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青春我做主

第一节

“这身衣服真漂亮。”我看着自己身上大红色的绸缎长袍,心中沾沾自喜,要知道,这可是用老妈给我的学费买的,读书俺不喜欢,漂亮的衣服,俺必须穿:“走喽,去村子里溜一圈,让那些傻小子们开开眼。”

村子里的孩子果然都聚在村头的那棵大桑树下玩,那桑树足有五丈多高,枝繁叶茂,大如伞盖。

我故意挺起了胸脯,雄赳赳地迈着端庄的步子走了过去,我还特意高声咳嗽两声:“咳咳。”

小伙伴们见我走过去,看着我,一个个瞪大了眼,满脸的惊讶。

哈哈,他们一定被我华丽的外表惊呆了,本来嘛,这群傻小子哪见过这种漂亮的衣服。来吧,赞美哥吧!

我骄傲地昂起头,如同一头战胜的公鸡。

“哈哈哈哈,笑死我们了。”七八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不对,没有赞美,是哄堂大笑,那笑声中尽是嘲讽。怎么回事?我衣服穿反了?我的发型乱了?我赶快上下看了一遍,没有啊,我的穿着打扮得体得很。靠,那这帮傻帽笑啥呢?

“哈哈哈,你们看,刘备那没爹的穷小子竟然穿了一件绸缎衣服,还是大红色的,野鸡插上根羽毛以为自己是凤凰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们了。”

这群家伙竟然如此轻贱我。

瞬间,愤怒占据了我的心灵,羞辱令我无地自容,我要惩罚他们,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刘备的厉害。我冲上去就要和他们干架。

但是,我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因为我分析了局面:对方足有七八个人,我只有孤身一人,况且,真要打起来,我这身丝绸衣服可以就要四分五裂了。

冷静,想一个万全之策。刹那之间,计上心头,有了。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唉。”缓缓脱下自己的大红色绸缎长袍,将袍子放在一块石头上,然后,我走向那群傻小子,语气沮丧而自卑地说道:“对对对,兄弟们,你们说得对,我打小就没爹,老妈靠卖草鞋赚钱养我,我根本不配穿这身衣服,算了,我脱了它,咱们一块玩吧。”

“呸,你知道就好,没爹的穷小子,以后就应该本本分分的,少装蒜。”说话的是一个个子略高的男孩子,刚才就数他笑得厉害。

我的目标就是他:这群孩子的头目,本村亭长的儿子,铁蛋。

我笑容可掬点头哈腰地走向铁蛋,边靠近他边说道:“是是是,铁蛋哥教训得是,刘备知错了。”

铁蛋倨傲地昂着头。渐渐的,我走到铁蛋面前了。机会来了!

我暴喝一声:“尼玛,谁说没爹的穷小子就不能穿丝绸衣服,谁说卖草鞋的儿子就要本本分分,老子今天就不本分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纵身上去,一把揪住铁蛋的头发,狂风暴雨一般的拳头砸在他的身上,别看我个子没他大,力气可不输他。我骤然进攻,猛烈的拳头打得铁蛋满地翻滚,周围的孩子全吓傻了。

我边打边喝:“怎么样,哥能不能穿丝绸衣服?”

铁蛋熬不住疼,连连求饶:“能能能,刘备哥,别说丝绸衣服,就是黄袍你也穿得,求求您饶了我吧,哎哟哟。”

黄袍?那不是皇帝的衣服吗?靠,铁蛋这小子挺会说话呢。

我停住了拳头,冷哼一声:“哼,今天暂且记下这顿打,日后见着哥客气点。”

“是是是,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去,把哥的丝绸衣服拿来。”

铁蛋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捧着我的衣服毕恭毕敬地递过来。

我看铁蛋已经服软,便软言软语地说道:“铁蛋兄弟,你我本是同村,说起来就跟一家人一样,你又何必处处与我为难?今天是我脾气不好,你莫怪我,今后咱们还是好兄弟,你看行吗?”

