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贡明白,暂且不说此人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潜入平生书院并且射箭杀了公孙菡,单单是一闪瞬息之内便进入殿内携走梁兴来看,此人修为定高于他上!哪怕是整个书院的先生一齐上去攻击擒拿,估计也留不下他的半缕发丝!
而此人修为高深莫测,却只杀公孙菡并欲携带梁兴撤走,就足以说明,此人不想得罪于平生书院,那么此人背后牵扯势力定然极其庞大。这样来看,他便可以全力施展攻击,而黑衣人只会携带梁兴速速离去,断不会伤他分毫。
想到此处,亚贡全力释放出绿色元气,凝聚成了一把翠色吴钩,向黑衣人砍去。
黑衣人右手伸出,手中竟然幻化出一把二尺短剑,飞起身来一招云剑,便拨飞了亚贡的翠色吴钩。亚贡大惊,随即向后退去,同时又凝聚出来一团绿色元气球来,一甩袖袍,元气球便射向了黑衣人。
只见黑衣人化剑为掌,轻轻向飞来的元气球一按,那元气球便自己消散开来。
黑衣人踏在空中,右手冲廊道上的梁兴一吸,梁兴便被吸到了黑衣人侧。
黑衣人拉住了梁兴的左手,瞬间化为一道流光冲破大殿庑顶,掠向天空。
亚贡飘落在台上,紧紧凝望着庑顶的缺口外的天空。
“呜呼唉兮唉呼呜呼,呜呼哀呼兮血仇飞来!
拉弓射箭兮杀女复仇,血染大河兮奔向东海!
战国战国兮能奈我何?战国战国兮血染襟袍却无人埋!”
凄惨的歌声回响在整个平生书院的上空,平生书院师生皆是一片茫然……
黑衣人携着梁兴,瞬息之间便已飞到洛邑南门之外。
黑衣人渐渐减速降落到了大地之上。这番飞行他自己的状态倒好,而手中的梁兴却早已是脸色煞白,头发上竟有了些许冰晶!
黑衣人松开了梁兴,梁兴便坠在了草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随即猛然起身,扶着膝盖吐了起来。
黑衣人见状哈哈一笑,道:“梁公子还晕飞啊?”
梁兴吐完,用袖袍胡乱擦拭了下嘴巴,看向黑衣人——见黑衣人身长八尺,体格健硕,双眼有神,发丝飘飘,风度翩翩,早已没了先前所带给人的威严与杀气。梁兴深呼吸数下,脸颊上有了些许红润,这才回答道:“第一次飞,晕。”
黑衣人又是一笑,转而释放出一团蓝色元气凝结成了一团直径三寸的水球,给梁兴递了过去。梁兴见状,立马将捋起散乱的头发,将头插没其中,摇摆几下,算是洗脸。随后抽出脸来,调动起浑身元气汇聚在手掌,竟在手掌处出现了薄薄一层涌动的红色元气。他将手掌敷在脸上,脸上残留的水珠霎时间被烤了个干净。
“咦?你修为到修子啦?”黑衣人收了水球,疑惑问道。
梁兴没有得意之形,而是冷冷道:“前辈一眼便能看透我的修为,为何还要如此打趣小生?”
“嘿嘿,万一梁公子要是有什么屏蔽修为的法器呢?”黑衣人打趣道。
“那可没准。”
“修生九阶便能外放元气,不愧是梁国嬴氏后人。”
“恕小生冒犯,明明是公孙菡论战失败必死无疑,前辈何故还要费尽周折杀人嫁罪于我?!”梁兴躬身作揖道,眼睛深处暗暗涌现出一抹杀机。
“杀了公孙菡,晋国出兵伐蕴,蕴国可以杀你谢罪,然而他晋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晋国垂涎晋蕴之间的栗国许久,可以趁此机会吞并栗国,而栗国属于蕴国的势力范围,于是蕴国阻拦,晋国开战,蕴国师出有名……”梁兴听着,同时也在权衡这其中的利弊,突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便打断了黑衣人的话:
“前辈骗我不成?”
黑衣人略有惊讶道:“我骗你作甚?”
梁兴冷冷一笑,道:“如若是如前辈所言,论战后公孙菡必死,前辈何苦又当堂杀人呢?”
黑衣人爽朗一笑:“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的真实年龄不止八岁,”黑衣人突然一怔,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梁公子,还请莫防备于我!”话闭,黑衣人立刻躬身作揖。
梁兴未有回礼,叹了一口气,背着身子说道:“义父杀公孙菡有大用,岂是我等粗鄙之人能够明白的?虽然不知何故,但我如若去了蕴国,义父必然杀我!”
黑衣人依旧在躬身作揖,不敢抬头。听了梁兴的一番话后,他仔细一想,竟然略有些恐惧,冷汗也是止不住的往外冒,随即单膝下跪,拱手道:“请公子救我!”
