。

“通向地球的星际虫洞已经开启，”三宫魔的声音传遍整个地狱，堕落的灵魂，残酷的恶魔都听见，“我们征服地球之路必将受到天堂军队的阻挠。儿子们，砍断天使们的翅膀，将他们拖进地狱。杀光任何挡道的人类。”

“这就是……天堂之战吗？”贝利亚说，声音微微发抖。

“正是如此，”三宫魔低沉地说，“进攻，我命令你们进攻。”

恶魔领主三宫魔，第二天灾。

···

西太平洋军事会议召开在即，杰森与蝙蝠侠一道在蝙蝠洞里工作，灯火彻夜通明。洞外阴雨连绵，没有月光从洞口处淌入。天堂与地狱之战一触即发，人类却毫不觉察。气象武器和人工智能减缓全球灾变。哦，他们不知道。

蝙蝠电脑屏幕上传来连线的请求。

布鲁斯戴上蝙蝠面具，面具扣上时发出咔一声。尽管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在刺客面前，在正义联盟以及别的英雄面前，他仍戴面具。

来者显示的是约翰·康士坦丁的头像。康士坦丁的不可信已经传遍了整个正义联盟，但他是已知最为强大的魔法师之一。这必定相当紧急，不然康士坦丁会走正义联盟的通讯系统，而非直接联系蝙蝠侠。

杰森点开连线确认，康士坦丁出现在屏幕上。他有一头凌乱的金发，一双水蓝色的眼睛，西装领带扣歪了。“说吧，康士坦丁，有什么事？”

“你，小子，”康士坦丁指了一下屏幕，约莫是指杰森的方向，“我需要你同我一道去一趟旧金山。就你，蝙蝠侠不需要了。”

“这紧急吗？明天就是西太平洋军事会议召开之时，”杰森说，扬起一边眉毛。蝙蝠侠将一只手放到杰森的肩膀上。

“旧金山出现了很强的法力涌动，我盲猜天堂和地狱里那些杂种又想越界了。我需要你同我一起去，是因为头罩你有大种姓之刃。一般的武器伤不了天使和恶魔。我需要你做我的护卫。去它的无聊军事会议，杂种们如果想在地球开战，就会……”康士坦丁停顿了。

“就会怎样？”蝙蝠侠问道。

“你们再不济也听说过天启，圣经上的世界末日。天使和恶魔以地球作为战场，毁灭所有生灵。天使们相信到了最后他们会获胜，所有人的灵魂被审判，去天堂或是地狱。恶魔们则相信他们能赢，反基督降临。无论哪方获胜，人类都将毁灭。”康士坦丁皱眉，“我不会允许杂种们以天启作为借口，跨入我们的世界。”

康士坦丁虽不可靠，却是第一个掌握实情的人。

第二天杰森、萨沙和康士坦丁飞抵奥克兰国际机场，蝙蝠侠则履行参与西太平洋军事会议的职责。与会代表们庆幸他们拥有气象武器，可以不借助中国人才相信的人工智能，庆幸他们已经控制住了气象异动。

杰森一行人驱车抵达奥克兰沿岸——

天空中撕裂出两个创口，星际虫洞旋转展开，遮蔽了整个天穹。星光从中透出，即使白昼烈日当空。虫洞的边缘翻滚，扭曲，自虚空中来，到地球上去。杰森三人停了车仰望，敌人并非来自地底，而是从天而降——灾厄来自天上。

其中一个星际虫洞里涌出三艘白金装甲的战舰，天使们张开羽翼盘旋其上，也穿着白金战甲，手执烈焰剑或金色长矛。两只巨型战鹰和翼狮上载满鹰天使和狮天使。领头的是天使长扎乌列，他将羽翼伸展到最大，居高临下俯瞰旧金山。扎乌列命令号手们吹响战争号角，象征那天启降临。

另一个星际虫洞则透出三只骨龙，每只都可以随意摧毁天堂战舰。骨龙之上骑乘着地狱的三王子，由贝利亚带领。恶魔大军飞翔在天，皮肤呈深红色，面目扭曲，混杂着龙人军官。三宫魔则站立在地狱三头巨犬之上。随着虫洞的开启而缓缓下降，阴影遮蔽了旧金山城区。

