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本书的研究计划。15

但是我们刚刚进行的这些思考,对我们当代的哲学家,对我们自己,意味着什么,一定意味着什么呢?难道我们在这里只是想听学院式的演讲吗?我们只能简单地再回到我们的“哲学问题”上被打断了的职业工作上,因此继续去重新构筑我们自己的哲学吗?当我们确实看到,我们自己的哲学如同所有过去的和现在的哲学家同行的哲学一样,在总是有兴有衰的诸哲学的系谱中只有短暂的生存时,我们还能认真从事这项工作吗?

我们自己的困境正在这里。所有我们这些人,并非哲学的写作匠,而是由伟大过去时代的哲学家培养起来的人,我们为真理而生存,而且只是以这种方式存在于我们自己的真理之中,并且只愿意以这种方式存在。但是作为现代的哲学家,我们陷入痛苦的实存的矛盾之中。我们不能放弃对作为任务的哲学的可能性所抱的信念,即对于普遍认识的可能性的信念。我们知道,我们作为严肃的哲学家承担着这项任务。然而我们如何才能坚持这种信念呢?这种信念只有在与一个我们大家共有的唯一目的,即与哲学本身的关联中才有意义。

我们已经从最一般的方面意识到这一点了,即人所进行的哲学研究和它在人的整个生存中的结果,绝不是只有单纯私人的或以任何其他方式限定的文化目的的意义。因此,在我们的哲学研究中,我们是人类的公仆——我们如何能无视这一点呢?在我们个人的内在使命中,对于我们自己作为哲学家的真正的存在来说完全是个人的责任,同时本身就包含有对于人类的真正存在的责任。而人类的真正存在只是作为指向终极目的的存在而存在,而且如果它确实能实现,也只有通过哲学——通过我们,如果我们真正是哲学家——才能实现。在这里,在这种实存的“如果”中有逃遁的余地吗?如果没有,我们为了能够相信(我们相信)应该怎么办呢?我们再也不能真正地继续进行迄今一直进行着的那种哲学研究了,那种哲学研究让我们指望的是诸种哲学而不是哲学本身。16

我们最初的历史反思不仅使我们明白了作为严峻的事实的当前情势及其困境,它还使我们想起,我们作为哲学家,按照“哲学”这个词所标明的目标,按照概念、问题和方法,是过去的继承人。显然,为了在作出任何决定之前达到一种彻底的自身理解,必须进行深入的历史的和批判的反思(在这里舍此没有有效的方法);而这只有通过返回过去追问那种最初并且总是作为哲学被寻求的东西,被历史上所有彼此相互交流的哲学家和哲学继续寻求的东西,才能做到;但这必须通过对在目标的设定和方法中表明的那种最终的根源的真实性的东西进行批判考察才能做到,那种最终的根源的真实性一旦被发现出来就一定会必真地征服意志。

应该如何实际地实行这种批判考察,决定我们作为哲学家的实存的存在的必真性最终真正应该是什么,暂时还不清楚。以下我想设法走我自己已经走过的道路,这条道路的可能性和可靠性,我在数十年间已经检验过了。因此从现在起,我们将用高度怀疑的但又绝不是事先否定一切的精神态度武装起来,共同前进。我们将尝试通过询问、揭示、检验它们的内在意义和隐蔽的目的论,冲破在哲学史上变得肤浅的“历史事实”的外壳。在这条道路上,一些完全重新转变目光的指向新的方向的可能性,开始很少被注意到,但逐渐地越来越明显地显露出来。在这里会产生出一些从未被询问过的问题,出现一些从未涉足过的研究领域,从未被彻底理解和把握的相互关系。最后它们迫使人们根本改变哲学过去在一切历史形态中都“不言而喻地”有效的全部意义。一种具有新的任务及其普遍必真基础的新哲学的实践上的可能性也将通过行动得到证实。但是事实也将表明,所有过去的哲学,都是内在地指向这种新的哲学意义的,尽管它们本身没有意识到。在这方面,特别是近代心理学的悲惨的失败将变成可以理解的,并将被阐明;它的处于矛盾之中的历史存在也变得可以理解了:就是说,它(在它的历史上积累起来的意义上)必然会提出成为哲学的基础学科的要求,然而由此产生一些显然背理的结果,即所谓“心理学主义”(Psychologismus)的结果。17

我并不想教授,而只是想引导,只是想指出和描述我所看到的东西。我并不要求别的,只是要求允许我能像每一个以其全部的真诚经历了哲学式生存的命运的人一样,首先对我自己,因此也对别人诚实地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