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权力精英
- (美)C.赖特·米尔斯
- 2898字
- 2020-06-24 14:4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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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流阶级内部的社会和经济分裂也是一种政治分裂,这种说法还未在所有地方变得完全明显,但它却是一个事实,并且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就倾向于成为全国性的现象。
不管是新的或旧的、看得见或看不见的、积极的或消极的,地方上流阶级都构成了共和党的社会骨干。但是,老派上流阶层的成员并不像很多新兴上流阶级的成员那样在战后的政治舞台上表现得很尖锐或者积极。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无法像艾莉森·戴维斯(Allison Davis)和其他人的建议行事,戴维斯建议南方老派上流阶层,“缩小自己与选民之间的距离。”当然,他们的社会地位在每个地方“都获得了官方的明确承认。他们可以不受很多不重要的法律的限制,几乎从来没有因为醉酒或者轻微的交通违法而被逮捕,很少被要求担任陪审团成员,并且通常能得到他们要求的任何好处。”
新兴上流阶层通常会表现出嘈杂的政治情绪和地位失望。在国会以及在地方社会中,这些政治情绪的关键在于暴发户心态。从德克萨斯州的百万富翁到伊利诺伊州大发战争财的人,觉得自己受到了来自旧有富豪和古老家族的轻视。一个突然间每年赚3万美元的保险商人驾驶着260马力的汽车,做贼心虚地为自己的夫人买品位粗俗的钻石;一个突然间每年赚6万美元的商人则修建了一个50英尺长的游泳池,但却不知道如何使唤自己的新仆人。他们都觉得自己已经获得了一些东西,但还不会充分利用它们。现在在德克萨斯州,很多人确实只是地方性的,但他们的财富却比东部很多全国声名显赫的家族还要多。但他们通常没有全国性的声望,即使有,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在几乎每个小城市和小城镇中,这类感觉都存在着。它们并不总是摇摆不定的,但它们还未成为任何实际政治运动的基础。有这种心态的人对自己的财富拥有一种深刻的满足感,甚至在公开场合的辩论中直呼旧富人的名字,以羞辱他们。
小城市中新兴上流阶层的右翼政治目标,是摧毁罗斯福新政和公平施政的立法成就。此外,随着很多城市中工会在战争期间崛起,更多劳工领袖要求担任地方市政官员;工薪阶层的保障不断提高,战争期间他们在商店和银行兑现了更大的每周支票,并且周日会在人行道上聚集;极少数人也拥有了新的大型车辆。过去二十年的这些阶级变化从心理上让新兴上流阶层感到了威胁,使他们感觉到自己不再是那么重要,也不再以为自己理所应当地要获得声望。
大街上、商店中以及银行里发生的这类事情还让老派上流阶层在社会上感到不安全。但他们终究还是能够说服自己:“这些人并未真正触动我们。他们拥有的只是金钱而已。”但是,在社会稳定性方面并不如老派上流阶层自信的财富新贵们,在看到在小城市的经济世界中崛起的其他人时,就会立刻觉得自己在贬值。
地方社会是一种权力结构,也是一个地位等级制度。在其顶端存在一组小集团或“小圈子”,它们的成员判断和决定重要的社区问题,以及更多更大地涉及了“社区”的州和国家的问题。虽然并不总是如此,但这些小集团通常是由老派上流阶层人士组成的。他们包括大商人以及控制着银行的人,通常还与当地主要的地产大鳄有联系。这些小集团没有正式的组织,它们通常控制着若干经济职能中的一个,如工业、零售业、银行业等团体。这些小集团往往互相渗透,一些人通常会奔走在一个小集团与另一个小集团之间协调观点和决策。也有些律师和行政人员,出身于依靠股息为生的家族,他们凭借代理权,通过与他们代表的新旧富豪之间的诸多接触体现自身价值,在决策过程中集中了金钱、信用和组织的权力。
