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三天灾

那是一切之始，创世之初。星球包裹在熔岩之中，旋绕在神之领域之上，黑暗和火光永恒燃烧。星球并未冷却，内部受到两股作用力的拉扯，撕裂，宇宙之力使其破碎又融合成双星。一颗名为新创世星，另一颗天启星。

两个世界仿佛一个白昼，一个黑夜。

新创世星绿意盎然，气候宜人，绿林迸发生机。没有极炎的沙漠，也没有极寒的雪山。这是一颗全然宜居的行星，是盖亚，是初生。空中悬浮着新创世星城，由精金和白银所造的天空之城。

瀑布流水，绿野青山，新神族飞翔其间。新创世星城的楼宇间矗立巨型黄金人像，极尽新神族的骄傲与美感。王座之上坐着天父，智慧而强大。在他的带领下，新创世星与它的双子星全然不同。

天启星地表以钢铁包裹，以工业征服了整个星球，表面有三处喷涌烈火的巨洞。烈焰永恒燃烧，进步的步伐永不止息。是这里造出了带歼星武器的星舰，是这里昭示新神族的战争荣耀，而非恐惧。

类魔飞过熔岩和尖塔，向他们的君王——达克赛德行礼。他是恶魔般的新神，全知全能。他享受他人的绝望和悲惨，他巡视天启星，看奴隶们拖行他伟大的塑像。在他的带领下，天启星征服宇宙中的文明。

因为它们的不同，新创世星与天启星陷入旷日持久的征战。

新创世星的新神族以激光武器为主研究方向，天启星的类魔则重在数量。战争拉锯，战场时而在新创世星，时而转移到天启星，留下烧焦的尸体和残垣断壁。这场战争持续了上千年，直到双方领袖立下条约。

年幼的奥利安正在陪猎犬玩耍，猎犬名叫仁慈，它有时会吃奴隶的肉。这里是慈祥奶奶的宅邸，她不但负责为达克赛德训练猎犬，管辖复仇女神战队，更负责小王子奥利安的日常训练。奥利安抚摸着仁慈的背，叫它好狗狗。

慈祥奶奶生性恶毒，但她并非出身高贵受重用，而是因为从小加入猎犬部队，在战争中一点一滴地赢得达克赛德的信任。奥利安既崇拜，又有点怕慈祥奶奶，她总是能挑出他战斗时的姿态错误，严厉又仁慈。

“该走了，小王子，”慈祥奶奶走进房中说，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舍，“条约的交换时间到了。”

“什么是条约？”奥利安问道，抓住慈祥奶奶伸出的手。

“新创世星与天启星终于要达成和平，见鬼了，”慈祥奶奶带着奥利安走出宅邸，已经有一艘战舰在门外等候，“我们应该杀干净那些杂碎，而不是寻求条约，应该杀光他们。唉。”

“奶奶你为什么叹气呢？”奥利安坐上战舰时问，“我会陪你杀光他们，我长大了会是天启星最强的战士。”

“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你喽，小王子，”慈祥奶奶刮了一下奥利安的鼻梁，有那么一刻她慈祥。这毕竟是她陪着长大的小王子，怎么说送人就送人了呢？达克赛德君主何以默许这样的条约。

“我们要去哪？”

“我们去新创世星。”

新创世星与天启星相隔不远，隔着宇宙相望，不愿甘拜下风。这次条约的交易也公平，一子换一子，达成千年未有的和平。待到他们抵达新创世星时，天父和达克赛德已经在金色大桥上等候。天父身边也带着一个孩子。

慈祥奶奶将奥利安的手交给达克赛德，达克赛德握紧了。陌生的环境让奥利安既不安又不解，他想要问父亲。但达克赛德神情严厉，不去看奥利安。奥利安只记得当时自己的双腿都微微颤抖。条约太宏大，而他不过是其中的棋子。

“以天父之名，”天父身旁的一位新神族说道，“新创世星将与天启星签订和平条约，即日起两方战舰皆撤回领空，不再交火。双方同意交换天父之子斯科特·弗里与达克赛德之子奥利安作为人质，两位王子将由对方抚养。”

人质？不，他不想走，新创世星对他而言全然陌生。奥利安看向达克赛德，“父亲……”他叫到。达克赛德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他的手，警告他。

