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文化创意经济升级与发展中国家的崛起

意娜

当前，国际文化创意经济依然快速发展，发达国家创意经济正处于越界、扩容与转型升级之中，蓄积和展开了更大的能量；发展中国家正在迅速走向国际文化创意经济的前台，形成与发达国家不一样的创意经济模式，成为全球文化创意经济一支成长中的新军。但在全球文化创意经济的发展中依然存在不少问题、陷阱甚或困境，需要各国特别是发展中国家创意经济行业和政府部门政策制定者高度警惕。

一 发达国家创意经济的越界、扩容与转型升级

今天的世界，金融危机余威犹存，美债危机与欧债危机将整个世界的经济发展都拖向疲软，复苏放缓，传统产业的国际贸易和整个市场都出现许多不确定因素。在这个背景下，创意产业的确是一个经济增长点，比如2011年全球娱乐与媒体支出增长了4.9%。正如联合国《2010创意经济报告》曾经指出的，2008年的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的爆发使得全球贸易额减少了12%，但同时创意产品与服务的世界出口额却仍保持增长，达到5920亿美元。在这一背景下，文化创意产业不仅仍然发展迅速，而且在全球范围内都显示出不同阶段的越界扩容与转型升级。

英国作为老牌创意产业国家，创意产业已经占了其整个经济的1/10（9.7%），提供了超过250万个工作岗位，比金融服务业和高端制造业提供的就业岗位要多，从业人员人数增长速度是全部劳动力增速的4倍。英国的创意产业一直是其他国家研究和学习的主要对象，但2013年4月，英国一家独立的创新基金会发布了《创意经济宣言》（A Manifesto for the Creative Economy），指出英国原有的创意产业的定义、相关政策和经营模式已经有些过时了，跟不上互联网时代的发展。报告建议英国政府重新定义创意产业，将定义简化为“专门使用创意才能实现商业目的的部门”，并且扩大分类；建议开放互联网，在教育方面加强数字技术的普及，在税收等政策方面鼓励创新。

不只是英国，那些创意产业起步较早的国家，比如澳大利亚、美国等都将更多的研究目光投入数字化和社交媒体，继续保持创意产业在本国国民生产总值的增加值、对外贸易和高收入创意人才数量的领先地位。美国将创意产业称为版权产业，2010年占国民生产总值的6.4%，提供510万个就业机会，并且比其他劳动人口的平均收入高27%，尤其是出口总值达到1340亿美元，远远高于航空业、汽车制造业和农业。普华永道的《2012～2016年全球娱乐及媒体行业展望》较上一本报告，将数字化的音乐、电子杂志和互联网视频正式纳入分类体系。

而以文化产业为发展传统的国家，近几年来一直致力于总结发展模式，力图增加出口。2009年意大利发布了《创意白皮书》，梳理了创意产业的“意大利模式”，而实际上只是梳理了包括时尚产业、“味道产业”等意大利特色产业在内的城镇化与传统文化产业的发展模式。欧盟2011年启动了“创意欧洲”计划，从2014年起支持欧盟的文化与创意产业发展，其目的也正是为了帮助文化与创意部门在“数字时代”和全球化背景下获得更多的机会，协助欧盟的“欧洲2020”十年发展计划，实现可持续的经济、就业和社会凝聚力的增长。

发达国家推动创意经济是将文化、科技和经济融为一体，以其最为领先的数字化、网络化，特别是移动化技术领衔，打造高品质、高层次的文化科创产品。同时，创意经济是艺术、商业、关联性、创新驱动和新商业模式的交叉融合。数字时代打开了音乐、动漫、电影、新闻、广告业等的营销渠道，增加了创意经济的收益。

同时，创意经济分散，并包括社会因素。它通过相互联结而灵活的网络生产服务系统运行，涵盖了整个价值链。如今，创意经济深受日益强大的社会网络的影响。新工具如博客、互联网论坛、维基百科等促进了创意人士、创意作品、创意场所之间的连接与合作。在创意经济中谁是利益相关者，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创意产业与经济其他产业之间的关系如何？更好地了解这些问题对于制定实用性政策至关重要。政策的关键目标要具体而不宽泛，最好不要自上而下或者自下而上，而是要考虑到涉及各利益相关者的所有权和合作伙伴关系，这些利益相关者来自公共部门、私营部门、艺术家群体和市民社会。更具包容性和灵活性的方案会促进有效和创新措施的形成，使创意经济具有新的活力。

二 发展中国家走向国际文化创意经济前台

创意经济曾是发达国家与经济体的专属领域。创意经济展开初期，全球专家、分析人士都认为，大量的关于创意经济的词汇和分析方法都是基于发达国家后工业社会经验而来，认为发达国家制定的很多政策法规更多适用于制造业部门衰落后，发达国家后工业社会的文化创意产品和文化服务出口到文化、社会和经济条件不同的国家、地区，特别是发展中国家。但这一思路正被发展中国家文化创意产业迅速发展的现实打破。

