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222.不速之客

温姝于绝望中听到这门独特的语言,回忆起说话之人熟悉的嗓音,霎时间心中冰雪消融,急转过身,喜悦无限看向那人。

那人眉头本已揪成一团,与温姝对视之后,看到她转悲为喜的目光,眼中泛起柔情。

温姝笑着迎上前,问道:“他们也来了吗?”说话间向对岸望去,似在找寻什么人。

那人摇了下头,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眉宇间恢复不悦的神气,但语气中掩不住的疼爱关怀,一如慈祥的奶奶训斥淘气的孙儿,面上总得表现出不高兴,至于今后改与不改,完全无关紧要。

温姝听他说完,暂且收敛笑容,正色点了点头,显然是认错了。跟着用同样的语言对那人说了几句话,抬手指向轿车方向,一脸急切的表情。

那人顺着指向望去,马上将头转正,盯着温姝双眼,向对岸方向侧了两下头。

温姝眼神瞬间变了,脸上现出惊惶之色,用力摇头,再抬头看向那人时,眼神充满求恳之意。

那人与温姝目光一触,便即转过脸去,似乎不敢再与温姝对视。

温姝见他不看自己,双手握住他手臂,轻轻摇动几下,撒起娇来。

那人神态微微缓和,跟着用力顿足,表情愤怒异常,却不甩开温姝的手,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话,猛地抬手指向对面。

温姝微微摇头,迟疑一下,满脸都是失望之情,放开双手,转身向轿车方向走去。

那人脸上肌肉颤抖,目送温姝走出几步,鼻孔逐渐扩大,眼中露出杀意,冲上前去,一把将温姝扛在肩上。

温姝没料到他如此无礼,用力挣扎,再以言语恫吓,见他还是不肯放下自己,只得捶打他后背。

那人一脸漠然,心甘情愿领受温姝捶打,扛着温姝走到沟边。

常哥亲自驾驶轿车,经由唯一的南门开出厂区。他本想抓紧时间,直接将二人捉回,却被厂区外高矮不同的土丘逼得来回绕弯。他越绕越是急躁,终于骂道:“早让你们把土推走,就是不听,一群闲人聚在一起,除了喝酒,还会干什么,将来能成什么气候?”

车内只有二人,棍哥坐在副驾驶,听常哥在旁骂骂咧咧,心里不住叫屈:“当初问过你啊,是你说这些土堆都是纯天然的障碍物,又说什么深沟壁垒、万夫莫敌的,还能省下一笔开销。话都是你自己说的,现在又来怪我们了。”他这时也没心情抱怨,心里嘀咕一下,又变得满心焦虑。

棍哥在楼道里被绊马索绊倒,摔伤后又挨了几脚,本该一瘸一拐,但是为了讨好常哥,他依然健步如飞。车子失火令他感到万分惶恐,直到王恬被人救走,终于找到嫁祸罪名的对象,这才稍觉心安。可是细想一下,王恬被人救走,还不是看守不严造成的,自己依然难辞其咎。

喝酒时他得知常哥有白猴撑腰,白猴在华宏社威望甚高,他想一旦追不回王恬,上头一定不会轻饶自己等人,须得马上给自己找个靠山,所以也顾不得腿疼,常哥去哪,他便跟着去哪。

绕着土丘行驶时,棍哥眼看车灯被土堆挡住,根本瞧不见远处,心想:“我还是赶紧找个理由设法免责吧,我可不想去陪鳄鱼哥啊。”

突然感受到失重感,轿车正飞过最后一座土丘。他一颗心卡到嗓子眼,随之瞧见一个人影快速在不远处跑动,不等看清对方是男是女,急忙指路:“常哥,他们在那边呐。”

常哥不待车身稳住,侧目一瞧,发现了奔跑中的程致远,急忙打轮,向程致远追去。

程致远见轿车绕来绕去不肯出来,想到他们是被土丘挡住了,暗暗窃喜:“只需再拖个三五分钟,姝儿和王恬妹妹一定能够成功脱险。”刚想完没多久,就见灯光忽高忽低,轿车随之现身,跟着调头来追自己。这下更增指望,心想:“姝儿她们平安了。”原地蹦跳两下,发足向南奔去。

常哥见到程致远,辨认出男性性别,问道:“棍儿,这人是刚才那人吗,我怎么记得带走王恬的是长头发?”