铁蛋听完我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他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家伙被我的话感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差点跪在我的脚下抱头痛哭。

这么一来弄得我倒不好意思了。人就是这么奇怪,这个人刚才还对我讥笑嘲讽,但在我的恩威并重下,这么会儿就服服帖帖了。

我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穿上了挚爱的大红色丝绸长袍,看着下面的孩子仰视着我。那感觉,真爽!

看着那大桑树,我心中升起一股豪气,那感觉我一生都不会忘记,那股气就好像是溶解在我的血液中长期被封印着的力量,在外力的激荡下,它就如同一条巨龙从心中直升上头顶,令我沉醉,令我生痴。

我傲然坐在树下,指着那群孩子呵斥道:“我刘备是高祖皇帝的后裔,我是大汉天子的同宗,你们记着,哥以后要用如这桑树一样的羽葆盖车。”

恰巧,我堂叔刘子敬从此路过,听到我说的话,一把将我揪到一边,惊慌失措地说道:“玄德(我的字),臭小子,羽葆盖车是天子专用的车辇,你说这种悖逆的话是要株连九族的。”

我默言不语,心中却道:有什么大不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刘备就算是卖草鞋的,也未必见得不能成就一番事业,何况我身上还流着高祖皇帝的血液呢。

第二节

我十五岁了,母亲说我不能一辈子卖草鞋,也不能整天游手好闲地胡混,我便去拜卢植为师读书学习。

说起来这个卢植还真有些来头,他不但在我们涿郡,即便是在全国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据说是咱大汉帝国最著名的大儒之一。能拜在这种人物门下是很多人的梦想。按常理讲,我这个破落户的子嗣原本是没有这种机会的,可偏巧我有个同宗堂叔叫刘子敬的,他也不知怎么就看我将来必成大器,说我是“刘氏宗族的希望”,硬是要资助我学费,让我和他儿子一起去卢植那学习,母亲自然是欣喜万分,就这样,生性不爱读书的我便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大儒卢植的门生。

这一学就是数年光景。

在卢老头门下我读书没读多,唯一的收获就是结交了一般豪侠仗义的朋友,其中就有辽西令支人外号“大嗓门”的公孙瓒。

“刘备,走,一块听戏去。”公孙瓒的大嗓门又在我耳边响起来。

我气不打一处来:“哥,咱能低调点不?虽然卢植老师不在,可你这么大嗓门,所有人都听见了,总不是好事吧。”

公孙瓒大大咧咧地说:“哎呀,整天跟着卢老头摇头晃脑地读书,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玩一次,走,消遣消遣去。”

“那也不用这么大声音啊。”

“你小子就是太谨慎,啥事都要想这么多,活得多累啊。”

“人活着不想事,那还叫人吗?”

“喂,你小子少装蒜啊,谁都知道你可是最喜欢听戏逛街买衣服了,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这种机会我岂会错过,我当然不会让如此美好的事情他人独享:“哥,谁付钱?”

公孙瓒指着我笑道:“嘿嘿,你小子嘴上话不多,心眼可不少,放心吧,知道你是穷光蛋,这次还是我请客。”

“嘿嘿,那行,我去。”

我站起身,穿上我那件大红绸缎长袍,牵着黑子,跟在公孙瓒身后,兴致勃勃地直奔涿县最大的酒楼鸿宾楼。

黑子,我的爱犬,和我形影不离。

公孙瓒我俩来到鸿宾楼,嚯!今天咋这么热闹?只见鸿宾楼高朋满座,张灯结彩,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这是怎么了?平时没见这么热闹过。”

“你们不知道。”一个摆摊的小贩对我们说道:“今天是涿县张屠户开分店的日子,他在鸿宾楼请了本县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要不能这么热闹吗?”

“张屠户?没听说过。”

小贩对于我不知道张屠户显露出了鄙视的神情:“连张屠户都不知道,我看你也不像本地人,乡巴佬。”

嘿,你个摆摊的也看不起我,我正要动怒,可我转念一想,和一个小贩较劲没意思,干脆,我来个空手套白狼,哈哈哈哈。

我用胳膊肘碰了碰公孙瓒:“哥,今天我请客,鸿宾楼。”

“你说什么?”公孙瓒掏了掏耳朵,他以为自己没听清。

“什么都别说,跟着我,走。”说着,我牵着黑子大摇大摆地进了鸿宾楼。

公孙瓒将信将疑地跟了进来。

“哎哟,二位贵人从哪来?”在门口迎接我们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黑炭头,这家伙豹头环眼,两鬓络腮胡子,那胡子张牙舞爪,好像一根根钢针。

公孙瓒不知如何回答,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却满不在乎,朝那黑炭头把眼睛一瞪,喝道:“连小爷我都不认识?我乃中山靖王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大汉宗室刘备刘玄德,你又是谁?”

