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本事不如有关系
- 我是刘备:草根的逆袭
- 沈忱 何昆
- 10178字
- 2018-11-05 10:04:07
第一节
人家常说“富不过三代”。我们刘家坐江山已经足足四百年了,“败家子”无可避免地出现了,他们就是桓帝刘志和灵帝刘宏,这爷俩一个比一个混蛋,他们在位期间任用宦官,罢黜贤良,致使吏治腐败,卖官鬻爵,百姓贫苦,豪绅横行,天下汹汹,民怨沸腾。
冀州巨鹿人张角利用这个机会创立“太平道”。秘密结社,招揽徒众,短短几年间,其信徒便遍布朝野,终于,在汉灵帝中平元年,他一声令下,举兵造反,其徒众皆头裹黄巾,故号“黄巾军”。饥肠辘辘、满腹牢骚的民众就如同遍布全国的干柴,在黄巾军的烈焰点燃下迅速蔓延,其势几乎不可逆转。
与此同时,边章和韩遂在帝国的西北起兵,北方鲜卑、乌桓虎视眈眈,又有各地盗贼流寇蜂起。
一时间,长城内外、大江南北、从东北到西北,从京畿到边疆,整个大汉疆域狼烟四起,流血漂杵。
朝廷派出中央军进行镇压,但面对数以千万计的起义军和彪悍的游牧民族,汉中央显得捉襟见肘,力不从心。朝廷只得委派地方官吏乡绅自行组建武装,保卫乡里。
如我这般没有机会进仕也没有机会从军的人,机会终于来了。
“大哥,您听说了吗,黄巾军已经蔓延到幽州,朝廷委派校尉邹靖在咱们涿郡募兵了。”关羽张飞兴奋地对我说着。
这件事情我早就听说了,我知道,关羽张飞都是有抱负的人,他们一身的本事,又怎么会甘心一辈子做个平民?现在从军剿匪的机会到来,他们自然希望加入官军,也好建功立业,将来谋个一官半职。我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是,我作为他们的大哥,自然不能像他们这样毛毛躁躁。
我沉吟片刻,问道:“二位兄弟,你们觉得邹靖校尉会不会收留我们呢?”
俩人互相看了看,摇头说道:“不知道。”
“就算我们加入官军,能不能战胜黄巾军呢?”
俩人再次摇头:“不知道。”
“就算是我们战胜了黄巾军,那时候咱们三人能活几个呢?”
关羽张飞黯然不语。
我盯着他俩问:“如果去从军,幸运的话咱们就一步登天,不幸的话咱们有可能就马革裹尸了,你们怕吗?”
这一回俩人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高声答道:“哥哥,怕死就不是好汉。”
我一拍大腿,说道:“好,我就知道两位兄弟胆识过人,既然你们愿意从军,那咱们就去。”
“哈哈,太好了,哥哥,咱们现在就走吧。”
我站起身,拉住他们二人的手,缓缓说道:“兄弟,在去之前我要告诉你们,咱们这次去从军九死一生,所以无论将来形势如何,咱们兄弟三人总不能分离,你二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刘备绝不独活。”
我说得大义凛然,感动得关羽张飞鼻涕和眼泪瞬间决堤:“大哥,啥也别说了,你太够哥们了,咱们兄弟三人死也不分开。”
我不否认刚才那番话有作秀成分,但当我看到这哥俩如此重情义,我也心中感动,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走,投军去!就让咱们兄弟杀出个天翻地覆,闯出个康庄大道吧!”
