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波向四周扩散开来,激起地面灰尘如波涛汹涌,轻薄的云丝被震散开来,就连那天上的桂宫也忍不住微微颤抖!一时间,以此为方圆数里内的人们都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感,其中有些许隐匿的气息猛然从洛邑城内爆发出来,威压直指正在天空中对抗的逸夫二人。
逸夫二人都感觉到了强烈的威压,这威压使他们二人几乎窒息!二人随即收了元气,各后退百步,齐身向洛邑作揖,那强烈的威压感这才逝去。少倾,以二人为中心,三里地内的空间便升起了一层薄薄的淡蓝色屏障,以隔绝元气逸散。
这定是某位修为至少在天命阶段的王畿之人为防止双方决斗惊动周围百姓而布置的屏障,二人见是如此,只得暂时收手赶忙作揖道谢。
屏障内的空间微微泛起涟漪,似乎是在表示二人可以继续开打了。
二人颇有些无奈,随即摇了摇头,便又互相怒视对方来。未几,公子涵松开剑来,令身子紧贴剑身化作一道流光直冲逸夫而去。
逸夫飞起身来,手指大地,调动元气,瞬间便从大地中拉出来一道冰墙,同时身子也没闲着,凌空一转,左手一撒,地面竟长出些许紫罗兰来,在月亮的照耀下显得妩媚妖娆!
只见冰墙轰然碎裂,一把宝剑破空直冲逸夫而来!见冰墙碎裂处只有宝剑飞来而不见公子涵其人,逸夫随即冷笑一声,右手一挥,地面上的紫罗兰霎时间疯长起来,茎叶触摸到了宝剑,将宝剑给层层缠绕起来,定在了天空中,剑锋只离逸夫之身三尺有余!
逸夫又是一声冷笑,突然闻得到身后一声虎啸由远及近传入耳中,咬牙一惊,欲想拔剑回身砍去,却不料为时已晚,虎爪瞬息之内便搭上了他的肩头。
虎爪狠狠一劈,逸夫立刻口吐鲜血,被扇飞坠向地面,“轰”的一声,将地面砸出了一个直径足有四五米宽的大坑!
决斗的生死关头只在瞬息之内!
逸夫浑身麻木,只是一个劲的口吐血沫,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上空。天空中缠绕宝剑的紫罗兰刹那间消散开来,化作点点光团,隐入四方空间之中。
那是一只三丈长的满面獠牙的青虎!青虎脚踏虚空,长啸一声。此刻,这只青虎似乎才是这一方天地的主宰!
那青虎随即幻化出人行来——正是公子涵!
公子涵飞落至逸夫身旁,见逸夫全身衣衫尽碎,口中还在吐出血沫,内心不由得升起惋惜之情,冲着逸夫深鞠一躬。
逸夫双眼之中的生气渐渐消散,眼角竟流出一滴泪来。
“蕴国不能留你,秦国也是。就让他梁兴去秦国好了,反正他终究难逃一死——秦国是不会留下这个祸患的。”
“只可惜你了,莫名其妙便被卷入公族角逐!呜呼!汝空有一身本领无处施展,竟流落如此下场!”
公子涵眼中竟也闪出点点泪光!说实话,他是极为赏识逸夫的,心中也曾萌生过要将逸夫纳入公子党中的想法。不料这逸夫被人当做箭使,竟莫名其妙站在了公子党的对立面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逸夫既是拦路虎,那么他便不得不死!
公子涵长叹一声,随即拔出剑来,猛刺入到了逸夫的胸中,逸夫刹然睁大双眼,两行清泪从脸颊划过,管他曾有多么舍不得这人间烟火,而如今也只能去云上找寻极乐天堂了……
公子涵唉声一叹,一挥袖袍,将逸夫的尸体收入其中,便飞身向蕴国方向飞去。
就在这时,四周的淡蓝色元气屏障也四散开来……
……
谷雨之时,河东之地的农人们本应是该刚刚忙完春耕,随即祈祷祭祀上天,完成春耕大典,苦苦守候等待春雨的到来。
而现如今,梁兴已经在河东往函谷关西行的路途走了百余里却不见一个田间农人,也闻不到袅袅香火之味;阡陌上因为许久没被人走过而致使荒草疯长,野花竞相争艳,不知开给谁看;田间土地一片荠麦青青,一二行大雁也南寻归来,凄惨地啼叫在上空;路途中偶尔可见一两具尸体随意倒在路边,早已腐烂成骨,满目蠕蛆,臭气熏天……
梁兴见故土破败如此,不由得放声嚎哭,任由泪水挥洒自如。他的哭声同自然融为一体了……
他一边哭,一遍哽咽唱道:
“沃野青垌兮大河之东,搬入人间兮仙界之空。教化礼乐兮歌台如林,南方杕木兮修成镐宫!
东有海兮西有山,桑田畴兮鸣清猿。城之南兮我遇君,归井田兮不忘君颜。君耕劳兮汗如雨,我拭汗兮井外田……
炊烟袅兮生以秋木,皇皇大母兮爱我之域。纵横交错兮田间劳作,日落西山兮拭我农夫。余力铸鼎兮来日可长,来日可长兮亦有春秋。千木横兮于河上浮,千金斛兮于河上浮……”
太阳懒洋洋的挂于山东,无力地照耀着荒凉的河东大地。
梁兴踏着影子,顺着这条三丈宽的黄土官道,一路向西。
长达一个月的奔波让他感悟颇深,令他的修为突破了修生,达到了修子一阶。
由于没有合适的功法修炼,他的修为也难以寸进,趋于停滞。
修生修炼不需要功法,只不过是吸纳天地之间的元气汇聚到丹田一处;当修为达到修子阶段,修炼便需要功法辅助,调动元气顺着经脉做周期运动,以扩充经脉,扩大丹田容量,身体方可容纳更多的元气。
天地间功法有五种属性,依旧被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类型,分别适合于五种属性的人来修炼。
梁兴自身属火,当然得需要火属性功法。
而梁国珍藏的宝物连同功法在内早已被晋国所掠。后来他辗转入蕴,成了蕴君义子,奈何修为没有达到功法修炼条件,所以他自始至终身上都没有一部功法。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想。只要他进入秦国,何愁找不到合适的功法呢?