那黑大个子被我一连串牛逼哄哄的名头镇住了,他愣在原地,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是张屠户的儿子,我……我叫张飞张益德。”

我冷冷地瞪着他,说道:“我们是你家的贵客,你爹特意请我们为他捧场,还不快请我们进去,再有怠慢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我也不搭理已经被唬傻的张飞,径自迈步进了鸿宾楼大门,公孙瓒强忍笑容,跟着走了进来。

跟着我进来还有我的黑子。

我选了一张最大的桌子,也不管周围坐的是什么人,我只管风卷残云地大吃大喝起来,看着一桌子的菜,烤乳猪、烧熊掌、清蒸鱼、酱牛肉等等,我和公孙瓒甩开膀子扫荡饭菜,我还不忘将半只烧鸡扔给了黑子,我们两人一狗如饿狼般的吃相看得周围那些“达官贵人”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处置。

在大厅中央,歌姬们翩翩起舞,奏起乐曲,这可是我的最爱。看着美貌的女子,听着悠扬的曲调,我简直有点忘乎所以了。

公孙瓒凑在我耳边对我说:“你小子真有两下子,这顿大餐就这么吃了,而且还有免费的曲子听。”

我故作深沉,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不算什么。”

公孙瓒嘿嘿傻笑着。

就在我们沉溺在美食佳肴和悦耳小调的时候,倒霉事降临了。

我看到,张飞那小子和一个与他长得很像的中年男子嘀咕着什么,他们看着这边,还时不时地朝我们这边指指点点的。

我心中暗叫:不好,那人一定是张飞的爹,他这是在问我俩的底细,这不露馅了吗?

果然,只见张飞满脸怒容、凶神恶煞般,带着七八个小弟冲着我们就来了。我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他到了桌子边上不由分说,劈手抓起我的脖领子,怒喝道:“哪来的野小子,跑到这里来吃白食,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张飞的厉害。”

虽然不算太高,但我的体重并不轻,可在张飞手中竟然如孩童一般,被他毫不费力地提了起来。我双脚离地,心中打鼓:妈呀,这小子天生神力,今天要吃亏了。

公孙瓒年纪比我大,他武艺高,脾气暴,见状拍案而起,喝道:“不就是一顿饭吗?我们大不了赔你钱,至于这样小气吗?”

张飞冷哼一声:“小气?你们当老子是白痴啊,今天你俩谁也走不了,看我揍得你们吐黄水,把吃的东西全给我倒出来。”

说着,他一把将公孙瓒也提了起来!

我的妈呀,公孙瓒比我还高半头,体格健壮如牛,这张飞一手一个把我俩当小鸡拎,这家伙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我急中生智,眼望门外,使劲平生气力,大叫一声:“卢植老师,您来救我们了?”

“卢植?”这个名字涿郡无人不知,张飞顺着我的眼神朝门外望去,手中稍稍松动,我看有机可乘,便猛地挣脱他的“五指山”,一溜烟地朝门外跑去。

我本想招呼公孙瓒一起走,可这呆子正和张飞一起朝门外看呢,他也以为卢植来了。你也不想想,咱俩是偷着跑出来的,卢植怎么可能知道,就算知道,这种事他也不会救咱啊。公孙瓒啊公孙瓒,别怪我无情,是你太笨了。

我站在门外朝公孙瓒招手叫道:“公孙哥哥,我回去搬救兵,你先顶住。”

说罢,我头也不回地撒丫子就跑,黑子也灰溜溜地从人丛中钻了出来,我们一人一狗玩了命地狂奔而去,只留下可怜的公孙瓒留在那里“孤身断后”了。

我逃回住处,累得气喘吁吁,我本想回去救公孙瓒,可我孤身一人,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可要不去,实在太不够朋友了,以后还怎么在一起玩?