当邹靖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他并没有对我抱有很大希望,因为我手下的那班人穿得破破烂烂,手里拿的刀枪棍棒五花八门,甚至有人拿着擀面杖来从军的。看着这种“军容”,也难怪邹校尉无奈地摇头了。
不过,他对我的外貌还是很感兴趣的。这不是我自己吹,我的长相那不说是天下无双,可也算得上是仪表堂堂。我堂堂七尺五寸的身高,身材健美,长得隆准龙颜,与高祖皇帝类似,一对大耳朵尤其引人注目,我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耳垂,还有我那双长臂,垂过膝盖。这些“异象”在邹靖看来是属于“与众不同,出类拔萃”的征兆,因此,他虽然对我的队伍没信心,但还是破格将我们安排进了他的军营。
就这样,我带着关羽张飞以及涿郡老家的百余名兄弟,就成了朝廷浩浩荡荡的官军队伍中的一支小分队。
黄巾军闹得最凶的地方是在青州,与青州毗邻的我们是第一批被抽调去围剿黄巾军的。没有经过任何军事训练的我们竟然被安排到了迎战黄巾军的第一线,我忽然有种被当做“炮灰”的感觉。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中平元年的第一场雪,比别的时候来得更晚了一些。那一年的冬天,迎来了我人生的第一场战斗。
在那里,我在平原县附近遭遇了黄巾军的前锋,我第一次看到了头裹黄巾的“反贼”们声势浩大的阵容,但是,我却发现,这些“反贼”绝非邹靖告诉我的“红头发绿眼睛的凶神恶煞”。他们都是和我一样,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的人,只不过,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那是饥饿和贫穷的恶果。此时此刻,一个词汇在我脑海中闪现——官逼民反。
但是,两军对垒,容不得半点慈悲,否则倒下的就会是我,这个道理我很清楚。所以,当战鼓响起,冲锋陷阵的时候,我是不会有丝毫手软的。
别看我平时少言寡语,可真要打起仗来,我虽不能像关羽张飞那样勇冠三军,但我也绝对是一把好手,否则关张二人会怎么会佩服我呢?
这一仗,我率领一百多人击溃黄巾军上千人,我身先士卒,斩将夺旗,可谓一战成名,邹靖也不得不对我刮目相看。
战后,在平原县庆功,该县名流皆到。其中有个叫刘子平的人主动问我:“玄德,听说你是中山靖王的后代,此事当真?”
我知道,这个刘子平乃平原县当地的著名乡绅,我便答道:“不错,我确实是中山靖王一脉。”
刘子平赞叹我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值此动乱年代,真乃天赐刘玄德于大汉,有你这样骁勇善战的猛将,我看这汉室天下还是有希望的。”
能够得到刘子平这样高的评价,我颇沾沾自喜了一段时间。可是,好景不长,在这个战乱频繁的时代,每一刻都有无数的人失去生命,每一刻都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历史的激流中,我一个小人物自然不会例外,如果我知道不久之后要发生的事情,我就笑不起来了。
第二节
在我的家乡幽州中山国,有个叫张纯的家伙煽动乌桓起兵造反,中央军鞭长莫及,便委派地方组织军队进行围剿。
刘子平力荐我,我便再次踏上了“剿匪”的征途。
出发前,我是豪情满怀,对关羽张飞说道:“这次咱们兄弟定要生擒张纯,立下大功,从此咱们就可以加官晋爵,光宗耀祖。”
关羽频频点头,张飞高兴地哈哈大笑。
可是,这令人振奋的岁月仅仅维持了三天,三天以后,当我的军队遭遇张纯叛军的时候,我们再也笑不出来了。
“大哥,你看。”关羽指着前方对我说道:“前方有旗帜隐约出现,想必是张纯叛军,咱们怎么办?”
