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邓嘉的眼里,奶奶虽然年纪比较大了,但是记忆力却非常好,尤其是爷爷临终前给她讲的许多谍战故事,她记得都非常清楚。而在奶奶看来,老伴邓子良的一生既是革命的一生,也是光彩的一生,随着自己的年龄越来越大,她也想在有生之年,把爷爷的故事告诉大家,让人们认识和记住这位抗日英雄,不忘他的历史功绩。
晚上,天空清澈,圆月高悬,繁星点点。邓嘉陪着奶奶在院子里乘凉,欣赏着小镇静谧的夜色。奶奶摇着扇子说:“抗战时期,斗争还是很残酷的,特别是在上海,各种势力纷纭复杂,宪兵队和76号的特务每天都在疯狂搜捕军统特工和中共地下党,有的人莫名奇妙失踪了,有的人则被捕叛变了。特别是珍珠港事件爆发后,日本鬼子和76号的特务更加猖狂,斗争更加残酷和艰难。你爷爷他们躲在租界里也不安全了,因为叛徒的出卖,也不得不经常转换地方……”
那是10月的一天,一个重庆军统局的机要人员化妆成一个小学教员秘密来到上海,奉命向上海站传达戴老板的最新指示并带来最新的密码本。
本来,上海站接到重庆密电后已经做好安排,准备到火车站去接站,没想到这个机要人员害怕自己到上海的消息泄露,就自作聪明,私自改变了行程,转道水路乘船来到上海,让上海站接了个空。
就在这个机要人员暗自庆幸,自认为自己即将安全踏上上海的码头时,却被潜伏在客轮上的76号特务给盯上了。原来,这个机要人员在船上总是东张西望,走路也有些神秘兮兮的,在甲板上与一个船员发生身体相撞。
当时,这个机要人员撞了船员赶紧道个歉、赔个不是也就过去了。但是这个机要人员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小学老师的身份,还以为是在重庆,说话盛气凌人,一口的官腔,被这个船员给识破,而这个船员正是76号潜伏在客船上的特务。
这个机要人员下船后,跟踪到船舷的这个船员向码头上的76号特务发出了信号,散落在码头上的特务立刻涌上前,前后夹击,将这名机要人员强行塞入了一辆黑色轿车里。
到了76号的审讯室,这个机要人员开始还嘴硬,一个劲地说:“你们抓错认了,我就是一个小学教师,到上海是来寻亲的。”但是负责审讯的特务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上来就来了一通拳打脚踢。
由于这个机要人员长得细皮嫩肉,从未见识过76号地下室里的各种刑讯工具,审讯的特务还没用上几招,这个机要人员就直摆手:“别打了,别打了,我招还不行?”
不过,这个机要人员也挺鬼的,对自己掌握的秘密并未当场和盘托出,也没说出密码本藏在何处,而是“挤牙膏”式的提供了一些散碎情报。他深知,一旦被军统发现自己被捕叛变,军统组织遭到破坏,戴老板的家法是杀无赦,到时候军统上海站会不惜一切代价要了自己的命。现在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然后再寻找机会逃跑。
当然,他的这一拖延战术,在76号这里根本不奏效,仅仅过了一晚上后,他就有些彻底崩溃了。当时已是凌晨5点多钟,76号的特务正准备给一夜未睡的他上电刑时,他连忙大喊:“各位大爷,别再折磨我了,再这么下去,我的小命就没了。我全招,我全招还不行?”
于是,这个机要人员一不做二不休,觉得自己反正招一个是招,招十个也是招,干脆来了一个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全招了,连藏在皮鞋底夹层里的密码本也交了出去。
重庆来的机要人员叛变,上海站危在旦夕。此时,上海站还未察觉到危机的来临,甚至徐克强站长以为这个机要人员还在路上。就在76号特务强化对这个机要人员审讯时,一个消息传到了上海站,也就是在这个机要人员被捕后不到一天的时间里,给了军统上海站安全转移的机会。
原来,这个机要人员当天下午被捕后,就被潜伏在76号里的一个中共地下党员看出了问题,觉得这个军统的机要人员很可能扛不住76号的大刑,也很可能会叛变。于是,他就在晚上10点左右时,通过秘密渠道及时向上海地下党发出了预警,希望老谢通过有关途径提醒军统上海站,做好相关防范工作。
老谢接到预警情报后,又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邓子良,让邓子良巧妙地把这一消息“透露”给徐克强,尽快做好应变的准备。此时,已经是凌晨1点多钟。
邓子良获取这一重要情报后,立刻闯进雷雄的房间,把熟睡的雷雄推醒。雷雄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一听机要人员已经被捕,立马打了个激灵,赶紧穿上了衣服。这雷雄原本就是一个急性子,他拉着邓子良就去把徐克强叫醒。雷雄说:“难怪昨天白天咱们在火车站接他时扑了个空,原来他擅自改道走水路已经被76号的人给抓走了。”
徐克强听到重庆派来的机要人员被捕的消息,并没有急于做出决定,而是反问道:“消息来源可靠吗?我们自己可先别乱了阵脚。要知道这个机要人员可是戴老板身边的人,一旦搞错了,咱们自己会很被动的。”
邓子良说:“站长放心,这是我在警察局发展的一个内线提供的消息。消息绝对可靠。当时抓捕这个机要人员时,警察局也在外围参与了。虽然目前我们尚不能断定这个机要人员已经叛变,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能不防。万一这个机要人员真叛变了,我们再采取行动就来不及了。”