国际文化创意产业也分化出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几个梯队。但是在每一个梯队都看到了由于数字化、经济环境等因素带来的扩容与转型。这是一个全球文化创意产业正在从过去十几年形成的框架中转向一个崭新平台的大时代。

过去几年，发展中国家在全球创意经济中的比重迅速上升。发展中国家与包括发达国家在内的全球各国进行文化产品和文化服务的贸易额大幅增长；而发展中国家间的文化创意产品和服务的南南贸易业创造了历史新高。《2010创意经济报告》用各种数据证明了创意经济在全球经济疲软的条件下，已成为一种强大的发展引擎。南南贸易的增长推动了世界经济的发展；机会存在于需求增长的地方。2008年，发展中国家向世界出口的创意产品达到1760亿美元，占整个创意产业贸易额的43%, 2002～2008年，年均增长13.5%。这表明发展中国家在世界创意产业市场上具有强大的活力，所占市场份额增长迅速。南南创意产品贸易总额将近600亿美元——该时期达到了20%的惊人增长率。在创意服务的案例中，这种趋势也得到确认，南南贸易额2002年仅78亿美元，而2008年飞速增长到210亿美元。在这种良好态势下，发展中国家受到强烈的鼓舞，积极发展创意产品，在全球贸易优惠制（GSTP）的框架内完成谈判，为南南贸易未来在这个充满希望的领域发展壮大注入更多动力。

2013年5月，联合国贸发会议发布数字，2011年，全球创意产品与服务的贸易总额是6240亿美元，与2002年相比翻了不止一番，年均增长率达到8.8%。报告显示，这一阶段发展中国家创意产品的出口增长更快，平均每年12.1%，比起上一年度的报告虽有下降，但仍然显示了强劲的势头。

《2013年人类发展报告——南方的崛起：多样化世界的人类进程》（The 2013 Human Development Report—The Rise of the South: Human Progress in a Diverse World）报告说，“150年来第一次，发展中国家的三大领衔经济体的总产出——巴西、中国和印度——与北方国家长年工业力量的GDP总额相同——加拿大、法国、德国、意大利、英国和美国”。《麦肯锡季报》（McKinsey Quarterly）2011年3月报道，到2025年，根据GDP排序，全球前50名城市中将会有20个在亚洲，这个数字在2007年还只有8个。在此期间，超过半数的欧洲城市将跌出这个排名，北美同样。在这个城市经济力量的新风景中，上海和北京的排名将高于洛杉矶和伦敦，而孟买和多哈将超过慕尼黑和丹佛。

重要的是，“发展中国家”不是一个整体。一些南方国家如今被世界银行的标准划分为“中等收入”国家或者“中上收入”国家。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世界最大的经济体中将会有3个非西方国家（中国、日本和印度）。

创意经济在各大洲的许多地区蓬勃发展。联合国贸发会议研究显示，发展中国家出口份额在近年来占全球创意产品和服务的比重逐年增长，2011年总出口额达到6310亿美元。这些出口产品中的大部分生产于大中城市，包括艺术品、手工艺品和设计产品。

如今，发展中国家的“文化—产品群”正在不断扩大其全球网络，势必伴随着其最初拥有的优势，越来越多地发展出各个地区中心的竞争优势，特定种类的产品设计和符号表达建立了声誉。毫无疑问，南方国家正在进军全球市场。

2012年，大多数富裕经济体的真实GDP仍然低于2007年底，然而“新兴经济体”的输出暴增20%。后者占2010年全球GDP总量的38%（市场交换估价），比1990年翻了一番。如果GDP能够反映购买力，那么新兴经济体已经在2008年代替发达国家，并被认为在2011年会达到全球GDP的一半。这些新兴经济体如今占据了超过一半的商品消费、世界出口和吸引外国直接投资。

新兴国家的文化创意产业发展以中国为标杆。在世界银行公布的文化类产品出口中，中国占据第一梯队的重要位置，《2010创意经济报告》明确将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文化产品出口国，占全球文化贸易总额的21%。但长期以来，文化创意产业一直被视为发达国家的领地，与文化、原创相关的产品（作品）主要来自发达国家。在文化制造业产品如纸张、文具、玩具，甚至动漫制作（外包）等方面，中国等发展中国家的确承担了大量的“制造”工作，而核心创意和知识产权则始终掌握在美、英等发达国家手中。《2010创意经济报告》中的指标无法看出发达国家占有的相当大比例的版权和品牌附加值，像中国这样出口贸易量大的发展中国家许多都是加工制造型的创意经济和代工生产。不过，这些新兴国家一方面向发达国家出口文化制造品，另一方面也开始将自己的原创作品向欠发达国家或者其他发展中国家出售。