我顾虑重重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想了足足两个时辰。

结果,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公孙瓒回来了。他被打得鼻青脸肿。

他看到我,指着我的鼻子怒道:“你小子……”

他不用说下面的话我也知道内容了,我不等他说下去,主动猛扑到他身上,痛哭失声道:“公孙哥哥,你可回来了,那群家伙太可恶了,就因为一顿饭就这样对待你,你看被打得,呜呜呜,我的好哥哥,心疼死我了,呜呜呜,是弟弟不好,连累了哥哥你了。弟弟从小家里穷,没钱吃好东西,每次都让哥哥请客,我过意不去,这次我本想和你饱餐一顿,没想到……呜呜呜,哥哥,实不相瞒,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再不回来我就和他们拼命去,大不了咱们兄弟死在一起就是了。”

公孙瓒一肚子火,被我这么一哭,他竟然不恼了,不但不恼,还眼中含泪道:“好兄弟,哥哥知道你的难处,我不怪你,哥哥相信你,咱们还是好哥们。”

我泪汪汪地看着他,狠狠地点了点头:“对,好哥们。”

他也点头:“嗯,好哥们。”

“不过,哥哥你是咋回来的?”

“我?”公孙瓒脸上一红,答道:“我杀出一条血路,跑了回来。”平时大嗓门的他这次声音细得跟蚊子一样。

我不用猜也知道,什么“杀出一条血路”,肯定是被暴打一顿扔出来的,我可不点破他,故意竖起大拇指:“嘿,不愧是公孙哥哥,神武无敌,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公孙瓒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咳,这不算什么,唉,对了,那个张飞是什么来路,这家伙十分了得啊。”

我知道公孙瓒是有意岔开话题。不过,他这么一说,反倒提醒了我。

我也陷入了思考:是啊,那个张飞还真是与众不同呢:“张飞,张飞,哼,走着瞧。”

第三节

张飞将我们撵出鸿宾楼,暴打公孙瓒,这个仇就结下了。为了给我自己挣回面子,也为了给我公孙哥哥出口气,我决定暗中实施报复计划。

我打听过了,张飞家是涿县最大的屠户,有猪几百头,富甲一方。张飞字益德,是张家唯一的独子,据说此人力大无穷,武艺出众,而且颇通文墨,也算是个人物了。

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张飞。

我先暗中摸清了张飞家圈养猪的地方。然后买了很多巴豆,磨成粉,悄悄混在猪饲料中。猪们哼哼唧唧,欢快地将饲料吃进了肚子。我冷笑道:“哼哼,张飞,这回你就等着哭吧。”

次日,我故意在张飞家门口徘徊,我一定要亲眼看到那个黑炭头抱头痛哭的场景,以解我心头之恨。

果然,一大清早,张飞呼号着从他家大门里窜了出来,他就像死了娘一样地哭喊道:“我的猪,我的猪这是咋啦,咋都拉稀了,快死完了,快死完了,呜呜呜呜。”

那家伙蹲在自己家门口,抱着个大脑袋,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天抹泪,呼号连天。引得无数路人围观,大家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我看着张飞那副惨相,心中得意:你小子不是挺牛的吗,想不到吧,你终究栽到小爷手中。

我故意挤开人群,来到张飞面前,我要当面刺激刺激他。

我拍了拍张飞的肩膀:“喂,黑大个,还认识我不?”

张飞抬起头看着我,这家伙已经哭成了泪人:“呜呜,你不是那个吃白食的小子吗?你来这干啥?”

我故意问他:“你这么大个子咋哭成这样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张飞听罢,勾起了自己的伤心事,又号啕痛哭起来:“呜呜呜,我家的猪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一个个上吐下泻,有气无力,有好几头都死了,剩下的也都半死不活。呜呜呜,这几百头猪可是我家的命根子,这要都死了,我们家就完了。”

“哎哟。”我故作惊讶,“这么严重啊,奇怪,这猪好好的,怎么会成这样?”

