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道：“这里的气味太难闻了，正常人也得熏昏了，要不咱们先出去吧，透透气没准就好了呢。”
在两名男服务员的帮助下，程致远被搀扶下楼。冉冉出了饭店，大口呼吸，感觉舒服多了，对老板娘道：“李姐，你人真好，以后我让朋友过来给你捧场。”
老板娘见她似乎要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冉冉道：“你就别管了，回去接待客人吧，我自有办法。”
老板娘笑道：“鱼头把你们交给我，我可不能不管啊。”
冉冉想了一下，道：“我去打车，姝儿，你看着傻子，咱们先把他送回学校宿舍。”
等冉冉拦下出租车，一行人将程致远抬到后座，温姝也钻进去，找个空隙坐下。冉冉坐在副驾驶，摇下车窗，道：“李姐，谢谢啊，我们走了。”对司机道：“大叔，去东方中学。”
出租车在路口处转弯，稍后秦娈和鱼头返回饭店。
老板娘见二人回来了，将情况告诉鱼头。鱼头向她道谢，和秦娈离开饭店。
出门之后，鱼头笑道：“李姐的醒酒汤可是营城出了名的，两碗居然叫不醒致远，你说他得醉成什么奶奶样。”
秦娈回想方才经过，道：“鱼头，你特意赶来追我，担心我出危险，我却冲你发火。你可不可以把我刚才说的话忘了？”
鱼头笑道：“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我至于往心里去嘛，再说，气头上的话谁会当真，我就当你放了个屁。”
秦娈道：“那就好。”
鱼头道：“其实刚才我听你说完，站在你的角度分析，感觉你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冉冉对你态度是差了点，她那人就那德性，以为天底下谁都欠她的，不过她本性可不坏啊。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就事论事，今天的确是她找茬。”
秦娈道：“我一向服软，今天却和她公然对抗，也难怪她一时适应不了。”叹了口气，开始琢磨程致远的心思。
二人沿着甬路向东走去。
鱼头道：“你发现没有，致远今天很奇怪啊，是不是外国啤酒喝多了，可是我感觉他性格没变啊。”
秦娈道：“或许是因为温姝吧。”
鱼头道：“你说他喜欢温姝啊，我感觉……可能有那么一点吧，但肯定不多，至少没你多。你还不了解他，他越是喜欢谁，越不表现出来。没准他太想你了，一见面就不知所措了，也很有可能吧。”
秦娈道：“你看出来他喜欢温姝？”
鱼头道：“我也不注意这种事啊，感觉有那么一点喜欢吧，毕竟姝儿挺讨人喜欢的。”
秦娈想了一下，道：“我还是主动退出吧。”
鱼头道：“别介，走一步看一步呗，早早退出干嘛啊。”
秦娈道：“留下点回忆吧，我不想全都毁了。”
出租车开到校门外，保安上前拦阻，一脸不悦道：“谁让你开进校区的，不识字吗，校园区域禁止车辆驶入。”
温姝摇下车窗，对保安道：“大哥，是我让司机开过来的。您看，我哥哥正在发高烧，不能走路，请您通融一下吧。这里距离宿舍楼很远，我们扶不动他。”
保安探头向车里看了一眼，随之闻到一股酒味，道：“发烧了？我看是喝多了吧。”
温姝道：“他吃西药过敏，中医为了帮他退烧，在他身上擦了药酒。”
保安将信将疑，道：“都擦药酒了？要是病得这么重，早点请假回家休息吧，别来上课了。”
温姝道：“大哥，您真是个好人。”
保安感觉温姝话声悦耳，听他夸赞自己，严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温姝趁机说道：“我哥哥擦了药酒，现在已经好多了，可是他浑身没力气，我又怕他吹风。大哥，我只有这么一个哥哥，求求您啦，拜托了。”
保安犹豫一下，将挡在门前的告示牌移开，道：“进去吧，下不为例啊。”
温姝道：“谢谢您啦，好人一生平安。”
保安心道：“这姑娘长得好看，嘴还挺甜的呢。”转对司机道：“慢点开，别撞着学生了，送完人赶紧出来啊。”
司机在车里嘀咕：“不出来，还留在你这吃饭啊，就一看门的，嚣张个什么劲儿。”
车子开进校园，程致远忽然嚷嚷道：“你想喝酒，我陪你喝。小二，拿酒来。”
温姝暗吁口气，心想：“幸亏刚才没喊出来。”
车子开到宿舍区，冉冉下车去打听33班在几号宿舍楼。温姝在车里递给司机一百元钱，道：“辛苦您了，再稍等一下就好了。”
司机扭头接过钱，见温姝优雅漂亮，出手又大方，不由得激发了正义感，问道：“你们要扶他上楼吗？”
温姝道：“是啊，我们要送他回寝室。”
司机道：“你们俩都是小姑娘，哪能扶动小伙，我帮你们吧。”说着熄火下车，拉开后车门。
温姝千恩万谢。
司机抬出程致远，温姝在后帮忙，由于二人用力不均，程致远脑门撞在车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温姝禁不住“哎哟”一声。司机听见，笑道：“看你担心的，这小伙子其实是你对象吧。”