余下的仪式波澜不惊，天父将斯科特·弗里交到达克赛德手中，达克赛德交出奥利安。天父甚至不忍心去看自己的儿子，达克赛德则不为所动，面容里没有一丝感情。奥利安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一天他不再是一个王子，而是一个人质。独自一人被丢弃在陌生的星球。无论天父表面上显得多么爱他，他始终是达克赛德的儿子。

无论到了哪时，天父都忌惮奥利安的本性。

他内心中的黑暗和狂怒，都来自天启星的烈焰，达克赛德的血脉。日复一日，奥利安在天父的说教下隐藏自己的本性。虽然新创世星标榜和平与善良，奥利安始终认为自己不过是流落他乡的人质。直到天父将他定为继承人。

“奥利安，你是我的儿子，”天父端坐在王座之上说，皱着眉，“我不想让你怀疑自己。你有达克赛德的血脉，但你接受的是新创世星的理念。我养育你，甚至胜过对我亲生的儿子。我信任你成为新创世星的统治者。”

“或许你信任错了人，我是谁？”奥利安穿着红色战甲，戴白金头盔，“我不过是你们多年前签订条约所交换的人质。你到底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勇气和节制，”天父凌然一位哲学老者，“掌握力量的人知道，将拳头往回收，反而是蓄力之时。没做什么比做了什么更为重要。我从来不像对待人质一样待你，而是将你视作我亲生的儿子。我相信你会为新创世星带来和平。”

“我是一个战士，”奥利安反驳，“一个战士只能带来胜利之后的和平，而非妥协后的条约。至于节制……”

奥利安忆起自身的血统，深谙自己继承了达克赛德的暴戾。

那是一次与他的好友光线的摔跤。他们在沙面上缠斗，用上所有的力量。光线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奥利安与他的一次冒险。一日他们在新创世星表面发现一个洞穴，洞穴竟是天启星军队的前哨。天启星军队以光能攻击光线，让他在病床上昏迷一月。醒来后光线惊奇地发现自己也具有了光能力量，遂改名为光线。

光线将奥利安摔倒在砂石之中，奥利安神志不清醒了，就由直觉引导自己的反击。他的力量瞬间升强，趁着爬起的过程将光线摁倒，掐住光线的脖颈。全然不顾摔跤的规则，只由内心的黑暗之力迸发。

“奥利安！”光线呛着喊。但奥利安听不见。

奥利安的双手收合，切断光线的气息。他是天启星人，而他面对的是自己的死敌——他只知道。天启星人不留活口。光线的脸涨红，徒劳地伸手去扯奥利安的手臂。空气渐而从他的肺部挤出。

最终奥利安在潜意识里听见慈祥奶奶的笑声，她与摔跤场上的一切格格不入，他才清醒过来。松手让光线得以喘息。他几乎杀死了自己的挚友而浑然不知，甚至没有一个杀人的理由，只是这么做了。

“至于节制……”奥利安对天父继续道，“我差点杀死了光线。我的意志力，是不可靠的。如果我是你，我不会相信我自己。天父，我并非不听从你的教导。”

“但你没有，而光线仍是你的朋友，”天父安慰道，不愿看儿子挣扎，“总有一天，你会意识到你的意志力将成为征战的关键，我甚至不是在说我们与天启星的战争。无需怀疑，你是我的儿子。为此，我将遣派你去最危险的任务。”

“最危险的任务？”

“寻找反生命方程。生命方程用于计算生物基因组合，这样的技术恐怕在宇宙中并不存在。反生命方程则用作控制智慧生命的自由意志。拥有了反生命方程，一方就能策反敌人的军队，就能控制敌人的民众。它是世上至邪之物。”

“如果获得了反生命方程，你会怎么做？”奥利安警觉，如此的权力必将腐蚀它的所有者。我们不是在说那种能让人隐身的神奇宝物，而是摧毁自由意志的反生命方程——有生命者的死敌。

“我不能拥有它，”天父摇头，“我是新神族中的至高者，倘若我被反生命方程所引诱，我会做出的事……不堪设想。所以不要用反生命方程来诱惑我。我认为反生命方程应该被贮藏在新创世星深处，上好锁。”

“无论如何，达克赛德不能拥有它，”奥利安答道，“在宇宙中的哪里能找到反生命方程呢？我应当去哪找寻它。”

“许多年前反生命方程被带往地球，但由于它的危险性，新神族将它打碎，把碎片散落在地球各处。有的人类生来就带有反生命方程的碎片。你必须找到这样的人类，从他们的灵魂中提取碎片。”

