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老谢、马师傅、小童他们都牺牲了,还有‘大虎’和‘二虎’也都牺牲了,真是太可惜了,他们多好啊。这个叶馨和她手下的那帮子特务真是太坏了,我要是有把枪,一定把他们都给突突了!”邓嘉的眼中溢出泪水,愤恨地说。
奶奶长叹一口气说:“谁说不是呢。你爷爷是老谢领着他走上革命道路的,十多年来,他和老谢、马师傅还有小童,那可都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好兄弟。他们是同志是战友,更是生死兄弟。还有那‘大虎’和‘二虎’,也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情报战中立下汗马功劳,它们牺牲的也很壮烈,可以称得上是最优秀的谍犬。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有你们这些年轻的一代,都不应忘记这段历史,都要向他们(它们)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其实,就在叶馨包围了老谢的住处,与老谢他们发生枪战时,邓子良和邢菲已经开车赶到了雅兴路。
邓子良把车停在了巷子外,他和邢菲下车后看着不远处老谢的住处。邓子良原本想如果老谢他们得到“大虎”送来的情报后,能够从特务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自己正好可以在巷子口接应,救出他们。
但是当老谢的住处传来一阵阵激烈的枪声时,让邓子良感到了焦急和不安。他知道老谢他们已经很难冲出包围圈了。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去营救他们。
想到这,邓子良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准备冲过去,而邢菲则赶紧用手拦住了他。
邢菲说:“子良,千万别冲动。看这架势,这个秘密联络点已经保不住了,靠咱们两个人也根本解救不了他们,还会把你自己暴露了,这可正是叶馨想要得到的结果,你要冷静,别去做无谓的牺牲。”
“可是,他们正陷入危境,我怎能坐视不管?我去把特务引过来。”邓子良还想冲过去。
邢菲一把抱住邓子良说:“子良,你冷静一下,现在叶馨就是一个疯子,你去找她拼命不值得!再说,你不是还要营救那些被捕的地下党员和进步学生吗?你一时痛快了,他们怎么办?”
邢菲的话提醒了邓子良,他立刻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还肩负着更重要的责任,冲过去只能多打死几个特务,很难救出老谢、马师傅和小童,而自己一旦暴露了,也就没有人来营救那些被捕的地下党员和进步学生了。
正当邓子良内心充满纠结的时候,老谢引爆了手雷,“轰”地一声巨响从阁楼上传来,而伴随阁楼上冒出的一团火焰,邓子良知道老谢、马师傅、小童他们已经在战斗中英勇牺牲了。
望着老谢发报的阁楼上冒出的火苗和浓烟,邓子良内心再次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刺痛,那爆炸中的手雷碎片,仿佛扎进了自己的胸口,他的心也在流血!
邓子良下意识地揪了揪自己的胸口,想抚平内心的伤痛。邢菲知道邓子良心里难受,就挽起了他的胳膊靠在了他的肩头,她在用无言的行动告诉邓子良,还有我在和你一起战斗。
老谢、马师傅、小童,他们和邓子良从抗战初期一直并肩战斗到上海解放的前一天,在十多年艰难困苦的战斗中,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们既是志同道合、充满信仰的同志,又是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肝胆相照一起走过来的生死兄弟。他们在最后一刻为上海的解放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这让邓子良很难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他多么渴望老谢他们能够等到上海解放的这一天。
望着依然在冒着浓烟的阁楼,邓子良只能默默地表达他对老谢、马师傅和小童的悲伤和崇敬之情。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不仅从此失去了三位最亲密的战友和兄弟,而且从此也失去了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三个知情者和领导者。因为只有他们三人才知道邓子良就是潜在在敌人心脏中的中共特工“海棠花”。
