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荒

《泰》九二“包荒”，释文：“荒，本作巟。郑注《礼》曰：‘秽也。'《说文》:‘水广也’；又‘大也。’郑读为康，曰：‘虚也。'”《集解》载虞翻注与《说文》同，翟子元注与郑同。引之谨案：《大玄·大》次五：“包荒以中克。测曰：包荒以中，督九夷也。”范望注曰：“五，君位也。包有四荒，故曰‘包荒’。《周礼》有‘荒服’，朝见无常数也。”子云《大玄》仿《易》而作。窃意《泰》九二“包荒”，前汉经师必有训为“包四荒”者，故《大玄》用之。盖《泰》内卦为《乾》，《乾》九二有君德，《文言》曰：“《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九二居内卦之中，以外包六五；六五居外卦之中，以内应九二。则中国有圣人，而荒服来享之象矣，故曰“包荒”。正《大玄》所谓“包荒以中”，下文所谓“得尚于中行”也。揆其文义，较许、郑诸家之说为允。

提要

《泰》九二“包荒”，包四荒也。荒，义为荒服，而非秽、水广、大、虚也。

讨论

于《泰》九二“包荒”，三国魏王弼亦主郑说，以“包含荒秽”为注；唐孔颖达正义亦谓“包含荒秽之物”。孔氏之所谓“物”，亦包括“人”在内。说《易》者明言“荒”指人者，如北宋耿南仲《周易新讲义》卷二谓“荒者，行不治者也”，行不治者，行为不端之人也。笔者案：荒，即《书·禹贡》所谓荒服也。《禹贡》任土作贡，周制承继于《禹贡》。《周礼·职方氏》所载，于《禹贡》虽时有损益，然大致不改其旧。《职方氏》无“荒服”之名，而有“夷服”、“镇服”。夷服、镇服，实即《禹贡》之“荒服”也。范望注《太玄》而谓《周礼》有“荒服”，殆以是也。《泰》卦作（《乾》下《坤》上）。南宋项安世《周易玩辞》卷三曰：“《泰》之九二，君子自内而包外，故曰包荒。荒者，远外之名也。”项氏以“远外”为释之“荒”，亦即“荒服”之“荒”。君而包有四荒，犹《诗》所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之义。训“包荒”为“包四荒”，“包四荒”遂近乎成为定说，可于后世诗文中见其运用。比如，北宋范祖禹《唐鉴序》：“其君明臣忠，外包四荒，下遂万物，此其所由兴也。”（载《范太史集》卷三十六）另有“有四荒”一语，亦即“包四荒”也。比如，北宋司马光《传家集》卷五《古诗四·瞻彼南山》诗：“君子万年，抚有四荒，受禄无疆。”“荒”而以四方言之，则谓“四荒”；以四方共四隅言之，则谓“八荒”。四荒、八荒，一也。南宋张栻《南轩易说》卷一曰：“凡物之来干我者，近在眉睫之间，远在八荒之外，莫不知之。”丁易东《易象义》卷二释九二“包荒”，曰：“刚居柔，在下卦之中，上应六五，为《泰》之主，得《乾》中爻，上包三阴，有包荒象。荒，犹言八荒也。天居地下，天包地也。”此解至允。王引之之说与之甚为接近。另，赵以夫《易通》卷二曰：“当《泰》之时，《乾》阳在下，《坤》阴在上。坤地广袤，有荒之象，天包乎地，包荒也。”这里，虽未直言“荒”即“荒服”之“荒”，然其谓地“有荒之象”，大意已近似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