我微微一笑:“哼,来得好,我还怕他不来呢,既然撞在我刘备手中,那就是上天赐给我建功立业的机会。云长、益德,待敌军靠近,你们各率一支人马从两翼夹击,我亲率中军直突敌阵,叛军皆乌合之众,我等定能一战摧破叛军。”
关羽张飞二人领命而去。
我将长矛握在手中,看着对面滚滚而来的敌军。我骄傲的血开始沸腾,我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我是高祖皇帝的子孙,我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这是我的机会,我的名字将要刻在庙堂之上,受后世子孙祭奠。
渐渐的,对面的敌军越来越近了,我看到,前面的敌军与上次遇到的黄巾军大是不同,这一次出现的是清一色的骑兵,马上的骑士呼号连天,左摇右摆,以此显示着他们高超的骑术。敌军马队足有数百骑,他们旗幡招展,翩然飞驰,踏得白雪纷飞,蔚然壮观。
我隐约感觉到,这一次的对手应该是敌军精锐。
但是,立功心切的我顾不得那么多,上一次的大胜太过轻松,让我觉得打仗对我而言易如反掌。
我将长矛朝空中一招,率领涿郡子弟兵迎面冲进敌军阵中。
上一次的战斗经验告诉我,面对毫无纪律、营养不良的黄巾军我只要一鼓作气,就能切瓜砍菜一般地将其击溃。这一次即便对面是骑兵,但也仅仅是骑着马的叛军而已,击败他们对我刘备而言应该不是难事。
然而,这一次我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这一次我遇到的人马是一群剽悍绝伦、骑术高超的骑兵,他们在这大寒冬腊月一个个裸露上身,将头发挽起。这群人虽然没有固定的阵容,但他们的单兵战斗力十分惊人,我手下的兄弟遇到这群骑兵毫无还手之力,被他们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地屠杀。我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惨死,不由得怒火中烧,我怒吼一声,挥动长矛,奋死冲击。可是,对手太强悍了,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有我难以想象的战斗力,就凭我的武艺竟然难以战胜对方的普通士卒。
我的一百多名人马在敌军的冲锋下只坚持了不到两刻钟便土崩瓦解,全军覆没。
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那是当死亡降临时的感觉。孤独、绝望、压迫,这一切都令我喘不过来气,看着那些张牙舞爪、喊着我听不懂的语言的敌军,我的心在颤抖,我的手在哆嗦。
怎么办?全死完了,关羽张飞此刻也难以冲过来救我,在这万马军中只剩我孤身一人了,我要是硬碰硬必死无疑,我如果死了,所有的理想都将化为泡影。
就在我六神无主之时,一名敌将挥刀砍在我的背上。
一阵剧痛,我惨叫一声,丢掉了长矛,翻滚着从马鞍上滚落到地上。
就在我落马的一刹那,我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念头。我顺手捞了一把身旁死尸的血抹在我自己的脸上,然后伏在地上,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这就是我的妙计:装死。
敌军挨个搜索死尸,查找漏网之鱼,当他们搜索到我身边时,如果在我身上戳一枪或是砍一刀,那样的话我肯定露馅。
苍天保佑,敌军鬼使神差地从我身边走过,我安然无恙。
但我仍旧不敢动,天寒地冻,北风刺骨,在这冰天雪地中身受重伤的我趴了足足半个时辰,等到敌军远去,我这才挣扎着坐起来。
我感到体内的血都快流尽了,天气似乎格外寒冷,那凉气直透骨髓,令我几乎昏厥。我的双眼开始模糊。
难道我要死了?!不,我不甘心……
朦胧中,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我缓缓睁开眼望去,关羽张飞满脸焦虑地看着我。
我用尽了气力才发出微弱的声音,问道:“我这是在哪?”
关羽答道:“大哥,我和张飞赶到战场看到您身受重伤,我们便用担架将您抬了回来,大哥,这是在咱们的大营。”
张飞急得团团转,问道:“大哥,您感觉咋样?好点了不?”
我看着两位兄弟,想到惨死的战友,又想到自己从此以后将再无出头之日。我忍不住心中悲伤,终于放声痛哭。这哭声是一个饱尝辛酸的年轻人梦想破灭后的倾诉,这哭声是一个胸怀大志的草根被现实折磨后的呐喊。
看着我悲痛欲绝,关羽张飞也围在我的病床上大哭起来,我们三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这时就像三个孩子一样哭天喊地。其实,我能感受到,此时此刻我们三人的心是相通的。
最后,我们勉强止住悲声,我拉着关张二人的手说道:“兄弟,哥哥无能,连累你们了,你们都有绝世武功,若投靠他人必能建功立业,你们离开我吧,去别处追求你们的梦想吧,哥哥在老家为你们祈福。”
我这一说,关羽张飞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喷涌而出:“哥哥,您千万别这么说,咱们从涿郡出来的时候说好的,生死与共,富贵同享,苦难同当,不管结果怎样,我们都誓死追随您。”
唉,我不禁感叹:男人这一辈子能有这样的俩兄弟,就是现在死了也值了!
关羽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我说道:“哥哥,这次您输得不丢人,您知道咱们遭遇的敌军是谁吗?”
“谁?”