“谁知道啊。”张飞眼巴巴地看着我,说道:“我老娘有病每天都要抓药,我爹前几天又摔断了腿,我家已经不容易了,唯一剩下的就是这点猪了,现在也要完了。呜呜呜,老天爷,你为啥要这样对待俺。”

他越哭越厉害。

我听着他的哭诉,心中一酸,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母亲辛勤操劳的样子,良心发现的我暗骂自己:刘备啊刘备,你也忒缺德了,人家不就是没让你吃白食嘛,你也犯不着这么整人家啊。

我不好意思地对他说道:“嗯,这个,张飞兄弟啊,我曾经学过两天兽医,能让我看看你家的猪吗?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张飞一听,止住了哭声:“真的?”

“真的。”

“那太好了,你快去看看吧。”他好像遇到了救星一样。

我到了他家猪圈,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然后对张飞说道:“你家的猪没大碍,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去药店买,混在猪的饲料中,让猪吃下,一天管好。”

张飞将信将疑:“你有这么神?一天管好?”

我负责任地点头:“我说话算数,一天管好。”

张飞咬了咬嘴唇,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点头答应:“好吧,那就试试吧。”

张飞按照我的吩咐,去药店买了很多甘草,碾碎混在饲料中喂猪。一天后,张飞家几百头猪“神奇”地止住了腹泻,恢复了精神,一个个又活泼乱跳来。

张飞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他拉着我的手说:“刘备哥哥,你太牛掰了,你是我大救星啊。”

我淡然一笑,一副世外高人的神态。

其实,这事并不难,我小时候曾误食巴豆,拉肚子拉得我直翻白眼,我妈就是用甘草治好我的,所以,我治张飞家这群猪用的法子和我妈治我的法子一样,照方抓药罢了。

张飞将我奉若神明,他不好意思地问我:“恩人呐,几个月前我将你和你的朋友撵出了鸿宾楼,你不但不记恨我,还帮我,这叫我怎么报答你呢?”

我拍着他的肩膀,满脸凝重、语气深沉地说道:“兄弟,咱们都是同郡之人,那就是乡亲,我看你是豪杰人物,我这人就喜欢交朋友,尤其喜欢交你这种豪爽的朋友,我帮你就和帮自家兄弟是一样,你客气啥。”

张飞再次被感动得泪花泛滥:“哥,没啥说的了,以后俺跟你了,你指向哪里俺张飞就打向哪里。”

我一把抱住张飞:“好哥们。”

张飞狠狠地搂住我:“好哥们。”这家伙力大无穷,他拦腰抱住我,勒得我差点断气。

我和张飞每日下馆子,喝酒,吃肉,听曲,快活得不得了。当然,所有开销都是张飞的,我只管到场就行了。

这一日,我俩又在酒馆大快朵颐,喝酒食肉。

我的黑子这些日子总跟着我下馆子,我丢给它的肉不少,时间久了,连它都吃腻了山珍海味。它在酒馆里无聊,便溜达到街上去了。没想到,这竟然是我和黑子的最后一面。

我和张飞聊得正开心,只见酒店伙计慌里慌张地跑来,对我说:“刘大哥,不好了,你的黑狗被人踢死了。”

我一愣:“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的黑狗怎么了?”

“被一个红脸大个子踢死了,你快去看看,就在酒馆门口,我亲眼看见的。”

“我靠,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哥的狗,走,看看去。”张飞挺身而出,比我还快地冲出了酒馆。

我来到街上,看到黑子伸着舌头惨死在街头,周围围了一群人,一个红脸大汉站在黑子尸体旁,冷冷地看着,此人身材魁梧,那个子比张飞还高半头。

我看到爱犬惨死,心头一颤,险些晕过去。

张飞怒吼一声,朝那红脸汉子喝问:“呔,哪里来的野人,你为啥踢死我哥的爱犬?”