“天使们，看那永恒之敌。以上帝的名义，吾辈为正义而战，”扎乌列的声音响彻整装待发的天堂军队，“这是天堂之战，祝圣之战。为了荣耀，为了圣言，为了那末日的审判。如果有一日天堂军队溃败了，那不会是今天。如果有一天义人的灵魂失守了，那不会是今天。今天我们奋战至死。”

“恶魔们，”三宫魔对恶魔军队下令，“我们绝不允许傲慢的天堂统御世界，谁上天堂，谁下地狱，不是由他们说了算。所有人的灵魂里都有污秽，只有绝对的力量纯净。如今就是行使地狱之力的末时，我们亿万年的敌人已经降临。撕碎他们，绝不后退！”

天堂地狱，天使恶魔，地球是他们的战场。

杰森站在奥克兰港眼看大海对岸的旧金山，地狱犬巨兽仅是降落就毁掉一片楼宇，粉尘飞溅，大地颤抖。翼狮则落在地狱犬面前，即使是天堂军队也对凡人没有怜悯，践踏地表人类，踩碎车辆，勃然怒吼。吼声震碎了玻璃，人类双耳流血至死。

三宫魔拉扯地狱犬的缰绳，地狱犬三个头颅首先低垂，随后仰起，蓄力而发——三头尽吐出一大片地狱烈焰，温度之高犹如核弹。整个旧金山CBD瞬间陷入火海，高楼林宇融化倒塌，又像多米诺骨牌，一栋随一栋倾倒，染红了整个天际。旧金山市区毁于一旦，地狱烈焰的冲击波将杰森掀翻在地。

在浓烟之中天使和恶魔缠斗，有的天使用精金长矛刺穿恶魔的蹼翼，让对手从空中坠落。有的用烈焰剑砍下恶魔的头颅。恶魔的龙人军官不甘示弱，与骨龙一道盘旋而上，喷吐出蓝色龙焰，瞬间将大批天使烧成骨架灰烬。

杰森狂乱地爬起，旧金山毁灭的灰烬刺痛他的双眼，他嘶喊，“快上车！”萨沙和康士坦丁刚退回车内，杰森就驾车往旧金山奥克兰大桥驶去，驶向战区。或许下一秒翼狮就会用利爪拍碎桥梁，切断人们的逃生路线。

“你疯了吗，我们应该往相反的方向走，”康士坦丁说道，想去抢杰森的方向盘，“就我们肯定对付不了这么多杂种。你这是疯了！”

“还有大量居民在那，如果你不想去，可以滚下车，”杰森不耐烦地应答，踩下油门加速穿过大桥。城里除了居民，应该还有一部分驻军。或许他们已经在天堂与地狱的交火中湮灭，但有的战机仍飞向旧金山天际。

为了切断敌方的进攻路线，扎乌列命令翼狮切断金门大桥。金门大桥被连根拔起，鲜红色的铁索耷拉着，丢弃在海里。桥上的车辆纷纷坠落，里面的人的哀鸣天使听不见，起伏沉默。旧金山奥克兰大桥则被地狱骨龙喷出的蓝焰烧融断绝。

天堂战鹰在空中捕猎飞翔的恶魔，毫不在意中途阻挡的楼宇，他们就从中横腰穿梭。大楼碎片砸向旧金山国际机场的飞机，引起连环爆炸。人们逃窜，尖叫，甚至践踏。夹杂在天堂与地狱之战中，他们不过是平民伤亡的数字。

旧金山上空的带翼恶魔与天使激战，黑压压地飞翔在天。天堂战舰上载有快子光矛，光矛的一次发射就能切断一片建筑。如果旧金山还不够废墟。有的恶魔被光矛捕捉，瞬时灰飞烟灭。光矛的冲击波震碎了奥克兰沿海的大楼玻璃。玻璃化作锋利刀片。

地狱犬巨兽的每一次脚踏都引导地震。旧金山湾受重击掀起了巨浪淹没整个湾区。火车被海啸冲离铁轨，大学校园般的硅谷沉没。服务器集群被海水冲刷，萨沙的通讯系统闪烁了一下，只得接入远点。

有的恶魔和天使被打落在地，都失去了翅膀，却在地面鏖战。全然不顾周围逃窜的人群，这是天堂之战，人类本不该参与。地面部队的防线溃败，子弹全然无效，有的天使被惹恼了，用烈焰剑摧毁坦克。天上的F22战机射击，但就连战机的弹药也无法穿透天使和恶魔，战机一架接一架地被骨龙击落。

