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道漓觉得有点懵,毕竟她活了三辈子都只有过一个男人,现在突然被相识很久的老友告白,一时之间哪反应得过来?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好好把漆则阳打量了一番,从眼睛看到鼻子,从鼻子瞧到喉结……说起来,虽然江蓠与无阙是生死患难的好友,尤道漓和漆则阳是年少相识的好友,但江蓠与无阙之间、尤道漓和漆则阳之间,始终都有着一种克制的距离。他们从来都没有将对方当做无性别的知己随意嬉闹。此刻尤道漓细心观察着眼前人的眉眼口鼻,得出了结论:嗯,这是因为漆则阳长得太“男人”了,这种强烈的雄性气息难免让人忌惮三分,即使交情再好,也没法把他当做闺中密友。
那么问题来了,对自己来说,漆则阳和其前世无阙,究竟有没有区别呢?
尤道漓觉得是有的。她与漆则阳相识得更早。早在自己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时,她就与漆则阳交换了名姓。那时的自己性情张扬,几乎对任何人都毫无保留,更别说被她视为重要情报来源的谢瞻白舍友了。而江蓠与无阙却是相逢在她因情伤离开玉浮之后,彼时的江蓠已然渐闭心房,对无阙自然也有一种似有若无的隔膜。更不用说无阙后来还有了自己的伴侣。
二人延续了前世的情谊,但没有了前世的顾忌,这会不会是老天的精心安排?
尤道漓想着想着脸就红了,她把眼前人攘开了一点,顾左右而言他道:“我……还有点饿,我们还是回去吃饭吧……”
漆则阳有些失望,不过他本也没打算一蹴而就,于是干脆装作自己什么都没问过,随尤道漓回到了木屋里的餐桌边。
尤世淡看到姐姐两颊的红云,自己也没了吃饭的心思,脑中翻来覆去,都在想如何推这二人一把。
夜里,暂时睡在小孩房里的尤道漓,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好像眼一闭,就会陷进白天那个拥抱中。
她从没这样被人抱过,那怀抱里没有危险,没有侵略,没有占有,只有尊重,爱护,疼惜和包容。
她咬着被角,气呼呼地想道:“我是不是太犯贱了?总是非得喜欢那个把我当棵草的,却对……视而不见……”
想着想着,隔壁突然传来了谢氏夫妇的喘息声。尤道漓才知这房子的隔音有多差。
宿在客房的漆则阳也因这动静而无法集中精神修炼。
三天后,漆则阳向谢氏夫妇辞行。
他接受了昆仑派的执教邀请。
自从他跟尤道漓表明心迹后,尤道漓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知在忙活什么。他本想让尤道漓考虑与他同上昆仑,但见她这般回避的态度,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
一直送到螟蛉丘,谢氏夫妇才止住脚步。尤道漓又把一个捆得扎扎实实的包袱甩在了漆则阳肩上,对他说:“你扛好啊。”
漆则阳叹了口气,笑道:“多谢你,但是……我不需要这么多行李。”
尤道漓:“谁说是你的了?这些都是我的。”
漆则阳:“你……?”
“你忘啦?我上辈子还有昆仑剑法没学完!”尤道漓跳到漆则阳这边,转身对谢氏夫妇挥挥手道,“明年夏天再来看望你们,到时候最好能让我做大姨了啊。”
感受到身边一阵清香袭来,软纱做的衣袖轻轻擦到了自己的手背,漆则阳忽觉得仿佛一夜春风划开了昆仑山巅风雪如晦的漫长冬日,他眼中只剩下那笑起来比昆仑镜湖更清澈透亮的一双明眸。
尤世淡虽然早就知道尤道漓要走,但临别时还是有些洒脱不了。她断断续续地说了一番话,大意是自己会先用心学传音术,希望姐姐姐夫多珍重云云。谢瞻白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忍不住责了一句尤道漓:“要常来。”
尤道漓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崇吾山,以道人身份北上,历经月余,才又到了昆仑派。
因她不曾收到昆仑派的邀约,没能立刻拜入其门下,不得不在昆仑山脚住了半年之久。昆仑长老考虑到下半年风霜渐肃,昆仑附近的气候实在太过恶劣,又有几分为她的诚心感动,才同意她参加当年的入门考核。结果自然是她顺利过关,终于跟漆则阳做回了邻居。
“其实你本不用吃这些苦……”漆则阳提酒来她房里庆祝,带着几分歉意说道,“我早和掌门说一声,想来他不会为难。”
尤道漓一边把一颗药丸放进漆则阳递来的酒中,一边答道:“不不不,这种事情,还是靠自己的好。”
漆则阳伸手去摸她额头:“你在吃什么药?身体不舒服?”