失去了上级,就等于失去了组织,今后没有人能够证明邓子良就是“海棠花”,“海棠花”就是邓子良。此时此刻,邓子良深深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之中。他感到自己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今后将不知该飘向何方。
而此时的邢菲,从邓子良的眼神中,也已经看到了他内心的极度痛苦和焦虑。她紧紧地依偎在邓子良的肩膀上,希望通过她的温情和体贴,能够化解邓子良心中的痛苦和忧虑。
邢菲虽然已经知道邓子良是中共上海地下党员,也知道邓子良的代号是“海棠花”。但是她毕竟不是共产党员,她是因为同情共产党和爱上了邓子良才去帮助他。邓子良并不想把邢菲牵涉进来,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邢菲将来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宿。
再来说叶馨。实际上,叶馨在看到阁楼上的“大虎”、“二虎”出现时,就已经感觉到这两条犬有些可疑,她觉得两条犬有些似曾相识,她甚至确信其中一只犬就是邓子良平时养的犬,是赶来给共党通风报信的。
叶馨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能够证实其中一条犬是邓子良养的,那么这个邓子良肯定就是隐藏在保密站里的“内鬼”——“海棠花”。
然而,老谢引爆了手雷,在把爬上阁楼的几个特务全都炸倒的同时,也把现场给彻底破坏了,阁楼上爆炸后掀起了巨大的爆炸风浪,各种碎片也纷纷落到阁楼下,叶馨和身边的几个特务赶紧躲开。
这时,天已经有些微微亮了。当阁楼上陷入平静之后,叶馨带着特务爬上了阁楼。阁楼上到处都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和漂浮的粉尘。
叶馨用手捂着鼻子查看着周围的一切,她本想仔细看看“大虎”和“二虎”的真面目,但是由于老谢在牺牲前,把“大虎”和“二虎”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用手雷破坏了现场,这“大虎”、“二虎”已经面目全非,使得叶馨无法从“大虎”、“二虎”的身上找到任何线索。
面对阁楼里的一片狼藉,满脸灰土的叶馨只能恨恨地说出了一个字:“撤。”
老谢的牺牲,让邓子良心里非常难过。他回忆起这十年来走过的路,是老谢领着他走上革命道路的,也是老谢让他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红色特工,没有老谢就没有自己的今天。
邓子良一拳砸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他深深地自责自己晚来了一步,没有抢在叶馨之前把老谢他们营救出来。
望着眼前的邢菲,邓子良也是非常感激她。是邢菲多次在暗中帮助自己完成了任务,帮自己在危难中化险为夷,是值得自己信赖的人。
之前,邓子良曾劝邢菲离开上海这个是非之地,到香港去开始一个新的生活。而邢菲则说:“要走一起走,否则,哪儿也不去。”
多年的共患难,已经让邓子良对邢菲产生了极大的信任,并且内心里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邢菲。可是他又不想因为自己的特工身份,而给邢菲的未来带来伤害。但是邢菲却把自己和邓子良的命运紧紧连接在一起,这让邓子良一个十分坚强的男儿也不由得落下动情的眼泪。
面对叶馨最后的疯狂,邓子良和邢菲决定留下来,继续寻找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并且想办法营救那些即将被处决的中共地下党员和同情共产党的青年学生,他们要同叶馨决战到底。
然而,还没等邓子良联系上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返回上海站的叶馨就以“代站长”的名义,下了两道命令:一道命令是上午10时,处决被捕的中共地下党员,由叶馨自己亲自负责监督执行;另一道命令是下午4时,处决一批青年学生,由邓子良副站长负责监督执行。
怎么办?邓子良和邢菲在苦想着解救的办法。邓子良站在一幅上海地图前,在寻找着上海地下党其他的基层组织在什么地方。突然,他想起在郊区还有一个老谢直接领导的秘密交通站没有暴露,那是他手下的一个特务之前搜集情报时发现的,这个特务在把这个情报报告给邓子良之后,在一次行动中被打死。邓子良趁机把这个情报隐瞒了起来。
“邢菲,看来咱们只能再冒一次险了。我知道郊区还有一个中共的秘密交通站,但是之前我跟他们没有发生任何联系,如果直接跟他们发生联系,他们肯定是不会相信的。我想这样……”邓子良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了邢菲。
事不迟疑,邓子良和邢菲赶紧换上便装,邢菲还把自己保管的那支德国进口的狙击步枪带上,两个人开上一辆临时弄来的黑色轿车赶往郊区的一个中共的地下交通站。
这个秘密交通站以一个杂货铺为掩护,杂货铺的周老板和伙计也都是中共地下交通员。但是他们属于最基层的地下组织,很少与其他地下党员发生横向联系。