温姝揉了揉程致远脑门，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司机道：“一看就知道你喜欢他。你这么漂亮，他还能不喜欢你吗？有机会向他表白吧。”
这时冉冉从一幢宿舍楼跑出，指着大门道：“他的寝室在五楼。”
温姝道：“大哥，有劳你了。”
司机直接将程致远背在背上，道：“没事，你们头里带路，我能跟上你们。”
上至五楼，找到程致远的寝室号，冉冉从程致远兜里摸出钥匙，将门打开。
司机背着程致远一口气上五楼，此刻脸色惨白，进门后直接将程致远放在李小南床上，气喘道：“看不出来，他比想象沉了不少。”
温姝看了一遍床号，发现程致远的名字，对司机道：“大哥，还得麻烦您，这里才是他的床铺。”
司机歇了一会，将程致远抱了过去。
温姝道：“辛苦您了，要不是您帮忙，我们真的办不到。”
司机见事情办完了，笑着喘了口气，道：“我说什么来着。记得，有机会就说出来。”说着甩了下头，故作潇洒出门去了。
冉冉问道：“这大哥让你有机会说什么？”
温姝拉过被子，盖在程致远身上，道：“有机会劝他不要喝酒了。”
冉冉道：“他还挺热心肠。姝儿，咱们走吧，我也得躺会儿。”
温姝道：“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要不你躺在那张床上歇一会吧。”指了一下李英万的床铺。
冉冉没闻到气味，却已先知，道：“男生的床铺臭死了，你别招我恶心啊，信不信我吐他身上。”
温姝道：“怎么会臭呢，致远的床就不臭。”
冉冉笑道：“致远？叫得这么亲热干嘛。”
温姝道：“你还有力气说笑。”
冉冉叹了口气，道：“我胃里不舒服，我要回去吃片药，然后好好睡一觉。”
温姝道：“那我先送你回去吧，然后再来看他。”
冉冉道：“不用了，你陪着他吧，我先走了。”
冉冉走到门口，转身说道：“姝儿，我考虑了一下，我决定去京城。”
温姝问道：“前几天不是说不去了吗？”
冉冉道：“那晚我有点犯糊涂，现在彻底想清楚了。”
温姝见她表情严肃，态度坚决，问道：“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冉冉摇了摇头，道：“刚才下车的时候，我把他送给我的水晶藏在座位底下了。”
温姝一惊而起，快步走到窗边，见司机正在楼下抽烟，道：“他还没走，我叫住他，你快下楼去取。”
冉冉叹了口气，大声道：“人都不要了，还要个球啊。你别喊，喊了我也不会下楼。”语气甚是倔强。
温姝道：“你不舒服，我下楼帮你拿回来。”
冉冉目光转向程致远的睡脸，缓缓摇了摇头。
温姝叹道：“这又是何必呢。”
冉冉道：“别再说了。”顿了一顿，道：“要么全部属于我，要么全不属于我，我不要回忆，更不要人家的施舍。”转身奔出门外。
温姝听到冉冉决绝的语气，看到冉冉转身之际脸上失望的神情，心下同情不已。她作为冉冉的好姐妹，很想这时追出去，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她心里很清楚，有些话这时是不该说的，就像有些事暂时无法确定一样，好人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当的。
温姝通过此前十多天的接触，很肯定程致远只当冉冉是异性朋友，并无别的心思。尽管程致远从未当面诉苦，更很少提到秦娈，但温姝通过许多小的细节，确信程致远自始至终深爱着秦娈。
冉冉小学毕业后，重返艺校继续深造，之后的三年里，启明小学的经历成为她与温姝的日常话题。
温姝自从那次在帐篷里与程致远邂逅，内心很希望能与程致远再有交集。最初她以为那个男孩名叫常世远，后来冉冉生日那天，她听到秦娈的话，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男孩小名叫做致远。后来冉冉讲得多了，温姝才肯定男孩是程致远。
冉冉毕业之时，对秦娈尚无敌意，直到程致远的事迹说多了，她才开始讨厌秦娈。温姝发现冉冉讲来讲去，都是四年级的事，便即醒悟，原来冉冉也暗恋程致远。
温姝与冉冉虽是好姐妹，性格却迥然不同。冉冉开始讨厌秦娈后，经常数落秦娈有眼无珠、不知好歹，温姝却将自己代入秦娈的身份，幻想着程致远的体贴。久而久之，温姝对秦娈的身份更感好奇，她想知道秦娈究竟有怎样的魔力，能够令程致远如此着迷。
温姝几乎没接触过同龄异性，自然也没谈过恋爱，更不懂什么是爱情。那天在体育场，她与程致远不期而遇，惊喜之余，心中立时打定主意，不去干涉程致远的任何事。她当然希望程致远对自己好，但她更希望程致远快乐。她觉得爱情是水到渠成的事，贵乎知心，不可强求，她幻想着，坚守内心的想法。何况每天能见到程致远一面，已令她足够满足了。
温姝走回床边坐下，盯着程致远的脸想：“你多年前送给冉冉的生日礼物，她一直带在身边。她嘴上不承认喜欢你，其实心里比谁都更在意你。你呢？”一时间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