棍哥打量程致远衣着,很快认出他来,先吃了一惊,跟着想到:“我的妈呀,居然是这小子,真是冤家路窄了,可不能让常哥知道是我拉他们过来的。”想到他们,登时大喜,又想:“那个女孩子呢,如果逮到她,肯定将功补过了,而且功劳远远大于过失啊。”

常哥见棍哥不答,想了一下,道:“不会是调虎离山吧。”

棍哥记得程致远说过与温姝是兄妹关系,道:“管他呢,只要抓住了这个,不怕另一个不乖乖跑出来。”

棍哥的另一个指的是温姝,常哥却以为他在说王恬,想了一下,加大油门。

程致远通过引擎声判断车子加速,立刻装做慌不择路,左兜一圈,右绕一弯,不间断地迂回跑动,始终不让车头朝向温姝所在的北面。

此地再无障碍,常哥视野开阔,头脑也转动得更加快了。他想既然诱骗王恬的事被程致远发现,决计不能留他。同时决定,如果待会杀害程致远时被王恬看到,那么等利用完了王恬,一样不留活口。

他心知四周都是深沟,根本无路可逃,推想二人翻越电网之后,程致远无计可施,于是暂且将王恬藏了起来,再试图引开自己一行人,让王恬单独逃走。当下打定主意,先撞倒程致远,逼他说出王恬下落,如果程致远不肯说,就留棍哥原地看守,自己再去搜捕王恬,料想王恬插翅难飞。

他一步三算,无奈始终撞不到程致远,第一步便搁浅了。再看程致远的表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更加来气,怒道:“老子先撞飞你,再去找王恬那个小婊子算账。”猛踩油门,又一次撞向程致远。

程致远眼看车头撞来,不慌不忙向左跨出一步,待见车轮有转向的趋势,又迅速向右跃开。这一招变向当真屡试不爽,不过常哥上当几次之后,已然摸清套路,待下次驶近时,程致远刚开始跨步,他便立刻向右打轮。结果这一次程致远非常实诚,向左便是向左,没有再做假动作。

轿车疾驰中猛打方向盘是非常危险的举动,极易引发翻车事故。常哥冒着一命呜呼的风险,竟还是被程致远骗过了,立时气得浑身颤抖,大骂:“兔崽子,老子非撞死你不可。”骂时口沫飞溅,尽数喷在前挡风玻璃上。

棍哥在旁摇旗呐喊:“撞他,让他嘚瑟。”

若不知情,看到二人这般气急败坏,还以为是小孩子在打电动游戏。

程致远便如斗牛士一般,来来回回将轿车骗得晕头转向,有一次玩心忽起,顺手拍打了一下车窗。

常哥在车里早被气昏了头,不住口的连声暴骂。其实他驾驶技术很不错,即便恼羞成怒,依然能够做出清晰的判断。无奈程致远太过敏捷,眼力又好,看东西又慢,即便常哥预先判断走位,还是每次都被程致远避开,根本奈何不得。

再看棍哥一手捂嘴,一手摇下车窗,一头扎出车窗外,“乌拉乌拉”呕吐起来。

程致远哈哈大笑,道:“棍哥,赶快抽口迷魂烟吧,昏倒了就不会晕车啦。”大笑声中又躲过一次撞击。

常哥闻言,立刻踩下刹车,棍哥直接从窗户飞了出去。

程致远料想温姝和王恬差不多已经越过干沟,见常哥下车,便即停步。

常哥看向棍哥,问道:“你们认识?”