在这类小集团下面的是一批精明强干的人,其中主要是新兴上流阶层人士,他们执行顶层的决策和计划,甚至参与这些决策,但多半是按部就班做事。他们是执行者:其中有银行的副总裁、成功的小商人、上等的公职人员、承包商以及地方企业的总经理。这个第二层之下是第三层:如公共机构的领导人、组织官员、小市民领袖、新闻从业者等。最后,还有权力等级的第四层:专业与行业阶层中的基层人员、牧师、有声望的教师、社会工作者、人事主管等。
某些顶层小集团,甚至某个关键人物,对于几乎所有的既定利益和决策问题,以及他所支持的各个集团之间的非正式的沟通,都非常有手腕。现在,正是这种人,充当着小圈子与州长之间的联络人。他们深受“扶轮国际”分社、商业联合会、社区福利基金和律师联合会的基层幕僚的喜爱。
权力并不存在于中间层级的组织中,关键决策也不是由这些组织的成员做出的。顶层人士属于这些组织,但他们在这些组织中很少会变得积极。作为协会,这些组织有助于更高权力圈子所制定的政策路线的实施;这些组织是训练场,顶层的年轻接班人可以在其中证明自己;并且它们有时会成为顶层招募新成员的基地,尤其是在小城市中。
中南部一座大型城市的一位权势人物曾告诉弗洛伊德·亨特(Floyd Hunter)教授,“我们不会参加你所说的‘协会’,换言之就是不会立即参加。如果你所说的协会指的是商会或社区理事会的话,那么其中很多协会都是围坐在一起讨论‘目标’和‘理念’。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坦白告诉你,我并没有加入这样的一些委员会的打算。镇上的其他很多人都加入了,但我没有……查尔斯·霍默(Charles Homer)是我们这个群体中最大的人物,当他有一个想法时,其他人都会知道这个想法。他最近想到区域城市应当成为一个国际贸易委员会的全国总部。他召集我们核心圈,然后简要谈论了一下他的想法。他从不多说什么。我们也没有浪费时间去谈什么所谓的理想之类。我们会直奔问题,也就是如何能成立这个委员会。我们圈子中的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我们中间参加会议的有六个人……我们都被分配了要完成的任务。莫斯特是一名律师,他要起草注册成立的文件。我有一群朋友,我们会一起完成任务。其他每个人都有一群朋友,他们会一起完成相同的任务。这些朋友就是你所称的追随者。”
“我们确定,要做成这件事,我们需要募集65000美元。我们完全可以在我们自己的群体中募集到这笔资金,但这件事毕竟是社区规划之一,因此我们决定让其他圈子参与到这件事中。我们决定在格兰德维尤俱乐部与其他群体的选定的成员举行一次会议……当我们在俱乐部晚宴上与其他群体会面时,霍默先生简要谈了一下,他不需要多说什么。他结束时说他对自己的提议有足够的信心,所以他愿意在第一年自己投入一万美元。随后他坐下了。你可以看到其他群体的一些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时,种植户银行群体提供了类似的金额,并且还保证他们将在三年的时间里跟进这个项目。其他群体都提出五千美元到一万美元不等。我要说的是,在30~40分钟的时间内,我们就获得了我们所需的资金承诺。整件事情在三个小时内就解决了,其中还包括吃饭的时间!”
“我当时忽略了一个细节,而这是个重要的细节。我们去参加会议,会场中有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当选的负责人的姓名。章程都已经写好了,也任命了谁将作为执行董事来领导这个委员会……第三等级的某个人会采纳这个建议……在到我们已经在谈论这项目的阶段之前,公众将不会知道关于这个项目的任何信息。当财务预算完成之后,我们就会在报纸上说有一个要考虑的提议。当然,到那时这件事对很多人来说都已经不是新闻了,但商会委员会和其他公民组织这时会参与到这个想法中。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他们帮助让委员会落地和建立。这就是这个项目的全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