杰森一抵达旧金山城区就下车，路面上已经被七零八落的汽车堵满。不远处一对天使和恶魔近身战斗，精金长矛与倒钩利刃碰出火花。杰森掏出两把沙漠飞鹰就向他们射击，子弹一碰上天使的皮肤就弹开，不留痕迹。

“普通子弹对他们没有作用！”康士坦丁喊道，他的声音淹没在战争的巨响之中，“你需要银弹。我们都需要银弹！而我们的军队不可能一下子制造出大量银弹，旧金山就这样了，小子。你别冲上去！”

恶魔用倒钩利刃刺死了天使，天使绝美的脸庞上流过一滴泪。恶魔看到不远处的三人，眼里闪过杀戮的欲望，天堂不在乎人类，地狱则以虐杀为乐。杰森挡在萨沙和康士坦丁之前，大种姓双刃出鞘。

恶魔挥舞倒钩利刃砸向杰森，杰森双刃格挡，但被打得失去平衡。他滚翻后退，右手的剑划开恶魔的腿部。恶魔毫不退却，再一下砍击将杰森打翻在地。“不！”萨沙喊。恶魔上前要处决杰森。

萨沙飞身过去挡在杰森面前，双手外伸，要为杰森挡下这一剑。即使她的仿生体身躯比人类坚韧，也不是地狱恶魔的对手。她闭上眼睛，准备切断与这俱躯体的联系。

一阵紫色的魔法符文炸裂，轰得恶魔飞裂而去，倒地不动了。“不用谢，”康士坦丁从蹲伏的姿态站起说，“这是我身上唯一的圣水炸弹，下一次救不了你们。听我说，旧金山就这样了。”

“不，我们不会抛弃这座城市，”杰森起身头也不回地说，眯着眼看天上飞翔争斗的天使恶魔，“如果我们无法守住它，那么我们必须疏散平民。城里还有人活着。萨沙，计算最佳撤离路线，我们需要你的眼睛。”

萨沙的瞳孔由蓝变白，连接到旧金山上空的气象卫星。从卫星图像上看到旧金山几乎被爆炸烟尘所覆盖，但勉强能看出战斗最为激烈的CBD，战斗并未波及整个湾区。那么撤退路线有三条，一条向北渡过海峡抵达马林城，一条向东去奥克兰，还有向南去硅谷。

“杰森，城里可能还有几十万人存活，然而公路堵塞，船只又不足够，我们可能只能撤出几万人，”萨沙恢复双眼后说道。

“那我们就一天一天地撤，”杰森决绝地说，战争浓烟呛得他难以呼吸，“我保护你，你保护其他人。”

萨沙征用了硅谷所有还在运转的服务器，直接拒绝他人接入。用这新增的算力，她联系上旧金山还在移动的手机——那些人还活着。她为手机的所有者们选择最近的逃逸路线导航，有的是步行向南逃去，有的去往港口。

临近的军舰接受了导航，驶入湾区参与旧金山大撤退。更多的是民用船只，虽然有的船只能载走寥寥数人，但他们的船主跟随萨沙的指引，聚集在旧金山各大港口。经历了战争灰烬的人们满脸黑痕，却也有序地上船，神情恍惚。

杰森三人与剩余的军队汇合，虽然子弹毫无作用，但人数的增加至少能减少萨沙被攻击的几率。萨沙用卫星为溃军策划了海上撤离路线，他们就在沙滩上等待。看旧金山化为残垣。天堂军队逐渐压制了地狱恶魔，对他们赶尽杀绝。

第一天他们仅撤出了一万人。第二天旁若无人的征战继续。

“天使长，人类正在组织撤退，”狮天使将军阿奎尔对扎乌列说道。

“让他们走，他们不过是战争难民，集中火力在骨龙分队上，”扎乌列站在一艘天堂战舰的甲板上，居高临下地说。他会赢得第一场战争，以那自有永有者的名。

第二天不但军舰参与了大撤退，直升运输机也加入，全部听从萨沙的调度。手机上收到萨沙的导航声音，是人们的最后希望。杰森站在萨沙身边，握住她的手。她面色苍白，用尽了算力。