棍哥摔得七晕八素,依然没忘了免责的事,趴在地上侧过头道:“不认识。”

程致远笑道:“只能说冤家路窄,要不是你送我过来,也不会有今晚的事,真要多谢你呢。”

棍哥见常哥向自己怒目而视,知道已然避无可避,起身走到常哥面前,低声道:“我想起来了,是他,就是他。记得酒桌上我说过的漂亮女孩吧,就是跟他一起的,当时我光顾着女孩了,一眼都没看他,现在才想起来。”

常哥眼珠一转,心想:“果然我没看错,救走王恬的是个女的。我就说嘛,当时昊中去追一个人,那人没理由这么快摆脱昊中,回来救走王恬。”当时他在着火的轿车旁训斥棍哥,程致远跑出楼外只一瞬间的事,他没来得及看到,只看到大年等人去追,还口口声声说在捉贼。

刚好这时老鳖的商务车到了,从车上下来四人,却没有张昊中。常哥心念一动,笑问:“这位兄弟身手不错,请问是哪条道上的?”

程致远见他来问自己,笑道:“区区侠义道,何足挂齿。”

常哥哼哼一笑,道:“都有胆量深夜劫营,居然没胆报上姓名。”

程致远眼看对方只有六人,人人又都是空手,当真毫无畏惧,模仿唐老鸭的口吻,唱道:“我是一只小鸭子,嘎嘎嘎嘎嘎,我有一个小愿望,有个大池塘……”

常哥见程致远一脸嚣张已经够了,又听到这么难听的歌声,当真忍无可忍,暴喝一声:“闭嘴!”

程致远又降调嘎了几声,恢复平常语调,笑道:“既然你不懂得欣赏,可见咱们之间没什么共同语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后会有期。”抱拳拱手,没事人一样向南走去。

常哥喊道:“慢着。”

程致远回头看他,问道:“还有事吗?”

常哥轻笑一声,道:“小小年纪,面对六人两车毫无惧色,还真让人佩服呢。可是你烧毁车子,掳劫王恬,还破坏窗户,难道想不留下姓名就走?”

程致远笑着摆摆手,道:“江湖好汉的规矩,做好事决不留名。”

常哥连笑几声,缓缓向车尾踱步,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英雄难过美人关。既然相中王恬,送给你又何妨?就当是交个朋友了。不瞒你说,这样那样的姑娘我们从来都不缺,可是总不能随便便宜了外人。”

程致远感觉他在劝自己入伙,道:“既然常哥如此大度,小弟在此谢过,不必相送,后会有期了。”心想:“等你们被抓进警局,我还真得去看望你们一次才行呢。”刚想完,就见常哥迅速打开后备厢,立马意识到不对劲,猛地蹿出一大步,迅速向西跑去。

程致远刚提起速度,常哥已取出一把弩箭,“咚”的一声弓弦响过,一枝羽箭射向空中。

常哥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瞬间全体醒酒,一股脑抬头望向空中,生怕羽箭掉下来扎中自己。

程致远在电影里见过,警察为了震慑犯人,向天鸣枪示警,至于向天射箭却是为何,倒是一时半刻想不明白。他不知道常哥的车是机械助力,方向盘很沉,加上酒后乏力,本来这支箭是射向他的,结果不小心射偏了。

大年眼看常哥一箭不中,颤抖着手续箭,急忙上前劝止:“老常,找人要紧,在这地方杀人,咱们谁都逃不掉,别冲动啊。”

常哥酒后乏力,又被程致远气着了,导致羽箭射向空中,他自觉没面子,又怕再次射偏。刚好大年前来劝说,假装不情愿将弩放下,道:“有什么事我来兜着,你怕什么?”

大年道:“你是我们领导,我们也得为你考虑不是,咱们先去找王恬吧,明天就要交人了,万一交不上去,咱们都得遭殃。”指向干沟前方树林,道:“他都跑了,咱们追吧。”

常哥想了一下,端着弩箭坐在副驾驶,对棍哥道:“你开车,追。”将车窗完全摇下,弩箭架在车门上,做好随时射箭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