奥利安随即前往地球，用他的母盒操控飞行器，精确计算了反生命方程碎片的出现地点和所携带的人类。孤单、排斥、恐惧、绝望……这些都是反生命方程的要素，在人类的灵魂里，它们太普遍。

最后一块碎片——自我等于黑暗面，便存在于奥利安本人身上。

拼合后的反生命方程是一块悬浮在空中的蓝色正方体，散发着迷人光晕，旋转着，随时为奥利安所用。奥利安看得着迷。反生命方程在玩弄他的意志，想要他屈服，释放出扭曲人类自由意志的力量。

“奥利安，”光线的声音让他回到现实，“我认为我们应该摧毁反生命方程。传说它只有被弃入各行星的熔岩中，才会彻底湮灭。我们现在就去地核深渊。奥利安，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

“光线……啊，我还好，”奥利安应答，“我们现在就去。”

通往地核深渊的石阶狭隘而漫长，他们走了数个小时，几乎在锋利的岩石中迷路。但光线的决心坚定，地核深渊不是只传说。空气中的水珠被蒸发，熔岩喷溅的声音飘荡，他们很近了。

地核深渊底下是烈火与岩浆，顶部是一道通路，悬崖峭壁。

“奥利安，把反生命方程扔下去，”光线喊道，声音被地核燃烧盖过，“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快扔下去！”

奥利安看着悬浮在手中的蓝色正方体，它发出的冷光像是低语。除去生命方程，反生命方程恐怕是宇宙中最强大的武器。配得上新创世星上的君王。正方体缓缓旋转，引诱奥利安。

“扔下去，你做不到吗？”光线质疑道，“我可以帮你。听我说，我们必须摧毁反生命方程。”

“不，”奥利安伸出一只手，阻止光线的靠近，“你帮不到我。这项任务是天父交给我，交给我本人的。”

光线看出奥利安的信念正一点一点被反生命方程蚕食，或许他本来就有黑暗意志。反生命方程最喜好原本就渴望的灵魂，它仿佛有生命，了解奥利安的不安与恐惧，得知他想要证明自己的欲望。奥利安从小就想与达克赛德的暴烈划界限。

没有什么比为新创世星赢得胜利更好的证明了。

“这会是一件强大的武器，”奥利安转身背对岩浆，“但是我们不能使用它。我们会将它隐藏起来，谁也不能靠近。反生命方程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听听你说的话，这不是你，奥利安，”光线呵斥道，“摧毁反生命方程，而不是控制它。不然你会受它控制，听我说，求你了。”

“不，我不会使用它，”奥利安双眼倒影反生命方程的蓝光，仿佛灵魂出窍，“我会将它带回新创世星。”

“那么你将带回灾祸。”

天父将攫取反生命方程视作奥利安的功绩，从此选择了从王位上退下，让奥利安统领新创世星军队。奥利安保证自己不会使用反生命方程，但他时刻把它带在身边。不时出神地看着它，中了毒。

直到命定的那日，奥利安端坐在王座之上，正沉迷于反生命方程的蓝光。天际被撕扯，空间皱褶旋转，撑开，成为庞大的星际虫洞。星际虫洞之外是一颗蔚蓝行星，不比新创世新宜人，却是人类的家园。

星际虫洞翻滚回旋，直至能容纳整个新创世星的军队，恭迎新神族降世。奥利安熟悉地球，但这种异象并非只出现在新创世星。星际虫洞也划裂天启星的天穹，天启星军队瞬间集聚在地球上方。

“天启星，”奥利安低声说，从反生命方程中抬头，“他们将要打破和平条约。”

“吾王，我们将如何应对？”光线问道。

“这是新创世星与天启星的战争，”地球人只是恰好挡在其中，奥利安没有说，“集结我们的军队，防御天启星的偷袭。达克赛德想要战争，那我们就给他战争。”

新神奥利安，第三天灾。

···

天使占领下的旧金山城区全然是末日景象，金门大桥被连根拔起，所剩的铁柱和钢索耷拉着，车辆沉没。战场上最为破败的是CBD，承受了地狱犬巨兽和翼狮的烈焰喷吐和拍击，高层建筑倒坍成废墟。

天空中阴云漫布，仿佛那末日降临之兆，连阳光都退却了。废墟中不时燃烧着火光，火势蔓延无人扑救。流浪动物走过落了灰烬的道路，原本喧嚣的城区安静却听不见心跳声。这座城市已经死去。