尤道漓笑道:“我没病!这是我妹妹让谢瞻白给我调的什么丸,消夷丸?说和酒吃了,酒量会变好。今天不是高兴、想跟你多喝两杯嘛!这是第一杯,你帮我算算,看我到底能喝几杯。”
漆则阳:“你酒后话多,要是千杯不倒,说个不停,不怕被我听到什么吗?”
尤道漓:“事无不可对君言,我的事情,前世今生,没有你不知道的……”
漆则阳:“哈哈,也是。”
尤道漓:“哎,你说就他们两个住在崇吾山下,会不会闷得慌啊?”
漆则阳:“那种地方正适合修炼,几年之后,说不定你妹妹半成仙躯,也不怕回世间被浊气所侵了。”
“真的吗!?那到时候让她和谢瞻白也来昆仑,我们……”尤道漓差点想说“我们一家四口”,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哪里不对。
喝到第七八杯时,尤道漓自以为头脑还清醒,就是脚下有些轻飘飘,身体还微微发热。
她歪着脑袋看漆则阳,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无阙……则阳,你好大……好像一个……佛?佛像……”
“我像佛?”漆则阳按落她的酒杯,制止道,“你喝醉了,可以歇着了。”
尤道漓使劲摇头否认,但两颊分明比涂了胭脂还红,眼神也越发迷离。她伸出两手对着漆则阳的轮廓一番比划,口中念念有词:“像……像一尊大——大佛。那个,仇、仇玉城外的大佛……”
漆则阳收了酒盏,准备起身离开,无奈尤道漓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跟前,把他按回了原位。
“真的很像……”尤道漓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漆则阳大腿上,笑嘻嘻地勾着他的脖子道,“你看这样……我们像不像……欢、喜、佛?”
漆则阳定力再好,也经不起她这样折腾,只得说:“不像。你回床上去……我该走了。”
“不像吗?”尤道漓一点都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她左看右看,调整了一下坐姿,一点一点往前蹭,直到大腿里侧的软嫩紧紧贴住漆则阳身上开始起变化的部位,才开心得一扭一扭地说,“这样像,这样……就像了……”
漆则阳额绽青筋,粗吼了一声。
次日醒来时,尤道漓回想起自己不知羞的言词举动,简直想要撞墙。不过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连衣服都没脱,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不适之处,可见漆则阳并没有趁机胡来。
毫发无损,本来是应该庆幸的,但尤道漓的破脑子又冒出个荒谬的想法——漆则阳不是说喜欢她吗,为什么……难道他是说着玩的?
陷入尴尬、难堪、猜疑中的尤道漓,一连数日都没敢与漆则阳打照面。一直到冬至那天,漆则阳主动登门,她才只得若无其事地拿出果品蜜饯招待。
没有酒,只有茶。
她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然而漆则阳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问:“不喝酒了?”
尤道漓立刻摇头兼摆手,连连说:“不喝不喝,不喝了……”
漆则阳板起脸道:“你那消夷丸还不如不吃。以后注意。”
尤道漓点头认错,心想那谢瞻白的药丸真是害她不浅,真怕自己以后都没法在漆则阳面前抬头做人。
漆则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是别人……可不一定。对人还是有些戒心的好。”
尤道漓接着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她轻声问了句:“你……为什么你不会对我做、什么……?”
漆则阳:“你神志不清时,我怎知你是否真的愿意?”
尤道漓听了这答案十分感动,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盏茶的功夫,漆则阳见天色欲昏,便起身作别,迈向了门外。
尤道漓犹豫了一瞬,跑了两步追上,但实在没好意思开口挽留,连伸到一半的手都缩了回去。
漆则阳不解其意,回头问她:“还有事吗?”
尤道漓:“没、没有……”
漆则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明日见。”
“哎、哎——”尤道漓心里着急啊,“你知道消夷丸……是什么意思吗?”
漆则阳:“……?”
“我也是刚想到的。消夷就是……”尤道漓凑到漆则阳耳边说,“是小姨,是我妹妹想做小姨……你觉得行吗……”
漆则阳拨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想从她眼神中确认这话中的意思。
尤道漓羞得想逃,她一把将漆则阳推出门外,自己转身往里室跑去。
漆则阳楞了一下,随即跨回门内,从后头搂住闭着眼睛不肯说话也不抬头缩成一团的尤道漓,问她:“怕什么?不过是生孩子,你我都有前世的经验……”
尤道漓:“别、别说了……”
漆则阳将她翻了个面儿,捧起她的脸看了又看,看到她眼中确实不再是对友人的礼貌,对同门的义气,而纯是女子娇羞,方不再压抑体内叫嚣不已的欲望,重重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