在雷雄和邓子良的坚持下,徐克强决定带着上海站的人员、电台、重要文件等连夜转移,撤离绸缎庄,到另外一个新建的联络站汇合。徐克强要求雷雄和邓子良断后,烧毁其它带不走的纸张、物品,不留下一点军统联络站的痕迹。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大批的76号特务就包围了绸缎庄,只不过他们扑了个空,上海站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一盆焚烧文件的纸灰。76号在此次行动中扑了空后,高层开始怀疑内部有人通风报信,就命行动处密查内部人员,但是行动处私下里查了半天也没有结果,最终不了了之。
事后,连徐克强都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当时果断撤离,军统上海站很可能就全军覆没了,即使侥幸逃出一部分人,那也将是损失惨重。
虽然上海站的骨干成员都安全逃离了,但是这个之前最大、最好的秘密联络点绸缎庄却也全毁了,在此经营多年的徐克强也不免有些心疼。而这一结果,无疑也证实了这个机要人员已经叛变。
邓子良原本想告诉徐克强,这次上海站成功避险,是中共地下党提供的重要情报,但是考虑到军统对共产党向来抱有敌意,再加上在这个特殊时期,军统上海站与中共上海地下党尚没有直接的合作,当然,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邓子良最后还是把这事给搪塞了过去。但是不管怎么说,在徐克强的眼里,邓子良又立了一大功。
上海站把这个机要人员被捕和叛变的消息迅速报告给了重庆军统总部,戴老板听后非常生气,还摔了一个杯子,下令重新更换密码,并且电令上海站务必在三日之内除掉这个叛徒,不得有误。随后,上海站展开了追杀叛徒的一系列计划。
说起追杀叛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个叛徒叫李子川,之前由于从事军统机要工作,知道军统内部不少的机密。他叛变后,把上海站的地址和主要负责人的姓名、职务、特征等情况都给出卖了。
上海站连夜安全转移后,由于没有来得及通知其它一些小的外围联络站,李子川就带着76号的特务,捣毁了他知道的一个基层小联络站,抓了几名上海站的外围人员。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李子川为了得到76号的信任,几乎每天都在带着特务抓人,一时间,搞得上海滩风声鹤唳。
李子川叛变后,他也深知军统家法的厉害,尤其是知道上海站站长徐克强也是个狠角色,是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于是,李子川除了跟随大量特务外出抓人之外,其他时间则是东躲西藏,或者呆在76号里,几乎不外出,即使出去也总有不少的特务跟随左右,贴身保护。
邓子良他们虽然跟踪尝试了好多次,但一直没有找到刺杀叛徒李子川的时机。三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刺杀李子川的行动迟迟没有下文,重庆方面有些着急了,连续来电催促上海站赶快行动,务必将叛徒尽快除之,以绝后患。
站长徐克强拿着重庆来的电报,也是焦急得直挠头皮,不知如何是好。他召开组长以上骨干会议,传达了戴老板的指示,要求行动组马上拿出除掉叛徒的计划并且尽快实施。徐克强甚至有些急了眼地说:“这个李子川多活一天,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他的枪下鬼,他可是太了解我们了!”
徐克强把目光转向了邓子良,他知道此时只有邓子良能够完成这个任务。邓子良立马站起来说:“站长,正因为他太了解我们了,才不会进入我们设下的圈套,继续用过去锄奸的方法恐怕不行了。不过,站长请放心,经过我们前期的侦查,现在基本上锁定了李子川的活动规律,这两天我们就会有行动。希望站长能够再宽限几天。”
然而,不凑巧的是,就在邓子良设计准备刺杀李子川时,这个李子川却突然“失踪”了三天。后来经邓子良密查,李子川被临时调去了南京,协助那里的特务机关甄别一个被捕的人员是否是军统特工,这让邓子良的刺杀计划再次落空。
又过去了三天,刺杀李子川的计划仍未实施,尽管徐克强已经向重庆方面解释了李子川去了南京,不好下手。但是戴老板根本不听上海站的解释,非常生气,还大骂徐克强无能,是在丢军统的脸。
戴老板大发雷霆的消息传到上海站后,徐克强也是急得上蹿下跳,看谁都不顺眼,恨不能逮谁骂谁,逮谁训谁,什么饭桶、笨蛋、耻辱等词,一股脑地抛了出来。上海站的人都尽可能躲着徐克强,生怕成了挨骂的靶子。
但是,徐克强唯独见了邓子良,那火呲呲的脾气会收敛起来,几乎是央求般地对邓子良说:“子良老弟,能不能尽快杀掉这个叛徒,全看你的了。戴老板都发火了,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咱们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邓子良见徐克强真的有些急眼了,就安慰他说:“站长,您消消火,顺顺气,静静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刺杀李子川的机会来了。我保证,这一次,他一定逃不出我们的手心。两天之内,必让他从上海滩消失!”
听了邓子良的话,徐克强立刻转怒为喜,他拍着邓子良的肩膀说:“那就全看你的了,务必一击中的,扬我上海站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