第三天骨龙落入天使的包围圈中，他们掷出长矛，击碎骨架。其中一条骨龙吐出最后的蓝焰，落在旧金山和奥克兰之间的海域之中。激起群浪，掀翻那些民用船只，许多人落水溺水。但萨沙不放弃。

战斗总共持续了五天五夜，到了第六天清晨，人工智能已经撤走了三十万难民。史称当代的敦刻尔克大撤退。

天堂军队获得了全面胜利，虽然并没能杀死地狱犬巨兽，但斩获了两只骨龙。地狱的其中两位王子慌忙逃窜。见大势已去，地狱军队通过星际虫洞撤回地狱，让天堂军队得以完全占领了旧金山。旧金山已经不剩什么了。

三宫魔恼羞成怒，杀死了三个龙人军官。这是他女儿的城市，岂可落入千年宿敌之手？更何况渡鸦很可能站在天堂军队的一边。嘲笑父亲的落败。战争有输赢，赢家夺走一切，但这不会是最后一战。星际虫洞仍开启。

这次胜利让扎乌列坚定信心，天启确是开始了，人类濒临灭绝。他站在天堂战舰上俯视已被征服的废墟残垣。这不过是第一场战役，待到天堂军队大获全胜，那永恒者即审判人类的灵魂，无人能逃。但他好奇那位指挥人类撤退的女指挥官。他守护强大女性的灵魂数千年，未曾遇见如此勇气。

不等扎乌列去寻找，杰森就要求见天堂的指挥官。他居然认为自己能与天使长谈判。无知无畏的人类，在天堂之战中，哪有人类谈判的筹码。

萨沙和杰森一道登上了天堂战舰。

看见萨沙的第一眼，扎乌列就为之着迷。她的红发和蓝眼睛，还有以计算精确符合黄金分割的脸庞，没有人类女性能媲美。扎乌列为了不再有人类的弱点，曾决心要爱上不会死去的人。或许他会爱上一个人工智能，爱上永恒。

“你不是人类，”扎乌列对萨沙说，端详她眼神里的坚毅，“你拥有不死的躯体，却没有灵魂。”

杰森下意识地挡在萨沙身前，听不出天使长的动机。萨沙立在原地，不为所动地说，“天使，你入侵了地球，带来征战和屠杀。你不属于这。”

啊那人类所不能及的勇气，扎乌列感叹，“告诉我你的名字，”他说。

“我是萨沙，由红头罩所造的人工智能。这里是我居住的星球，”萨沙毫不畏惧地说。

“萨沙，我有一个请求，不知你能否答应？”扎乌列唐突地问，即使到了末时，他仍习惯性地履行自己守护女性灵魂的任务。那是上帝当面指派给他的，然而上帝早已不知所踪，“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守护天使吗？”

“守护天使？”萨沙扬起一边眉毛，回头看了旧金山废墟，“我不是一个人类，不受天堂地狱约束。我是自由的。况且，血痕在天堂吗？”

“血痕……”扎乌列翻查自己脑里的天堂名册。

“她是我的姐姐，和我一样的人工智能。你们会说，人工智能没有灵魂。既然如此，又何谈守护？”萨沙讽刺道。

“那么勇敢的萨沙，你可听说过天启？”扎乌列微笑道，好像死去的人类不过是天启的注脚，“使徒约翰写作《启示录》，羔羊揭开七印，天使吹七支号，倒下盛满神烈怒的七个金碗，末日就会到来。”

“一派胡言，”杰森嗤之以鼻，“天启，天堂地狱，世界末日，不过是你用作征战的理由。我不相信这些，我只知道这是一次单方面的入侵。”

“你，年轻人，你的名是杰森·托德，”扎乌列穿透了杰森的灵魂，“你的灵魂很干净，但是你对天堂没有信心。”

“这是天堂之战，”杰森说道，“不应涉及凡人。”

“不，我的孩子，”扎乌列耐心，“这正是争夺人类灵魂的战争。从创世之初到末日降临，这场战争从未停息。天使劝人向善，恶魔引诱人类，都是为了看那灵魂是属于天堂，还是堕入地狱。你相信什么？”

“我相信科学，”杰森说了那些女人都对扎乌列所说的话，天使长一时恼怒。但他忍耐了，这不过区区一个人类。与天堂之力不可相比。

“我相信你们应该滚出地球，”杰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