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蹉跎多日,编就此书。始料不及,取名不易。虽已著书几种,因为纲目一致,不曾遇此繁难。而编文集却为首次。不同文章归在一处,找一合适题目领衔,颇费周章。想到本书所收皆为曾刊之文,实有“旧调重弹”之意,而它们又多与德国或德国学术有关,就借用一句汉译德诗“新腔重弹旧调的余响”,聊作书名。

本书第一辑题名“哲学文学”。从内容上讲,此辑所收,多与德国哲学文学,或与德国思想史有关。笔者主业德语教学,却不由自主地写下此类文章多篇,可见德人思想史之创获,对自己颇具魅力。就篇目而言,十三篇文章中的九篇,曾由《文景》登出。它本世纪初创刊于上海,是笔者至今集中发稿较多的一份杂志。为读书类刊物投稿,就我而言,其实始于上世纪90年代,曾在北京的《读书》和上海的《书城》分别发过文章。但都是浅尝辄止,未有后续。原因是自己的懒散,也可能是缺少编辑的督促。直到本世纪初起,承蒙《文景》当时的执行主编杨丽华女士的约稿和鼓励,才连续多年在该杂志上发文。此种善意,令人难忘。

第二辑是“中德文化”。治学伊始,考虑作为中国的日耳曼学学人,研究重点若与德国同行一致,恐怕难有突破,因而比较注重中德文学或文化关系,力求在中德学术的交接处开辟通道。本辑所收,是此种努力的反映。

第三辑是“书前书后”。不敢掠美,“书前书后”,曾是钟叔河先生用过的书名。此处仅出现在辑目中,应该不会形成冲撞。在钟先生笔下,《书前书后》是“一束以书、读书、编书为题材的散文”,在我这里,标题下收录的主要是译本的序言或跋文,另有几篇是自己主编之书和为他人专著所写的前言,名副其实来自“书前”或者“书后”。

多年前曾与一位中文系出身的学友闲谈,欣羡其落笔成章的洒脱之态,喟叹不如。他解释说,当你们这些外文系的人背诵单词之际,正是我们进行思维和写作训练之时。细细忖量,似有道理。也许恰恰出于扬长避短之意识,虽然不时也有“创作”的冲动,但每每得到合适的译书稿约,我会立刻选择翻译,以为这才是外语教师的本分。而一旦完成译文,或长或短,常常有话想说(除了早先的几部科幻小说译本)。由此留下一些文字,形成自己在“译”与“作”之间徘徊的学术态势。而本书所收,基本反映这个事实,即相当一部分文章(不仅仅是第三辑“书前书后”中的文字),原为译序。

此书收文五十篇(收入该集时有个别修订),多数篇幅不长,追求叙述性的散论风格。即使几篇发表在“严肃”学术刊物上的长文,也力避繁琐概念和空头理论的时风。在我而言,虽以外语谋生,但在汉语语境中追求思想与文字的和谐,并由此寻得开明心绪,始终是教书之余努力的方向。此书可为这方面的一个小结。

本书书名出自歌德《诗歌集》(钱春绮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1年版)的引子,其完整的双联是:“新腔重弹旧调的余响/幸与不幸都化为歌唱”。诗句恰恰道出了我整理旧文、即将跨入人生另一阶段时的感慨心绪。

而这些“旧调”,不管“幸与不幸”或成功与否,之所以能够结集“重弹”,多出于杨丽华女士的雅意。本书的谋篇布局,乃至书名取舍,都与她极具专业素养的帮助密不可分。刘靖女士则以出版人特有的细致与照顾之心,专程来沪,成就此书出版事宜。郭晓慧编辑在最后的编辑阶段,多有指教。谨借此序,深致谢意!

卫茂平

2014年元月初稿,同年8月18日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