“乌桓。”
“啊?竟然是乌桓骑兵?”久居幽州的我自然知晓,在帝国的东北边陲外,有一个游牧民族叫做乌桓,又叫乌丸,是一个茹毛饮血、未开化的民族,他们以射猎游牧为生,其民风吃苦耐战,勇悍异常,又精于骑射,就连大汉中央对他们都束手无策。我早就听说张纯此次反叛勾结了塞外的乌桓,没想到,被我遇上了。
“唉,算我倒霉。”我长叹一声,说道:“不管怎样,我打了败仗总是无法开脱的,兄弟们也都死伤殆尽,咱们的梦想只怕要破灭了。”
第三节
世上的事情总是不按人的思路来。就当我认为前途渺茫自怨自艾的时候,我竟然接到了朝廷的委任状:任命我做安喜尉。
这一天降福音令我有点一时难以适应,这是怎么回事?我剿匪不力,被敌军击败,落魄而走,怎么会被任命为安喜尉呢?虽然我有满腹的疑问,但这毕竟是一件好事,我便果断地带领我的兄弟前往安喜上任。
安喜地处中山国,我们一路上快马加鞭,数日之后便到了安喜。当我接受任命成为“尉”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这个官是平原刘子平推荐的,他认为我虽然战败,但却顽强阻击了张纯叛军,应该获得封赏。看到不少战时碌碌无为的人都加官晋爵,而我却毫无动静,刘子平愤愤不平,以为这是埋没人才。因此他花了不小的代价到处举荐我。在他的努力下,我才终于得到了安喜尉这个职务。
我上任后,首先亲自携带重礼去答谢刘子平;其次,我在安喜招募义勇,命关羽张飞分领;第三,我整顿了当地市场,严肃处理刑事案件。
我很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官位,我决心一定要在我的岗位上做出成绩来。
可是,上天似乎在和我开玩笑,他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惊喜让我当上了县尉,可随后他又给了我一个意外让我失去了这个职位。
我在安喜上任只有短短两个月,州府便派来了督邮崔廉巡视工作。督邮,是大汉朝廷的一个官职,主要负责监督检查各级官吏,这一次派来的人据说是要检验考核因军功被任命的基层官吏,凡是不合格一律淘汰。
这对我而言是一个压力,因为我很清楚,我的这个官职得来得有点虚,现在上级派人来考查,我很是忧虑了几天。不过,张飞的一番话提醒了我:“现在朝廷腐朽,像督邮这样的巡视官员往往认钱不认人,你投其所好,买通他,你的官位也就保住了。”
我深以为然。
于是,我备下厚礼,亲自前往馆驿拜见督邮崔廉。可是,我却吃了闭门羹,崔廉根本就不见我。不见我也就算了,他竟然让除我之外所有求见他的人都进去了,唯独把我孤零零地留在门外。
我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老子就算是官职低微,可我好歹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靠着玩命换来的这个官,你凭什么看不起老子?
可是,现在我被他管着,想想这得来不易的职位,我还是咬咬牙忍住了,我再次递上红包,笑脸对看门人说道:“大哥,麻烦您再通禀一声呗。”
看门的家伙狗眼看人低,他老实不客气地收下我红包,然后白了我一眼,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在这等着。”
这家伙的态度让我原本就压抑的心情更加愤懑。
这家伙进去了,足足一个时辰还不出来,时值盛夏,烈日炎炎,我顶着日头杵在大街上,高温加上烦闷,我差点中暑,即使如此,我还是再次安慰自己:就快出来了,他一出来我就能见到督邮了,然后我就可以把礼物送上,安心地做我的安喜尉了。
现在想想,我当时的想法真幼稚。
过了不久,那些进去的官员一个个喜笑颜开地从门里出来。他们看着我,有的低头偷笑,有的捂着嘴笑,有的干脆指着我嘲讽地笑着。他们笑得我莫名其妙。
一个平时与我关系不错的同事凑过来,低声对我说:“玄德,刚才在里面督邮说了,这次咱们安喜淘汰的官吏就是你了。”
我当时就震惊了:“为啥啊?我犯啥错了?”
“嗨,你还真实诚,这个崔廉督邮到了安喜先询问每个官员的背景和关系,结果就数你的关系网最差。尽管有个叫刘子平的推荐了你,但和其他官员比起来,你的这点关系根本不算什么,不淘汰你淘汰谁?”