天堂军队盘踞旧金山，唯一的仁慈是允许人类搜救队进入。他们既不伸出援手，也不出面阻挠。毕竟他们的对手是地狱恶魔，而非夹杂在战场中的人类。天堂像机器一般冷漠，一如他们对灵魂的审判。

他们不分善恶，只论忠诚。

“这里是哥谭新闻的维琦·瓦勒，”维琦一接到采访任务，就飞赴旧金山。公路炸毁，她只能乘直升机深入城区，“根据我们收到的消息，红头罩和他的人工智能组织了这次旧金山大撤退。他们一共撤出了三十万人……”

对于八十八万的城区人口而言，三十万还是太少了。

“人工智能采取了精确导航，为每一位存活的市民设计了个人的逃生路线，”维琦面无表情地报道到，她不相信红头罩。无论他在旧金山大撤退中做对了什么，他始终是哥谭阴沟里的罪犯。天国降临，罪犯成了英雄。

“智械不但设计了逃生路线，还指挥了海军与个人船只的航线，标记出战场外的公路。如果没有智械，我们不可能得以撤出这三十万人。”维琦讲解道，“就像旧金山所在的硅谷所相信的，科技的力量救了我们。”

“……或许我们应该逐渐放下对智械的成见，”维琦说的时候手捋了自己的金发，眼睛因为空中的灰而干涩，“或许我们应该感谢他们。整个旧金山都毁了，智械却在此时此刻没有背弃我们，出手相助。”

“现在由智械指挥的救援队们正在深入旧金山，他们将会搜索被困瓦砾之下的人，”维琦边报道边走进废墟，地上的灰没过她的高跟鞋，“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救援行动，指挥者仍是红头罩和名为萨沙的智械……我们看到红头罩了！他就在那。”

杰森独自跪在废墟之中，倾听着，仿佛一樽塑像。

维琦带领摄像人员靠近，踩断了一块木板，发出咔的声响。杰森没有抬头去看摄像头，甚至没有觉察维琦的靠近。他一个人跪在原地，像在忏悔，像在赎罪。萨沙则在硅谷，亲自接入大量服务器集群指挥搜救。

“红头罩，”维琦问，“红头罩，你能听见我们吗？”

杰森这才抬头去看记者，皱着眉，“请不要打搅我，我在救人。这不是采访的时候，我无可奉告。”

“但红头罩，”维琦报道的是大众的认知，“在旧金山之战中，你成为了很多人眼中的英雄。你对这点是怎么看的？许多人对你所代表的智械从此改观，甚至认为我们该像中国人一样给予智械公民权。你又是怎么看的呢？”

“我说了我正在救人，”杰森伸手拒绝摄影，“请离开。”

“红头罩……”

杰森不愿回答，维琦自讨没趣，最终还是带着摄影师离开了。转而到别处去采访战争难民。维琦本人只在乎新闻的效果，难民们恐慌的眼神，饥肠辘辘的模样，这些是人们想看的。至于真正的关心，连天使也不在乎。

“定位成功，”萨沙的声音从杰森的手机中传出，“确实有人就在你的脚下，杰森。你说得对，我会试着让他联系上你。从他手机上的信息来看，他是一个八岁的男孩，名叫卡梅隆·莫顿。”

“谢谢你，萨沙，”杰森打开手机的外放声音，在将它放在自己脚边，“让他接通我的电话。调度挖掘人员到这。”

“恐怕我做不到，所有挖掘人员都在忙，”萨沙坦言，“一有空闲我就让挖掘队来这。叫卡梅隆撑住，他能做到。”

“明白，”杰森不顾一切地开始挖掘，不等萨沙说完。

萨沙的声音消失后，杰森的手机自动拨打了男孩的手机，男孩在黑暗中看不见，但他的手机也自动联通。让卡梅隆等待挖掘时不孤单，是人工智能能尽的微薄之力。虚无缥缈的希望，在旧金山带血腥味的空气中消散。

“能听见吗，卡梅隆？”杰森边挖掘边问，他的手指很快被锋利的石块割出血。但杰森不放弃，他一块接一块地挖掘，即使要挖上一天一夜。

“谁在那……？”手机上传来微弱的声音。

“红头罩，”杰森用自己的英雄形象，好给卡梅隆以勇气，“我正在救你出来，你怎么样了，还好吗？不用怕，我会救你。”

