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利还是没能理解阿帕莎为何把他带到这种地方。如果是启发炼金术的话,他认为有些离题太远。
阿帕莎敲了敲罩子,那玻璃制成的保护罩就像沙尘一样变成粉末。
“啊……”
——这毫无疑问是违规行为。
不过并没有神职人员过来,甚至周围连巡视的人和看守都不存在。然而可能就算有人来查看情况,阿帕莎也会肆无忌惮地在这里破坏吧。
“不要大惊小怪,”她打了个响指,那堆粉末又组合在一起,变回玻璃罩的模样。“你不是炼金术师吗?这种程度的事情还不是轻轻松松。”
“但是,我还是没能理解阿帕莎小姐的意思。”
“谢利,你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对炼金术其实有个误区。”
“误区……?你的意思是……”
谢利确实一直处于家里蹲的状态,对于炼金术的学习也仅限于书本,但是这不妨碍他自学完了他所有能接触到的内容。看来是一直以来的巨大信息差才会造成这种结果,果然,阿帕莎提出了他从未听过的理论:
“所谓炼金术师,可是最接近神明的存在。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疯也似的在这条路上努力,甚至不惜付出自己与他人的生命呢?”
阿帕莎在这些神器之间穿梭,最后她在一个(被玻璃罩保护着的)小盒子旁边停下了。那个盒子上面还镶嵌着金子与宝石,那些珠宝组成一个眼睛的图案。
“炼金术师可不是药剂师或者雕刻家那样的人物。像这种东西……”
那玻璃罩对她来说就像是毫无用处的摆设,她轻轻松松地就把那个小盒子拿了出来,又破解了教会设置的最后一道防线:
那是一块蠕动的肉块——准确来说是还带着血和肉的眼睛。虽然仅仅是一块肉块,但是谢利能感受到这之中蕴藏的庞大魔力:那是至今为止,他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曾拥有的力量。但是,与其说这是“魔力”还不如说是某种更为纯粹的力量。
“这是……眼睛?但是还活着……”
“当然。这可是从那位扎尔宛身上剥下来的,是他的右眼。听说左眼被一个精灵夺走了,不过很快就被其他人打倒了哦?”
“剥下来?”
“就是字面的意思。毕竟这可是能够操纵时间的力量呢,会有人眼馋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嘛,听说那个精灵已经被某位魔王打倒了——嘻嘻,真是讽刺呢。一个所谓的宗教场所里,供奉的都是主神的尸块。”
谢利突然萌生出可怕的想法:他想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为自己所用。
如果神职人员用不到的话,那我借来用用也没什么吧……?
扎尔宛的头、右眼、手、手臂、血、肉、大腿骨……;霍尔莫兹德的龙角、鳞片、战斗时穿过的铠甲、圣剑的剑鞘……当然还有许多他看不到东西。
操纵时间……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他有一件事十分在意,想再重新经历一次,亲眼见证那天的事。
“啊,二位是参观者吗?那请不要在这里停留。”
有神职人员注意到了他们,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抱歉,我们没有注意到。”阿帕莎鞠了一躬,装模作样地道了个歉,带着谢利回到了大厅,对方看到态度如此诚恳,所以也并没有追究。
那么……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想办法让魔王出现,并引导他在这一带大肆破坏。这样一来,自己才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十分感谢,阿帕莎小姐,”谢利鞠了一躬,头埋得很低,把任何情感都藏在心底。“今天和您的交流让我受益匪浅。”
“没事的,这是我的分内工作。”
阿帕莎挥了挥手,抢先一步离开了。谢利目送着阿帕莎的背影,用余光扫了一眼那座宝物库:“我会记住的……谢谢你。”
说罢,他整理了一下衣物,离开了神殿。
……
“你回来了?”
谢利一打开旅馆房间的门就发现赫麦尔霸占在自己的椅子上,顿时血气上涌:
“什么叫‘我回来了’……?这不是我的房间吗?为什么你会在我的房间里这么悠闲地坐着?”
“因为我打算找你谈一些事情,想了想你肯定会回的地方就只有这个房间了,”赫麦尔把右腿叠到左腿上,用左手扶着下颚,右手搭在身前:转了下椅子,直视着面对谢利:
“那么我来一件一件问吧……虽然你是自由身,不用参与这里的事务,但是我要想办法找出魔王。所以我还是想问……”
谢利感觉自己的呼吸节奏已经乱了套。赫麦尔那有意无意渗出的魔力压迫感十足,这毫无疑问是单方面的拷问。或许赫麦尔已经做好后手斩杀他的准备了。
“其实我那段时间一直都在的,可以解释一下吗?‘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
“啊……那个其实是……”
“那位雅琐帕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魔王,而且是十分老成的那种魔王,不知道她为何能做首席炼金术师,也更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真龙王国的——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的事情,谢利……”
赫麦尔顿了一下,眯起眼睛观察着谢利那微妙的情感变化。
“你和这位魔王,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个字都在狠狠敲击谢利的心脏。这种时候果然还是搪塞过去比较好吧?
“啊……是刚才吧?她说要带我学习炼金术所以带我去了霍尔莫兹德神殿……”
“我说的不是这个!”赫麦尔那没有情感起伏的声音里突然夹了些许愤怒,他的魔力也随着他的情绪躁动起来,吓得谢利退后了一步,吞了一口唾沫。“我是说在之前……在你来真龙王国之前,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等……等一下?就算是魔王也没必要反应这样大吧?魔王联盟的各位不都是很友善?”
“现在是我在问你。”
——猜疑又多了一分。
就让我(赫麦尔)来看看,谢利·帕皮利奥这幅皮囊之下,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吧。
谢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事实,当然只选了一部分:
“……是在我的故乡,她和我的母亲接触过,不过那时候只是远远地看着,仅此而已。”
“故乡?又是这个词啊。那么方便你透露一下所谓的‘故乡’是什么地方吗?”
在步步逼近。当然,只有这一点一个字也不能说。
“那么,就和我说一下关于你的过去的事情吧。”
“我拒绝,现在请你出去。”
谢利没好气地直接回绝,坐到床上。而赫麦尔也转了过来,继续用那给谢利感觉很不舒服的视线审视着他。
谢利并没有回避赫麦尔的视线,而是用那逐渐空洞起来的双翠绿的眸子与他对视:
“赫麦尔……知道我的过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改变不了过去,更找不到即将降临的魔王。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搭你顺风车的花瓶哦……”
风直闯进房间,吹飞了谢利堆在桌子上的一摞文件。内容并没什么特别,仅仅是炼金术方面的研究。
“我(们)可是最不起眼的那些人。”浅亚麻色的头发与风一起飘舞,翠绿色的眼睛在这死一般的夕阳下变得刺眼了许多。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也不会对你的行动做出任何干扰。
“我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自己。
“我的意思是……赫麦尔,你找错人了。我可不是魔王喔。”
谢利的嘴角微妙地上扬。他或许正在计划些什么——但是赫麦尔没有证据,而赫麦尔他从来不相信第六感这种东西。
那些纸张突然漂浮起来,碎裂开化作无数蓝色的蝴蝶,飞出了窗外。还有一只停在了谢利的手上。
——蝴蝶……
赫麦尔眯起眼睛,看着那由奇异魔力编制的、妖艳的蓝闪蝶的海洋:
“……是这样吗?”
赫麦尔用余光瞄了那只蝴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拉开门离开了房间。
“当然……”
——如果你要是阻止我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杀手的。
停在谢利手上的那只蝴蝶一瞬间化为蓝色的粒子,消失在了夕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