我张着嘴巴,半天合不上,我呆了。
“玄德,这世道就是这样,想开点。”
我感觉就像被重锤砸在胸口一样,眼前发黑,脑子嗡嗡乱叫,险些一头倒在街上。
胸中的怒火开始灼烧,我已经感觉不到外面炙热的空气,只有体内愤怒的火焰在不断翻腾。时至此刻,我索性抛下一切,奶奶的,反正官位要不成了,老子就给他来个鱼死网破!
我失去了拥有的一切,再无挂念。我不理那看门的狗奴才,径直往门里闯。那白痴看不出来我已经血灌瞳仁,还想上前阻拦,被我劈头盖脸一顿胖揍,怒斥道:“你个看门狗还在老子面前耍威风,今天我就教训教训你这个狗东西!”那货被我打得满地找牙,嗷嗷直叫,真跟一条狗差不多了。
我闯进内堂,看到督邮崔廉吊儿郎当地坐在那里正把玩着官员们送给他的财宝。他看到我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吓了一跳:“你……你是谁,如此大胆擅闯内堂,快给我滚出去。”
我冷笑一声:“哼,狗官,哥就是刘玄德,老子九死一生挣了这么一个差使,却因为没有靠山就要被你削去,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铲除你这狗官!”
说着,我一把抓住崔廉的脖领子,左右开弓,打得他口鼻出血,我怒气未消,又把他的衣服扒光,打了他两百大板,然后将其绑在大门前的树上,肥胖臃肿的他就像一头剃毛猪一样被悬挂在那,引得无数路人围观。按照我当时的脾气真想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但这个崔廉吓得尿了一地,他像求祖宗一样苦苦哀求我,我这才饶他不死,将督邮印绶挂在他脖子上,扬长而去。
我“怒鞭督邮”,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但是县尉是做不成了,安喜县也待不下去了,无奈之下,我只得连夜与关羽张飞亡命天涯去了。
流浪途中,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最后张飞一跺脚说道:“哥哥,不如咱们暂时回老家,先缓缓劲,再从长计议。”
就这样回去,乡亲们会怎么看我?说心里话,我是一百二十个不愿就此回家。但是,不回家我又能去哪呢?
世界这么大,我刘备竟然无法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我思虑再三,不得不采纳张飞的建议,带着无尽的惆怅略显狼狈地回转涿郡。
那首歌怎么唱的?“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
第四节
回到家中,看着残破的篱笆,那两间几十年没变样的茅草屋,还有我那年迈的老母亲,一事无成的我不禁心中酸楚。
母亲却丝毫没有埋怨我的意思,她只是让我坐下一个劲地抚摸着我的头,说着:“备儿,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娘就心满意足了,当官发财的事情咱不能强求。”
母亲永远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可是,母亲越是这么说我越是感到无地自容。
一连几天,我蒙头大睡,就连关羽张飞也不见,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永远沉溺在梦中,再也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这一日,我又窝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梁上的蜘蛛发呆。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玄德,听说你回来了,怎么回来也不吱会一声,害得老朋友一直惦记你。”
“哎哟。”我当时就愣了,因为我听出了,这是我的老朋友,涿郡简雍,此人狂放不羁,颇为滑稽,与我交情莫逆。
唉,要说起来故人来访是件令人开心的事,孔夫子不是说过嘛,说什么“有朋怎样怎样,怎样怎样乐乎?”可是,我现在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我这样子见到老朋友绝对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我正在犹豫,那简雍竟然不等我回话就自顾自地推门进来了。我瞠目结舌,一时竟然不知所措。
简雍看着我,笑道:“哈哈,老伙计,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赖在床上不起?”
我不好意思地下了床,说道:“唉,刘备如此落魄,让老朋友你见笑了。”
简雍不高兴了,指着我说道:“玄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是不是朋友?”
我说:“是啊。”
“什么叫朋友?你失意的时候我看不起你离开你,那叫朋友吗?朋友就是在你遇到难题的时候愿意帮助你的人,你说是不?”