那红脸汉子丹凤眼微睁,看了看张飞,语气冰冷,孤傲地答道:“哼,恶犬咬人,踢死就踢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

张飞看那人桀骜不驯,怒不可遏:“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你来到涿县地头还敢这么嚣张,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人冷哼一声:“哼,我管你是谁。”

“哎哟,好小子,有种你留下姓名,俺张飞张益德不揍无名鼠辈。”

那人朗声答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俺乃河东解人,关羽关云长。你哥的狗是我踢死的,你要讨公道冲我来吧。”

张飞忍无可忍,嚎了一声猛扑过去,那气势就好像出柙的猛虎。

我心道:可怜的关羽,你惨了,我这弟弟力大无穷,武艺出众,他能把你揉成团当球踢。

可是,结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这关羽的气力竟然丝毫不输张飞,武艺甚至略胜一筹。这两条大汉在街上斗在一起,拳脚带风,卷起阵阵尘土,霎时间,尘土飞扬,飞沙走石,杀气弥漫。他俩足足打了一百回合,不分胜负。看得周围的人一个个屏息凝视,大汗淋漓。

我心暗暗称赞关羽:真是一条好汉,这种人将来能派上大用场。

这时,只见张飞抱住关羽的腰,关羽掐住张飞肩膀,两人角力竟然不分上下,便僵持在那里。不多时,俩人都憋得脸红脖子粗,这时候,任何一方的任何加力都会将对方按倒,但是,他俩都无法使出哪怕一点气力了。

我深知,要成事就少不了人才,关羽就是我需要的人才,我看准时机,对着张飞大喝一声:“益德,住手!快快放开这位壮士!”

张飞最听我的话,他停了下来,喘着粗气退了下去。

我上前一步,亲自为关羽掸去身上尘土,软言说道:“壮士果然是英雄盖世,我乃涿郡刘备,那条狗就是我的。”

关羽以为我要他赔钱:“我可没钱赔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连忙解释道:“哪里,我平生最喜欢结交关羽兄这样的人物,死一条狗又算什么,它能为我们的相识而死,死得其所,死得好!”

关羽愣了,他当然想不到我会对一个外乡人这么客气。

他沉默片刻,长叹一声,说道:“唉,这世上还是有好人啊,我关羽在家犯事,孤身漂泊,足有数年,到处遭人白眼,受人挤对,不曾想这世上还有如刘备兄这样的仁人君子,了不起啊,了不起。”

我装出一副大哥模样,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这大汉天下当然是有好人的,关羽兄弟,你若不嫌弃,便随我去喝杯酒吧。”

关羽敬佩地望着我,狠狠地点了点头。

张飞虽然刚和关羽恶斗一场,但他是直率性子,又喜欢结交豪杰,关羽又是我请的客人,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我们三人同坐一席,在酒精作用下没用一个时辰便成了好友,我们天南地北,无话不谈,彼此敬佩,甚是交好。

最后,我提议:“咱们三人脾气相投,又都有志向,不如日后咱们以兄弟相称,彼此互相扶持,共图大事。”

张飞一拍桌子:“俺听大哥的,你说咋办咱就咋办。”

关羽沉吟片刻,也点头道:“两位兄弟乃我平生少见的英雄豪杰,我愿意和你们共事。”

于是,我三人便成为了莫逆之交。这份感情中有共同的志向,有脾气相投,有同样的观念,最主要的,是有缘,是,就是缘分,这是上天安排我们相遇的。

我们三人叙年轮,我让他俩先说,关羽竟然比我长一年,于是我便在自己年龄上加了两岁。就这样,我成了大哥。后来我主动承认了这事,可那已经是十年后了,那时候关羽已经叫我大哥叫顺口了,而且我又是他的主公,他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第四节

卢植老头天天教育我们多读书。多读书?算了吧,我祖宗高祖皇帝一辈子不读书,不照样干翻了大秦,打垮了项羽,建立了大汉?读书有什么用,有这工夫我还想多听几个小曲呢。

我离开了卢植的学堂,和关羽、张飞在涿县一带招揽青年,到处收保护费。这是我的主意,我们三个人别的没有,就是有把力气。这年头不是很太平,北边的乌桓匈奴时常入寇,南边听说有一个什么太平道的组织到处生事。现如今是朝廷昏聩,贪官遍地,像我们这种没有背景的小人物想要生活得好点,就只有走这条路。

