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错不及防的恐惧

风尘仆仆的一路,春节还配上了堵车,当然这是老家之路年年特有的标签。可是在此刻,那是生命在辗转中一悬,堵车无疑是和生命在博耐性。

“喂!你们还有多久到啊?春节期间中医院的医生轮班修,他们快下班了啊,下午三点上班。”三爸催促说,他早早就去医院挂了号。

“唉!刚刚从堵车的地方过来,大概要二十分钟左右吧。”晓月爸沉稳地说道。

“妈现在晕车怎么样?”

“她上车吐了一次,一路睡到现在,还没醒呢!还打着呼噜呐。”

“那还好点,你们抓紧时间啊!”

“好的。”

车轮极速地让沉沙翻滚,气势汹汹,势如破竹。

天阴沉沉的,冷风刺骨。立春了几天了,可是冬却恋恋不舍,和人间的冰冷缠绵悱恻,难分难舍。

不知是车内的温暖,还是奶奶晕车(她原本就异常晕车),还是奶奶的病情,她睡得呼呼的,时不时来一小段呼噜。怕奶奶醒了晕车更难受,陪护着奶奶的人个个心急如焚,不敢轻易叫醒她,更狠不能一步千里,早点到医院。

沿江大道车来车往,络绎不绝,与平静安详的嘉陵江形成鲜明的对比。

兜兜转转地行程,风尘仆仆。

“赶紧背上妈,医生快下班了。”三爸催促到。

“妈,妈,妈……快醒醒,下车了。”晓月的爸试着叫醒奶奶。可是奶奶微微睁了一下眼睛,好像晕的不行。

年轻力壮的晓月爸爸在大伙的帮助下背起了四肢无力、裹得严严实实的奶奶,冲向电梯,到了三楼。

内科医生看了看,奶奶四肢无力,左半身全然无力,麻木了。

“去三楼骨科看看,老年人骨头脆弱,翻身一下不注意都可能骨折的。”

二话没说,大伙赶紧背奶奶去了四楼。

骨科医生仔细给奶奶看了看,说:“你们赶紧去县医院检查,那里春节期间也是二十四小时上班的。我们医院人手不够,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仪器检查要等到下午三点多,她得赶紧入院,现在她的情况不太乐观,等久了容易引发休克,你们赶紧过去吧!走绕城高速,十分钟就到了,别走城里,现在是下班高峰期。”

“好好好,谢谢医生了。”晓月爸爸边说边背起了奶奶,大伙儿奔向了县医院。

急诊挂号都排了二十多分钟才挂上号,奶奶在子孙的照顾下进了急诊室,她仍然睡得很熟很熟,全然不知身边事。

吊针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入奶奶的身体,却迟迟没有唤醒奶奶,她依然熟睡着,很熟很熟地睡着。晓月给奶奶盖好被子,厚厚的被子下,奶奶的手脚冰凉冰凉的,任晓月如何搓揉都暖和不了。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奶奶的CT检查完了,住进住院部,大家才分拨去吃午饭。

那天开始,住院部和家,是晓月一家人的两点。

奶奶呢?她除了一项又一项的检查,就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输液。液滴很均匀,滴滴入心脾,可是奶奶,还是乏力、无食欲。

等了一天、两天,检查结果都出来了。什么脑萎缩、脑梗塞、心脏肿大、肺气泡破裂、肺肿大、淋巴增生、骨质增生、肾结石……总而言之,器官老化了,是自然规律。

在奶奶面前,儿女子孙都表现像奶奶之前生病住院一样,都等着奶奶一天天好起来。

然而,拿到报告单,听医生分析后,谁的眼里都是水汪汪的。

中午,晓月提着奶奶的保温饭盒回家吃饭,给奶奶带营养汤过来。虽然奶奶只能喝两三小口,但那也是希望啊!

在挤得无一丝缝隙的公交车上,春节的热闹在晓月的四周仿佛被隔绝了一般。

还记得大年初一,晓月爸爸重感冒发烧,躺了一天,医生到家来打针吃药后才好点,奶奶杵着拐杖,进进出出地焦急着,那时,她的心脏、肺已经肿得严重地压抑呼吸了。因为是春节,因为儿孙满堂在贺春节,需要的是欢喜、热闹,她得好好的,所以她很懂事地忍着,忍着,忍住所有疼痛,一言不发,无声无息。

大年初二,晓月爸爸起床了,渐渐康复了。大伙儿约起去看奶奶的弟弟,晓月的舅公家,给他老拜年,然后各家准备走亲戚去了。奶奶很无力,她一向都是心情好一天,不好一天。心情不好那天,无力不想走动,也不想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打瞌睡。在医院检查了多次,医生说静养,是人上了年纪。大家也只是好好的照顾奶奶的饮食起居。偶尔奶奶瞌睡一两声,大家也问奶奶是不是感冒了,需要吃感冒药吗?奶奶生平最讨厌两物,一是药,二是汽车味儿。自然,一问是否需要吃感冒药,她是非常抗拒的。她常说:“我又没有感冒,吃什么感冒药?是口水呛着我了。”说完还微微笑笑,十分可爱。奶奶心情不错那天,大家能看见她许多甜甜的笑容,如春风吹开百花齐放的那种美与甜。这天,奶奶心情不佳,言语极少,困困乏乏,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晓月爸爸在家,大家相继出发了。

晓月姑姑邀请晓月去家里玩,难得聚在一起,大家一起热闹热闹。看着奶奶的样子,晓月婉言谢绝了。

餐后,晓月回到奶奶家,奶奶在春晖若隐若现里一低一仰地打着瞌睡。晓月和爸爸陪奶奶坐着,各自看着手机,不打扰奶奶清静,否则奶奶会心里烦躁。

傍晚十分,奶奶的脚好像不太听使唤,晓月以为是奶奶半天没走动,便扶着奶奶在院子里走了走,奶奶大概也是如此以为的吧,在晓月的搀扶下一圈一圈慢慢地走着,看不出疼痛,只是走得很慢,以为是脚的血脉不通才导致的麻木吧?运动运动就没事了。

在那拥挤的公交车上,晓月想着昨天陪奶奶走的路,更深深体会到了什么是举步维艰?什么是痛彻心扉?什么是大爱无形?什么是大音无声?

想想奶奶在心脏肿大了两倍,肺肿大到上面长了气泡,且气泡都破了,居然都没告诉家人一声她不舒服,她得承受多大的疼痛啊?

为什么她一言不发呢?是担心扫了家里过春节的心情吗?是不想儿女们担心吗?是以为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忍忍就过去了吗?是害怕自己成为儿女的负担吗?是心疼儿女们的钱吗?是知道自己上了年纪,不应该再去花那冤枉钱了吗……

只有奶奶心里清楚,她想的究竟是什么?还是她的坚强与自信,让自己无视病魔,一直不在意生死,只是一个劲儿地替子孙们考虑,不给他们添麻烦。

想着昨天陪奶奶走的每一步,晓月的心如刀绞,奶奶那是在针尖上用生命在舞蹈啊!

眼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前仆后继冲出晓月的眼眶。

“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呢?虽然我一有时间就回去陪你,但是我却连你病这样严重都不知道!心疼你如此的懂事啊,懂事得让人心疼,疼得那般揪心。陪我长大的您,是时光无情,让我匆匆长大,你却匆匆老去。还没带您去看山河壮丽,花明柳绿啊?我陪你加油,就如之前的每一次在医院里同病魔的博斗一样,加油啊,奶奶!”晓月不停地擦去哗哗而出的泪珠。

到家后,晓月匆匆地吃了几口就换鞋,冲去医院陪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