“我……我被压住了……我觉得……”手机上卡梅隆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听不见，“我很难呼吸……红头罩……红头罩我听说过你……”

“别睡过去，跟我说话，”杰森挖掘，不顾手上的血。以他的力量，他能徒手挖出一道通路，再将卡梅隆抱上来。但卡梅隆恐怕是被压住了肺部，他的时间不多，不等其他挖掘队赶到。

“红头罩……我在电……电视上看过你……”卡梅隆的声音仍乐观，尽管非常微弱，“你造了机器人，你会造机器人是吗？”

“没错，”杰森嘴角露出一小个微笑，卡梅隆是个懂得许多的孩子，“机器人找到了你，我正在移开石块，你一定要一直跟我说话。”

“机器人……会来救我们吗？我看到了天使……和怪兽……到处都是……”

“当然会，”杰森安慰他道，越往下石块越大，但杰森以远超正常人类的力量挖掘。他保证了会救卡梅隆，他保证过。

“红头罩……谢谢你，但是我……我觉得我出不去了……”

“不！”杰森握拳锤了身旁的石块，发出哐当响声，“跟我在一起。”

“我觉得我出不去了……”

杰森挖掘了一夜，其他挖掘队没有来。到了第二天早晨，卡梅隆的声音便随着几声辛苦的喘息消失了。男孩最终死在窒息之中，而杰森一直听着。无力感从来没有如此深入杰森的骨髓，他很冷，满手鲜血。

蝙蝠侠与其他英雄一道抵达旧金山参与救援。最终倚靠着体内追踪器找到杰森，按住杰森的肩膀，才阻止了杰森狂乱的挖掘。

“杰森，停下来，”蝙蝠侠用低哑的声音说。

“我救不了他，”杰森仍跪着，不愿抬头去看蝙蝠侠，“我救不了他……就像我救不了在旧金山的人……我……”

“你无法救所有人，”蝙蝠侠单膝跪到杰森身边，看进杰森的眼睛，眼里有鲜红血丝，“我也无法救所有人。这不是你的错。”

“那个天使，扎乌列，”杰森恢复神智，转而描述任务，“他放了我和萨沙走，但他不在乎死在战场中的人类，恶魔们更甚。地球成了他们的战场。我会说，他们不该叫天使恶魔，而该叫天灾。我看着天灾肆意杀戮，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需要知道你了解的一切，”蝙蝠侠没时间悲伤，“跟我回蝙蝠洞。”

蝙蝠侠扶杰森站起，两人一同向蝙蝠翼走去，消失在暗淡晨光之中。

鉴于天灾入侵是全球威胁，五大常任理事国召开日内瓦会议，建立联合政府。日内瓦会议的议事厅宏大亮丽，极富未来感。在这里，人类联合起来。在这里，人类共赴前程。除了正义联盟的常任英雄，会议同时郑重邀请了智械人类使者红头罩和智械萨沙出席——旧金山大撤退传遍世界。这并不是一次撤退，而是一次胜利，维琦如是报道。

联合政府由五大常任理事国牵头，虽仍落入中美的较量，却是人类仅有的联盟。在入侵和死亡面前，有的人类愿意摒弃成见。太平洋协定，于上海、东京、新加坡、悉尼、洛杉矶、温哥华同时签订，联合政府大框架确立并开始环太平洋防线建设。日内瓦会议则是协防的开始。

“他们并非来自可知宇宙，”约翰·康士坦丁发言，他的头上还有一处未愈合的伤口，缠了带血的绷带，“他们来自神之领域，天堂和地狱，都是混血杂种。他们入侵我们的世界，并非为了争夺地球，而是为了延续他们之间的战争。他们把它叫天堂之战。我说天堂之战见鬼了。这就是起源墙破碎的结果，将杂种传送到地球。”

“你是说他们来自于神话之中？”美国代表艾萨克·坎宁安质疑，他来自纽约州，无信仰之地，“你要我们的军队与神话角色作战？”

“神话都是美化了他们，”康士坦丁不为所动，“对付其他我不懂，但是对于天堂地狱的杂种要用银弹、银刃，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不是搞联合政府么，我建议你们马上开始制造大量银弹分给每一个士兵。杂种们一旦入侵，就不会停止。今天是旧金山，明天就是洛杉矶，巴黎，上海，随便什么地方。而这只是开始……”