我们兄弟三人每次打架都是张飞充当先锋,关羽担任主将,至于我,当然是稳坐钓鱼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了。就这样,没出两年,我们三人在当地闯出了点名堂,在我们周围聚集了足有一百多号人。

问题又来了。这么多兄弟跟着我,要吃饭,要穿衣,没有钱可不行,张飞家那点财产早就花光了。怎么办?我决定,做涿郡运输业的“保护神”。我散出消息:但凡日后走涿郡过的客商,必须缴纳给我一定份额的提成,这叫保护费。缴纳之后,我们负责保护他们沿途的安全,如果不交,一旦遇到劫匪和异族,后果自负。

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所以他们多半都自觉地将钱送了过来,我呢,说话算数,只要如数交钱的,我都会派人保护他们的车队顺利通过涿县。

可是,也有例外。

有一对客商,叫张世平、苏双,据说是中山巨贾,他俩是贩马的,时常赶着成群的马匹往来于塞外关内,经过我们涿县。可是,这俩人竟然从未交给过我一分钱。

我心中有气,如果都像他们这样,那以后谁还会听我的?不行,我必须教训教训他们,否则我以后没法混了。

我收到消息,张世平、苏双的商队又要到涿县来了,我心中暗道:来得正好。

我叫来关羽、张飞,向他们面授机宜:你俩带人扮成山贼,劫了他们的车队。

关羽张飞皆万人之敌,这俩人出马从来没有打不赢的仗,这一次也不例外,没用三个时辰,张飞就屁颠屁颠地跑来告诉我:“哥哥,拿下了,整整一百多匹良马,还有五百斤黄金和数不清的白银,你看这些东西怎么办?”

我面色如常,十分淡定地说道:“人家经商不容易,先把他们的东西放在你家大院里吧,过两天还给人家。”

张飞傻了:“什么?还给人家?哥哥,这么多好东西全还给他?”

我拍了拍张飞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做人要厚道,我们现在只是教训教训他们,不要赶尽杀绝。”

张飞赞叹地点头:“哥哥真乃仁义之人。”

在这乱世谁都不容易,我们是混饭吃,人家也是混饭吃,做人要有原则,在保证自己利益的基础上,尽量不做缺德事儿。

张世平和苏双丢了数以亿计的马匹货物,急得团团转,有几次他们要上吊,幸好被身边的人救了下来。

身边的人对他俩说:“赶快报官吧。”

二人摇头:“没用,现在官府昏庸无能,又贪污腐败,报了官花了钱,还办不成事。”

这时,有人提醒二人:“听说涿县这里有个叫刘备刘玄德的,此人十分仗义,手下有一班得力的兄弟,据说在当地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咱们不如去找他。”

在我所处的时代中,像我这种人是维系社会的基石,没有我们这类人,天下会更乱。张世平和苏双既然是大商人,又常年走南闯北,这个道理他们当然明白,于是,二人备下厚礼,特意来求我。

我在张飞家中接见了他们,关羽张飞侍立在我身边,我穿着那件大红色丝绸长袍,身边卧着一条黄狗——我的新宠,阿黄。

苏双张世平奉上礼物,表明了来意,他们希望我帮忙寻找货物。

我呢,并不急于表态,而是十分悠然地品着茶。俩人眼巴巴地看着我,急得汗都出来了。

我卖了半天关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和他们说话。我先是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唉。”

张世平和苏双一愣:“刘兄弟为何叹息?”

我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不瞒二位说,这年头不好混啊。上面有官府,下面有强盗,外边有乌桓,这里面还有太平道。我们老百姓没法子活了,这才聚集在一起,帮人运个货,替人修个路,靠出卖自己的力气挣点小钱,养家糊口。可是,有人却连这点钱都不让我们挣,硬是一毛不拔,你说,要都像这种人一样,我们还有活路吗?”