还有一类发展中国家，尤其是加勒比海地区国家，发展文化创意产业的主要方向以旅游为主。加勒比海地区的核心文化政策范围是非物质文化遗产、节庆和文化多样性，其中旅游是加勒比海地区的核心文化产业门类，尤其是各种影响很大的节庆活动。这些节日虽然影响很大，但是相关准确数据是缺失的，相关评价指标体系也是缺失的，我们无从知晓它们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带动了经济发展，创造了多少间接效益。

好莱坞的标杆意义输出到发展中国家，出现了印度的“宝莱坞”、中国的“东方好莱坞”等变体，如今在尼日利亚有了“尼莱坞”。尼日利亚政府大力支持“尼莱坞”，将其看作国家文化产业的旗舰，并视作推动就业的引擎以及潜在的出口创汇及税收的来源。国家电影与视频审查委员会（National Film and Video Censors Board）在产业发展中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并且将自己的身份从内容管理延伸到了产业促进。

三 发展中国家文化创意经济的未来及警示

对于新兴国家，由于经济基础薄弱，在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主导的《2013创意经济报告·特别版》中，更看重创意产业对于社会结构的调整及经济社会发展的可持续发展和教育、非遗保护等公共文化发展的作用，更尊重发展中国家按照自己的方式发展创意经济。

发展中国家的公共政策与战略的正确选择，对利用创意经济的社会经济潜力获取发展成果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发展中国家首先要做的是通过一系列相互关联的政策，提高创意能力，确定有巨大潜力的创意部门。其次要按照“创意纽带”的功能来调整努力方向，以便吸引投资者，培养创意创业能力，更好地获得信息与通信技术（ICT）及其基础设施，从而在全球化的数字整合中获益，并充分把握国内、国际创意产业市场的贸易商机。

移动通信技术革命正在改变发展中国家亿万人民的生活方式。报告称，2009年，全球手机用户超过40亿人，其中75%的用户在发展中国家。2008年，全球互联网用户超过世界人口的1/5，发展中国家用户增长更快，是发达国家用户增长量的5倍。然而，发展中国家的宽带链接落后于发达国家。这会限制创意产业的发展，因为促进创意和电子商务发展的很多应用程序没有足够的宽带便无法运行。因此，需要与国际组织合作，引导国家和地方投资，使发展中国家能够建立更好的宽带基础设施。

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正确选择和设计促进文化创意产业的政策，谋划富于远见又合乎各自国情的战略，对激发创意经济的发展潜力，并不断获得成长和进步具有很重要的作用。要按照“创意纽带”的功能来调整发展方向，吸引投资者，培养创意创业的能力，更好地获得信息与通信技术（ICT）及其基础设施，从而在全球化的数字整合中获益。要充分把握国内、国际创意产业市场的贸易商机，并发挥越界带动的溢出效应，争取更广泛的就业，更强的创新能力，让消费者享用更丰富、质量更高的文化产品。

在金融危机的余波中，创意产业市场的稳定性表明了世界各地很多人渴望了解文化、参加社会活动、进行娱乐休闲活动。人们把更多的收入拿来享受创意经济。作为一种象征现代社会的生活方式，他们追求地位、风格、品牌和个性。有证据表明，在全球经济衰退期，人们依旧去电影院和博物馆、听音乐、观看视频电影和电视节目、玩电子游戏等。即使在金融危机时，创意产业仍作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继续繁荣发展。这就解释了为何一些创意部门似乎更能适应经济低迷，可以更加持久和广泛地促进经济复苏。

联合国《2010创意经济报告》提出：制定创意经济政策不应只考虑经济需求，还要考虑当地社会的教育、文化认同、社会平等、环境因素等特殊要求。世界各地越来越多的城市用“创意城市”概念制定城市发展战略，通过关注文化创意活动为城市发展注入新的活力。为了实现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MDGs），发展战略的主要原则应进行调整，以适合郊区和贫困地区发展，给年轻人创造就业机会，赋予有创意的妇女以权利，提升社会包容程度。

参考书目

[1] 联合国贸发会议编《2010创意经济报告》，张晓明等译，三辰影音图文出版社，2010。

[2] Global Entertainment and Media Outlook 2012-2016, PwC, June 2012.

[3] Creative Economy 2013, UNESCO,2013.

[4] Hasan Bakhshi, Ian Hargreaves and Juan Mateos-Garcia, A Manifesto for the Creative Economy, NESTA, April 2013.

[5] The 2013 Human Development Report—The Rise of the South: Human Progress in a Diverse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