议事厅里的温度骤降，杰森忆起康士坦丁召唤命运三女神之时，空气冰凉。女神的话语充满隐喻，晦涩难懂，但杰森能听出……远不止从天堂地狱来临的天灾。地球要同时面对多少敌人？

“命运三女神说得很清楚，”康士坦丁继续道，“七大天灾会越过神之领域，抵达地球。除了已经毁掉旧金山的天堂地狱，我们甚至不知道其他天灾来自哪一个维度。我们的抵抗方式，尤其是连我们的智械，恐怕无能为力。所以逃命吧，趁你们还活着。”

康士坦丁的话语令人起鸡皮疙瘩，一时间无人反驳，但杰森回应，“我也在旧金山，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反对智械无用论，智械不但能参与撤退，更能作战。我建议联合政府整合资源，大规模生产战争机器人。”

“美方承认智械在救灾时的成果，”坎宁安与其他西方国家代表交互后指出，“救出了旧金山将近三分之一的平民，这是了不起的成就。我们感谢智械。但是大规模生产战争机器人，如何确保最后不会反噬人类呢。”

“我同意建立后门程序，但程序的所有者归红头罩一人，这是我们的最大让步，”萨沙坚定地说，“智械不但能参与联合政府的市场调控、军事动员、撤离难民和粮食运输，更能直接进入战场。地球不但是人类文明的星球，也是智械的。另外，我们还希望征用所有超算中心，以计算天灾的入侵。”

“中方完全支持萨沙的提议，”中国驻联合国代表张军说道，“美方无需像中方一样，为智械提供公民权，我们毕竟和而不同。但是用智械来武装军队，强化作战效能，是全球都可以效仿的。”

“我可以为红头罩的人格进行担保，”蝙蝠侠的声音突然介入，“我作为正义联盟的轮值主席，愿意以我本人的信用担保。”

杰森看向蝙蝠侠，艰难地吞咽。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但他知道——蝙蝠侠为了任务，不惜说谎不是第一次。但蝙蝠侠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即使世界沉没，他仍坚守。蝙蝠侠说过的话即是诺言真理。杰森不知道布鲁斯会为他这么做。

美国代表坎宁安勉强同意，但要求智械不介入联合政府的直接管理，只参与军事活动和营救。西方代表多数支持坎宁安，要求整个世界放弃对智械的敌意，可不只要毁灭一个城市。而是全球范围的屠戮。

“中方还有两个提议，第一个是罗马——孟买协定，”张军代表读出稿纸上的内容，“让大西洋与印度洋国家正式成为环太平洋地区的大后方。负责运送粮食以及军事物资到环太地区，以支援抗击天灾的军事行动。第二个提议，撤走太平洋岛国上的大部分人口，让太平洋正式成为无人区。”

两项协议均获得与会各国通过。

难得见证人类世界的团结，连杰森都不禁对联合政府充满希望。团结一心，他们将防止世界市场崩溃，挽救各国经济。他们将组成联合军，深入各大环太平洋城市防御，甚至主动穿越虫洞出击。有了智械的计算，撤离难民将变得有序而高效，甚至能赶在天灾入侵之前，救走大量平民。粮食运输也通过智械调度，变得智能，防止因为大战而造成的饥荒。总而言之联合政府的组织能力，将远胜松散的联合国。

“我相信，”杰森在最后发言时说，暂时忘却了自己在旧金山的无能为力，“在联合政府的指挥下，在人工智能的协助下，我们会赢得这场战争……我相信。”

到了会议最后，美国代表坎宁安慷慨陈词，“神之领域的入侵者，以为可以将地球作为他们的战场，不顾平民的死活。将他们扭曲的征战带到地球，意欲毁灭我们所知，所爱的一切。我发誓，我们会抵抗到最后。”

与会代表们跟着鼓掌，坎宁安待掌声停止才继续。

“他们以为他们能旁若无人地肆意破坏，蔑视人类的性命。我们的联合军会让他们体会死亡。我们的军队将不只是血肉之躯，更是战争机器人所打造的壁垒。他们在旧金山制造了多少绝望，就会得到多少报应。我发誓，我们绝不后退！”

坎宁安的话语鼓励人。

“等这一切结束，我们会在日内瓦，在同样的金色大厅里庆祝胜利。胜利属于联合军，光荣属于联合军。我们有钢铁的意志，先进的武器，绝非神话人物所能理解的凝聚力。这一次，我们为地球而战，为家园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