简雍这么一说,我心中十分感激,我拉着他手,眼含热泪地说道:“兄弟,有你这句话,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
简雍依旧笑嘻嘻地说道:“玄德,你还真得谢谢我,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大喜事。”
“哦?何喜之有?”
“我做回媒人,给你物色了一个新娘子,咋样?你就要当新郎啦,哈哈。”
我当时就傻了眼,这都哪跟哪啊?我满脸疑惑地问道:“兄弟,哥哥现在正是情绪低落的时候,我可禁不起逗,你就别再调戏我了。”
简雍把眼一瞪,一本正经地说道:“谁逗你了?我给你说的是正事。”
我还是不相信:“别开玩笑了,我刘备穷得裤子都快当了,这回出去从军又如此狼狈,谁肯嫁给我呀?”
简雍笑嘻嘻地凑到我的耳朵边说道:“涿郡大户人家的小姐,姓陈。”
我有点不敢相信:“不会吧,人家是大家闺秀,能看上我这落魄的穷光蛋?”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天下大乱,陈家虽有些家业,但还是希望有个靠得住人维护其家,你刘玄德在涿郡名气很大,他们招你为婿是顺理成章的事,有什么想不通的?我告诉你,为这事我可是没少费劲,你可别打退堂鼓。”
“这……”要说起来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可是我却总觉得自己一事无成的,就算娶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心里也不踏实。
我正犹豫着,简雍上前一把拽住我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你哪样都好,就是太谨慎,这事你别管了,我替你办了。走,跟我去向你娘禀报,只要她老人点头,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我们来到河边,母亲正在洗衣服。简雍将这事向母亲说了一遍,我母亲激动得老泪纵横,说道:“备儿,还不快谢谢你的朋友,这可是上天赐给你的缘分,你可千万抓住,娘还等着抱孙子呢,咱老刘家可不能绝后啊。”
简雍一拍大腿:“得嘞,有您老人家这句话,这事我替玄德办了。”
母亲感激地看着简雍说道:“那就有劳你了,玄德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就这样,我的终身大事在没有征求我意见的情况下就稀里糊涂地办了。
要说起来,能娶到陈家大小姐绝对是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关羽张飞二人听说这事后,也兴奋了好几天。
可是,当我在洞房花烛夜拨开新娘的盖头,看着她虽不算倾国倾城却也标致的面庞,作为新郎官的我竟然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心中想的尽是外面世界的风云际会,尽是金戈铁马的热血战场,我堂堂七尺男儿,又岂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荒废了我大好的青春?
新娘子很善解人意,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问道:“夫君,你似乎有心事,不妨对妾身说来。”
我长叹一声,便把心中所思的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我问她:“夫人,刘备若有朝一日离开你,你会抱怨我吗?”
她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我嫁鸡随鸡,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会默默地等你,如果你哪一天不在了,我就随你到地下,咱们来世再做夫妻。”
这几句话说得我心头热乎乎的,我心中感叹:老天爷待我刘备着实不薄,不但有能够出生入死的兄弟,还能有这般贤惠的妻子。
就是在这一刻,我胸中那熄灭许久的火焰再次升腾起来。
上天待我如此,我又岂能就此沉沦?为了我的兄弟,为了我的妻子,为了我母亲,也为了我自己的理想,我必须振作起来,无论如何,我都要干出一番事业。
念及此处,我心情大好,看着烛火下的新娘越发得美丽了,她嫣然一笑,双颊泛红,令人怦然心动……
我新婚刚满一个月,简雍就喜气洋洋地来找我:“玄德,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笑道:“老朋友,你第一个好消息送给我一个媳妇,现在又有什么好消息啊?”
“我在京城的朋友送来口信,说你打的那个督邮崔廉因为牵扯到宫廷内斗,已经失势,现在你那事已经没人过问了,你可以出山了。”
“哈哈,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啊。”我立即召集关羽张飞来家中议事,我告诉他们:青州黄巾军依旧猖獗,我决定再次投军。
张飞高兴地一蹦三丈高:“太好了,这些日子憋得俺老张快疯了。”
关羽却眉头紧锁,问道:“哥哥,有这个想法固然好,可是咱们没有关系,能去投靠谁呢?谁又肯收纳我们呢?”
