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周王宫里红地毯铺路,周王和姚妃以及太子瑛琦,文武百官一起迎接了上杞来的未来女婿——妫奕煊。聘礼礼车,红绸飘飘也是绵延了整条王宫里的石板路。
大殿之上,奕煊威仪气度,谈吐高雅,直教大周大臣们纷纷称好,姚妃也是满心欢喜。
周王本想为难一番奕煊,再考验考验他。但因为珑玥的醒来,珑玥的归来,心里一高兴,便也作罢了。
不过他说:“成嫁长幼有序。你和瑛玥即使情投意合,也得等珑玥大婚之后,你俩方可成婚。奕煊公子,可等得及?”话音里几分戏谑,可见他的心情之好。
奕煊温文一礼,颔首答道:“俗话说,好姻缘千年修渡。奕煊千年都熬过来了,再一两年的等待我还是能忍受的。”
“哈哈哈。”周王大笑,“朕原以为奕煊公子文质彬彬,是个斯文人,不曾想骨子里却是一派狂野。朕心甚慰。前途无量。哈哈哈。”
当下,宋大夫递上和亲国书,周王亲自在上面盖上他的玉玺。如此这般,这份万众瞩目的两国联姻便是真正确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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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定是堔冲干的,别的人即使想到这法子,也没法力做得到。”绿樱躺在榻上,一听说珑玥只有五窍,恨不能去找堔冲对仗,“这一招真是阴险。难怪这三千年,他一点不担心烈焰的重生。如此看来,烈焰对他是一点威胁也没有了。”
“所以,那个叫珑玥的只是珑玥,她不可能是烈焰了。”碧宸无比沮丧道。想想那棵草带来的失望真是教人比当初接受烈焰死去更难受。那不仅仅含着烈焰死不回来的消息,还有希望破灭的痛苦。
“不,她就是烈焰。”绿樱坚持道,“若她不是烈焰,堔冲何至于如此费尽周章捏了她两窍?”
“如果堔冲是在实验某种神功呢?”
“那是雪莲,稀世罕有。你当是大白菜?”绿樱没好气道。
“堔冲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最喜欢烧尸嘛?烈焰死时是不是回了原形,堔冲为何没有烧了他?”
“我不知道。”绿樱想得脑袋都快裂了,“烈焰来自缥缈峰,极寒极炙。许是三昧真火奈何不了他,堔冲便捏去他灵窍,以此毁他。”
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碧宸不由得也陷入沉思,他问道:“若是捏出两窍,那两窍该如何处置?堔冲会怎么做?”
“奕煊。”绿樱忽然叫道,“烈焰一出世便去找奕煊,一定有他的原因。那珑玥在凡界也是缠上了奕煊。他们现在虽为凡人,这冥冥之中的因由绝对不是凡体肉胎可控的。”
“奕煊不是你儿子吗?”碧宸讥讽道。
“当年他快死的时候,吃了一棵灵芪草。”绿樱细细回想道,“堔冲要了他去做徒弟。”
“你想到什么?”
“那棵灵芪草。”绿樱激动道,“烈焰的两窍。”
一路的思索,似乎全通了。
碧宸嘴角扯出一个笑来,绿樱说得顺理成章,可自己却不太想接受。他不想再生出希望来,他没办法像绿樱那般不屈不折。他太害怕美梦成空,害怕得而复失。
而且,紧接着,他知道绿樱会叫他干什么。
在绿樱说出口之前,碧宸悄悄溜走了。他现在只想回他的承源洞,召个美人好好睡一觉。红尘之外的事情,统统靠边站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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珑玥再次醒来时,是被炕上的热度燥醒的。
她一下子跳下了地,赤着脚盯着热炕看了很久。待仔细瞧清环境,看见黎父黎母和黎冉一张张熟悉亲切的脸时,珑玥又嬉笑着扑进他们怀里,像只小赖狗撒起欢来。
周王刚走进岩洞,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黎父黎母说起建府赐婚的事。珑玥挠了挠脑袋,道:“我不要。”
一时,大家都错愕了。
周王也错愕了。
“你不喜欢冉哥哥?”黎母弱弱地问。
“喜欢啊。”珑玥笃定道,“冉哥哥是哥哥。”
“你想嫁谁?”黎冉有些按捺不住了。十八年的青梅竹马,十八年的如影随形,自己竟不是她想嫁的人!
“没想过。”珑玥又歪下了脑袋。她清濯的脸容上,是不经世事,不通情爱的浅白。那淡若的笑意更似轻云拂林的高远清灵。
众人面面相觑。
从小到大,珑玥身边多的是男孩,少年,成天打打闹闹,嬉嬉诨诨。女儿家那些情丝绕绕,她竟是从来也没有得到点拨。而黎家理所当然得将珑玥当成女儿,当成黎冉的媳妇照顾长大,可谁都忘了与她真正提过这一点。
再看珑玥,披发甩肩,摇头摆尾,坐不文雅,站无含敛。若不是那洁白棉衣胸前有所挺拔,初见珑玥的人谁会以为她是女儿身?
周王忍不住诽笑了一声:“大周公主,由你们养了十八年,便是养成这般模样?”
下一句,周王便是对珑玥说道:“从今日起,你便住回珑玥宫去,宫外和桑梓谷都不得再去。朕会令人改正你的仪容举止,教你做些女红,好让你学学如何做个女儿家。”
“我很好。”珑玥不屑抗议道。
“父王之令,不得违抗。”周王黑起脸斥道。
“我又不是你亲生的。”珑玥白着眼珠子,拧道。这是一道山崖之裂,她从小便知道。
在她记忆里,她懂得的第一件事,便是自己是个野孩子。她只是母妃用命换回来的,宫里的这个人只是籍着对母妃的一点点爱才容忍了自己苟活着,给她一个大周公主的名分。
可事实是什么,都在山崖之裂里。
“你……”周王倒吸一口冷气。面前的孩子脸上一种倔强,一种凌蔑,真是像极了黎妃。而那话音之外更多的是一种仇视,一种怨恨,也是像极了黎妃。
“珑玥,话不可胡说。”黎父黎母急忙拉过珑玥去。
“我们回家。”珑玥立即又欢笑起来,可惜是对着黎家的人。
“不准。”周王在她身后大喝。他心里好想抱过这个孩子,好想请求她原谅。他好不想黎妃那样绝决的离开自己,只留一个冰冷的殷红的躯体给自己。
“我和她谈谈。”黎父横到两人中间,对周王道。
周王用肃青的脸色武装着心里的哀恸,可往外走去那微蹒的脚步却还是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