嬴扶告诉过他,等待时机成熟便去秦国。他不清楚所谓时机是否已经成熟,但他实在已经走投无路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不管时机是否成熟,去了秦国,总能捡下一条命来。
他想不通的是,为何蕴国没有派人而追杀于他?为何嬴扶会说秦公会帮他?
梁国是秦国嬴氏公族的支脉,早年为躲避猃狁侵掠,嬴氏支脉不得不迁移至河东梁地居住。后来在秦国老嬴氏的扶持下这支分离出去的秦人筑城开国,得到周王室的认可。由于地理缘故,梁国从此便做了秦国的东大门,默默同函谷关一起守护着渭水平原。
后来秦国势微,也无力东顾,梁国便被晋国灭了……
可单单是秦梁同源,显然是不足以使秦国帮助他复国的。
西行路上,他也打听到了晋国正在集结大军,准备伐蕴。可这与秦国有什么关系?秦国会乘此机会出兵夺回故土么?
在他的印象当中,秦国经过九国叩关大战后已是日暮西山,再也无力气东出问鼎天下了。
梁兴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事儿来。
他衣衫褴褛,头发散乱——发带也在先前逃命之时弄丢了。
二日未喝水,四日未入食,此刻的他已是极为虚弱。
之前他在经过一个小国的时候还寻到了一个客栈打过短工,连续十日的端茶倒水洗锅涮盆令他赚到了二百余钱,但全被他用来买了粟饼,灌了水源。收拾好行李后他便辞别栈主,再次启程西行入秦。客栈栈主临行前还赠给了他一把长剑,并嘱咐他河东凶险,要千万小心。
梁兴谢过了客栈栈主,毅然离去。
每当夜晚来临,他便拔出足足有他身高长的长剑,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顺着官道往西走去,生怕遇到野兽大虫或者盗寇,夜晚偶尔还能遇到几辆轺车促步在官道上往来。当白天降临,他便一头载到在路边,呼呼睡去,直到夕阳西下。
他估摸着此时自己离函谷关也不远了,只要走出函谷关,往西十里地便是秦国普安县了。
只要跨过函谷关!
于是他咬咬牙,拖着沉重的身躯,不再如往常一样倒在地上睡觉,而是继续西行。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仿佛看见函谷关上晋国残破的大纛旗无力的被风拉扯着。
自从晋国拿下函谷关,函谷关的战略地位便完全没有在秦国手中时重要了。函谷关在秦时防的是山东诸侯,确保秦国安全,秦国可从此东出天下;如果遇挫,便可以凭借函谷天险死守而无忧虑。
如今这函谷关落入晋国手中,往西是千里渭水平原,毫无天险可守,便只充当做了一处平常的要塞了。所以晋军在函谷关内的驻军也只有寥寥数百残军,就连辎重等补给也常常得不到供给,这几面插立在关头上的残破纛旗还是数年之前的了。
往西看去,绵延大山矗立,峰头直上云霄,函谷关静静的依附在山腰间,极为壮阔。
梁兴浑身乏力,双目眩晕,几乎要昏死过去,可他还是一步一步拖着身体来到了函谷关脚下。
由于白天,函谷关关门大开,两旁站立着几个斜靠在戈上的白发老兵。关门内依稀有人往来进出,却没有被守关士兵所查验身份。
梁兴拖着身体进入到关内,那两旁的士兵竟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梁兴暗暗冷笑,以小见大,函谷关晋军军纪如此涣散,那晋国的其他部队军纪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出十年,晋国霸主之位定会让与他人!
梁兴想到此处,不由得仰天放肆大笑。
“呔!你个瓜娃子①笑屁哩,流民乱寇,还不快快滚逑掉去!”一个守关老兵见状,怒喝道。
梁兴又是一笑,颇有些放肆,道:“你已是垂暮西山,放此粗鄙之语,不如南蛮黄毛小子也。如此还不如快死了罢,也好省了这天地一方空气!”
两排的老兵们皆有怒气,二话不说提起戈来,将梁兴包围住了,准备就地将梁兴正法。路上的行人也不走了,嬉笑指点围观起来。一位稍微年轻一点的老兵指着梁兴就骂道:“我他妈的干死你河西老母!”
梁兴嘿嘿一笑,未等他说话,便有一位听到老兵此番粗鄙之语的路人猛然起身,指着这名老兵怒骂道:
“你小白毛子好生下贱,自己是愣怂②不成?以为长了几根白毛便冲了起来?老子是晋国安邑平水街流货阁中二掌柜,老子的大母就是河西人!你这老不死的能奈我何?你这狄域屎壳郎!尽然口中喷粪如此之多!”
老兵们怒火中烧,举起长戈就刺向了这位自称是晋国安邑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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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瓜娃子,秦晋方言,智障孩子。
②:愣怂,秦晋方言,极其愚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