我看着张世平和苏双,这话里有话,想必二人能听出来,那张世平十分精明,他把手一挥,爽快地说道:“刘兄弟,我全明白了,你什么都别说了,是我们做得不对。从今以后,我们的货物经过涿县,一定向刘兄弟你献上厚礼,你看如何。”

我看二人挺“上道”,便不再苦苦相逼,我站起身来,对二人说道:“二位快人快语,我刘备也就不再瞒着你们了,其实你们的货物就在我们手中。”

“啊?”二人一愣,当场傻了:“我们的货物是被你劫了?!”

我当然不会背上劫匪的骂名,我这样解释道:“你们的货物被山贼截去,我听说以后,立刻派我的兄弟关羽张飞率人抢了回来,现在货物就在后院,分毫不少,你们可以去看看。”

当张世平和苏双看到他们的马匹和金银的时候,俩人差点跪在我的面前,他俩哀求道:“刘兄弟,这些货物是我们俩血本,求求您无论如何高抬贵手,多少还给我们一点吧。”

我一瞪眼:“什么叫还一点,我刘备岂能贪人钱财,这些东西,全部奉还,我分文不取。”

张世平和苏双又傻了眼,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也难怪,我方才所谓的“劫匪接了你们的财物,我又帮你们抢回来”实在经不起推敲,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会明白,这批货物就是我截的,张世平和苏双自然能猜到。所以,他们不相信我会如此轻易地把货物全部还给他们。

他俩结结巴巴地问:“刘……刘……刘兄弟,你,你确定全部还给我们吗?”

我那副悲天悯人的形象再次展现出来,这一套我屡试不爽,现在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我紧紧握住二人的手,皱着眉头说道:“二位,我刘备虽然无才无德,但我却不忍心看到别人受苦,你们货物丢了,我比你们还着急,我知道这些货物不是小数目,你们失去这些,就等于要了你们的命,所以,我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帮你们。你们给不给我刘备钱都没有关系。唉,说这些话你们肯定不信,但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好了,我现在物归原主,你们快走吧,我只能帮到你们这里了。”

我也不知道这些言辞是从哪来的,它们就好像是我身上的虱子,“噼里啪啦”地自己往外蹦。其实要说起来,我说的这些话还真是发自肺腑,我教训张世平苏双是因为他们坏了我的规矩,但我和他们并无私人恩怨,刚才看到他俩的可怜样,我才知道,这年头即便是这种富豪也不好混,悲悯之心便油然而生。

张世平和苏双被我说哭了,苏双捂着眼哭道:“刘兄弟,我们可算遇到好人了,太感动了,缘分呐。我决定了,把我那份全部送给刘兄弟,一共是五十匹马,二百斤黄金和一千斤白银。”

我推辞了一番,可是他们执意要给,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很不情愿”地收下这笔巨款,送走了两位富商。

这件事让我的美名传遍了涿郡,人人皆知刘玄德急公好义,是个英雄人物,归附我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通过张世平苏双的事我总结出来:在利益和名声面前,名声更重要,要成大事,必须要让自己没有污点,在他人口中你起码要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只有这样才会有人跟着你干。这个信条我贯彻终生。

当然,这个道理张飞是永远想不明白的。后来关羽倒是曾问过我这事,他问我:“为什么把东西还给两位商人。”我回答他说:“兄弟,人生于天地间,要以信义为本,人可以穷,但不能丧志缺德,哥哥我没别的本事,唯有以德服人罢了。”

关羽听罢啧啧称赞,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这样,我攫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有了这些本钱,我就可以招募豪杰,聚集英雄,干一番事业。

未出一年,以我们兄弟三人为核心,用张世平苏双的钱为启动资金,我召集了数百弟兄,在当地威震一方,予取予求。就连卢植都对我刮目相看呢。

此时的我已经二十出头,历尽生活艰辛的我早已将当年“羽葆盖车”的童言忘得差不多了,于是,当有人再问我的志向的时候,我是如此回答的:“和弟兄们保卫边疆,做大汉的校尉,娶个漂亮媳妇,生几个娃,老了以后能和关羽张飞围在院子里喝个小酒,此生足矣。”

就在我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晴天霹雳传来:太平道首领张角竖起了反旗,自称“黄巾军”。拥众数百万,信徒遍布全国,朝廷派出镇压的官军节节败退。

存在了四百年的大汉天下,眼看要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