上午8点30分左右,邓子良和邢菲开车赶到这个杂货铺,邢菲进去后问谁是老板,周老板一看来人气质不凡,就主动上前说:“我就是,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邢菲掏出信封交给周老板说:“有人托我给您带封信,不要问是谁,时间紧迫,请务必抓紧时间去办。”说完,邢菲转身走了。
周老板疑惑地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封信写道:情况紧急!!!黑牡丹同志已经牺牲。保密站上午10点在柳树沟的一个关押点对被捕的中共地下党员执行处决计划。望想办法营救——海棠花。
周老板看完信后赶紧跑出杂货铺,看见送信人已经乘车离开。周老板虽然有些疑惑,这种送情报方式不符合地下工作的纪律要求。但是当他看到“黑牡丹”已经牺牲以及“海棠花”的代号,认为送信人应该是自己人,可能是因为事出紧急,迫不得已采取这种直接送信报警的措施。
周老板看了一下表,离叶馨执行处决计划的时间还剩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周老板心想,无论情报是真是假,都应当尽快把这个情报通报给游击队。
周老板把信揣进怀里,跟伙计交代了几句后,骑上自行车就往游击队的所在地赶去。
再来说邓子良和邢菲离开杂货铺后,立刻开车赶到了位于柳条沟的上海站秘密关押点,在东面的一片小树林中埋伏起来。邢菲打开了狙击步枪的盒子,快速把狙击步枪组装好。邓子良则用一个望远镜观察着关押点的情况。
9点40分左右,一辆黑色轿车和一辆卡车从前面的一个路口开了过来。这两辆车正是叶馨带着特务来实施处决被捕地下党员的。
叶馨下车后,让特务把关押的地下党员全都带了出来,拉到了院子前的一个土坡前。
“子良,那个杂货铺的老板能把消息送到游击队那里吗?怎么还不见动静?”邢菲有些着急地问。
“再等等,我想他们一定会来营救自己的同志的。如果到了10点钟他们还没有赶到,我们就开枪打乱叶馨的部署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尽可能拖延执行处决计划的时间。”邓子良说。
“不好,他们要动手了,准备——”邓子良通过望远镜看到叶馨正组织特务把十多名被捕的中共地下党员带到土坡前,一字排开,行刑的特务也站成一排把枪口对准了被捕的地下党。
此时的叶馨戴着一副墨镜,身穿着军服,脚穿着高筒靴,手里拿着一把手枪,一只脚还踏在汽车的保险杠上,一副得意的样子。只见她用手向特务队长示意准备行刑,特务队长转身面向被捕人员,举起右手喊道:“举枪,准备……”
还没等这个特务队长喊出“放”的字,邓子良果断命令邢菲:“开枪!”
邓子良的话刚一出口,邢菲没有丝毫的犹豫,迅速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清脆的枪响,子弹正中这个指挥行刑的特务队长的头,特务队长吭都没有吭一声,就一头栽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枪声,把叶馨吓了一跳,当她判断出子弹是从小树林方向打来的时,立刻组织特务向小树林方向射击。邢菲抓紧时间,接连开了几枪,又击中了几个准备行刑的特务,其他几个准备行刑的特务一看有狙击手,害怕自己中枪,一下子都散开隐蔽起来。
叶馨知道是共党来劫法场,要营救那些被捕的地下党员,就命令特务不许跑,立刻向被捕的共党开枪。而此时这些被捕的地下党员都非常有经验,看到有人袭击了行刑的特务,就知道自己人来了,赶紧散开找地方隐蔽,有的还互相解开了捆绑双手的绳索。
叶馨大喊:“打死他们,快,打死他们!不能留一个活口。”特务听到叶馨的喊声,立即重新组织起来,集中火力对准那些被捕的地下党员进行射击,有几个被捕的地下党员由于没来得及逃跑躲避,中枪倒地。
眼看着特务端着枪就要冲过去,在这紧要时刻,周老板带着游击队从西边侧翼杀了过来,数十名游击队员在跑动中,开始向特务发起进攻,顿时,刑场上枪声大作,子弹纷飞。
叶馨一看游击队来的人数还不少,自己处于劣势,知道再打下去自己很难脱身,就边打边喊:“撤,快撤!”然后带着剩下的特务开上汽车跑回城里去了。
邓子良看到游击队及时赶来了,叶馨也被打跑了,处决计划只执行了一小部分,大部分被捕人员得以获救,心里踏实了许多。
邓子良对邢菲说:“幸亏游击队及时赶来,把叶馨打跑,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叶馨的阴谋很可能也就得逞了。好了,我们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撤。”
就这样,邓子良这个和地下党组织已经失去联系的红色特工,为了解救这些被捕的中共地下党员,打破常规,快速反应,在邢菲的配合下,解救了大部分即将被保密站处决的被捕地下党员,将他们从死亡的边缘给解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