“前辈快快请起!”梁兴赶忙转身扶起了黑衣人,随即竟然亲和地拍了拍黑衣人黑袍上沾染着的碎草屑。
此时已是戌时四刻左右(晚上八点),四周吹起了阵阵凉风,冷冷的月光铺洒在梁兴身上,使得梁兴略感到一丝冷意。黑衣人见状,赶忙从袖袍中变出一个火折子和一些木薪来。他将木薪堆放在一起,拧开火折子的红木盖,用嘴轻轻一吹,那火折子便“哗”的一声,窜出一寸高的小火苗来。随即他又从袖袍中拿出了些黄色的颗粒物,撒在了薪堆上,用火折子将其引燃。见大火熊熊燃起,而后便盖灭了火折子,又将其放入袖袍,同时又从袖袍内变出一个木墩来,放到了火堆旁边,然后矗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梁兴盘坐在了木墩上,伸出手来烤火,见黑衣人站在原地,不由得孩子心气,噗嗤一笑道:“坐吧坐吧。”
黑衣人尴尬一笑,随即又从袖袍内变出了个木墩,坐了下来。
“杀人灭口之事,义父都干多了。你只有随我去了秦国,方可无性命之忧。”梁兴随即收了笑容,淡淡道。
黑衣人寻思一想,道:“随公子去秦国有何好处?”
“好处?你可还能想到好处?能活下命来已是不易,我身无分文,难不成你还想从中捞出一些油水来?”
黑衣人不再发言,陷入了沉思。
此方天地之间只有月光同薪火作伴,蛰虫与鸱鸮齐音,宇宙间渲染一色,方圆内皆成一体,二人沉默良久。
自己知道的太多了,蕴君杀死梁兴后必然杀我灭口!自己纵使修为再高,也抵不过蕴国公族之人的追杀,即便是自己转投他国,也必定会陷入永无止境的追杀之中,自己一日不死,追杀便一日不停,除非蕴国被灭……
该死,为何先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自己素来与蕴国廉氏不和,且入蕴十年来自己也未有培养下属于自己的势力,就算没有今日之事,自己留在蕴国,怕最后也得不到善终的……
伴君如伴虎!
沦落这番境地,也只能被这八岁的亡国公子牵着鼻子走了……
据说秦国变法,国力渐渐强盛,隐隐有东出之势……可就算他秦国再强,也强不过山东之国啊!
可至少去了秦国,能活下命来……秦国虽弱,然军政大权尽在嬴氏一手,君臣同心,秦人官民更是一体,蕴国之人断不会跑到秦国来追杀他的……
梁兴见黑衣人略有心动,心中一笑,便开口道:
“你若杀我,可去蕴国;若不杀我,随我入秦。”
黑衣人略有犹豫,并未开口。
“敢问阁下姓名?”梁兴拱手道。
黑衣人略有犹豫,仍未开口。
“哈哈哈,好,我就在这儿等你想,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行动,或入秦,或归蕴,小生随前辈便!”
“公子莫气!吾姓逸名夫,乃南方山中蛮人也,无父无母,性格放浪。二十岁进入中原,随被人招成客栈店工打杂。有幸在外采购食材被仙人指点一二,辞工入山,修炼十年,方才有所小成,这才入了蕴国。然事到如今,蕴国不留我,我便只好随公子入秦!”
梁兴仰天长笑,随即起身郑重作揖道:“承蒙逸夫子信任,若君不弃我,我必不弃君!”
逸夫也是起身郑重回礼道:“此番入秦,定不负君!”
“哈哈哈,尔等一个是亡国小公子,一个是莽夫,手无缚鸡之力,却只在此空言入秦,当真以为联手便是天下无敌邪(ye)?”
黑夜霎时间被一道红光划破。待红光逝去,空中竟多出来一位红衣老者。红衣老者头发飘散,手提一把三尺金光宝剑,身远而不见其相貌,但隔着老远,梁兴二人仍然能感觉到老者身上散发出的浓郁杀气。老者随即冷笑一声,剑指逸夫道:“君上早料有次变故,特派我来捉拿你回去,还不快跪地就擒?”
逸夫狠狠地盯着天空上的红衣老者,咬牙切齿,暗暗给梁兴传音,说此人乃蕴国公子涵,蕴君之兄,修为不惑七阶,我等断不是其对手。我来拖延时间,还请公子速速离去!我若活了下来,必然会去秦国寻找公子!
梁兴一咬牙,随即调动起元气灌入双脚,丢下逸夫,朝着西边狂奔起来。
那老者见状,哈哈一笑,提起宝剑便斩向逸夫。
逸夫飞起身来拔剑一挡,震开公子涵,随即一手脱剑,剑便悬浮在逸夫身前。逸夫立马伸出双手在胸前打了个印节,心中默喝一声——
“千覆剑雨!”
那剑顿时幻化成满天剑雨,其中夹杂着些许冰锥,霎时间包围住了公子涵。逸夫不等公子涵做出反应,便前挥双手,那夹杂着冰锥的剑雨便密密麻麻扑向了公子涵。与此同时,逸夫又拔出一把剑来,紧随剑雨之后,提剑砍向公子涵。
公子涵一咬牙,身体周围的空间便突然出现了一团团火焰,火焰瞬间首尾纵横相接,凝聚出了一张火网。这时,那满天剑雨正好扑了上来,瞬间与火网相抗在一起。
“噗——”
“噗——”
“噗——”
两方元气对抗之声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