我会心一笑,答道:“这事还要靠平原刘子平。”
我命简雍带上厚礼再次去平原见到刘子平,请他再帮我安排安排,刘子平也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不久之后,他通过各种关系,将我安排到了都尉毋丘毅的麾下。这个毋丘毅乃是大将军何进的嫡系,是主管募兵的官长,跟着他混前途无量。
通过这一年多的所见所闻,所经历的事情,让我深切地感受到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有本事不如有关系。
获得新的政治生命的我要再次出征了,关羽张飞简雍毫无异议地跟随我,妻子也愿意跟我过军旅生活,唯独老母亲年迈,无法远行,只能将她自己留在家中。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和母亲道别时的场景。
“娘,孩儿这次去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那时候孩儿保证能衣锦还乡。”
母亲用颤抖着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她对我说:“备儿,你长大了,娘老了,不管你去哪儿,娘只盼着你平安。”
我洒泪告别母亲,踏上了南下之路。
我回头望着我的家,那两间茅草屋,那棵大桑树,还有那站在家门口依依不舍望着我远去的老母亲。
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夺眶而出。
我还不知道,这竟然是我们母子最后一次见面。
第五节
我投奔毋丘毅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跟随其前往丹杨募兵。要说起来丹杨,那在咱们大汉疆域中也算是出了名的地方,它的出名就是因为当地盛产精兵。丹杨郡治宛陵,其地“山险,民多果劲”。中央政府在这大乱之世急需扩充兵员,于是,丹杨便成了最佳的募兵之地。
毋丘毅打着大汉中央政府的旗号,轻而易举地募集到数千丹杨兵,这群兵卒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一个个身材健硕,身手矫健,黝黑的脸膛显示着刚毅果敢,我走南闯北好几年,见的军队也不算少,可如丹杨兵这样精神抖擞、带着狠劲的士卒,我还是很少见到的。
我心想:给我一批这样的兵卒,何愁天下不平,大事不成?
接下来发生的战斗也印证了我的观点。
我们募兵结束后北返,途经下邳遭遇贼寇,毋丘毅命我率一队丹杨兵出战。我带着这群如狼似虎的精锐,一个冲锋就把贼寇歼灭,我亲眼看到一名丹杨兵小卒连砍十余名贼兵,毫无疲惫,我不禁感叹:此真乃天下精锐。
有毋丘毅在,我的这次战功很快就被朝廷知道了,没多久,我就被任命为下密丞,随后,又转做高唐尉。
高唐,位于青州平原郡。我再一次坐上县尉的交椅,不久又被任命为高唐县令,这与我离职安喜尉只隔了区区几个月。我在高唐县周围招募徒众,组建属于我自己的军队,逐渐做大做强。看着日益壮大的力量,想到我身边有忠心耿耿万夫不当的关张二将,我不禁有些得意忘形:过去的不愉快不过是一些小插曲,我毕竟还是能力出众、前途无量的,未来一定属于我!
可是,我再一次因狂妄而付出了代价。
初平二年,青州大饥荒,青州黄巾军百万之众北渡黄河作乱,他们途经我的高唐县。
面对来势汹汹的起义军,我率关羽张飞力战,奈何敌军势大,我的一千多人马被黄巾军淹没,高唐失守,我也只得再一次带着关羽、张飞、简雍等人浪迹天涯。
苦心经营数月的果实毁于一旦,自己的管辖地也丢了,我本应该痛不欲生,然而,奇怪的是,我这次并没有如前几次的失败那样悲伤,我的心情十分淡定,想得更多的是这次失败的教训。就好像品味着一杯苦酒,虽然苦涩,但却回味无穷。或许这是被苦难磨砺后的境界吧。
望着夕阳下的黄河,残阳如血,映红了半边天,我感慨道:“看来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狂妄,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做人还是踏实一点好。”
张飞在一旁嘟囔道:“哥哥,先别说踏实不踏实的事了,您先考虑一下咱们下一步去哪吧。”
是啊,下一步去哪呢?我信马由缰,苦苦思索着,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忽然,我想起了一个故人,此人如今在北方边陲威震关内外,勇名闻于朝野,现在已经是中郎将,我何不去投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