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我嘴角的笑,会错了意,更加愤怒,扬起巴掌便向我扇来。
一声脆响,我没有躲,硬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脸被扇到一边,火辣辣的疼,有些麻木。
眼睛肿胀酸涩的要命,我还是没有哭,他要出这口气,便出吧,我受着便是。
一旁的阿九哭着跑过来,抱住他的手,哭着求他不要再打了,说我受不住这巴掌。
我只是瞧着阿九,叫她上楼去,我怕她跟着我受了牵连。
他一把挥开阿九,目不斜视,伸手便掐上我的脖颈。
“你居然趁我不在,跟他书信往来,顾清婉,你真是……不知廉耻!”
他的手一点一点收紧,呼吸越来越困难,我还是死撑着,艰难的开口。
“您……都可以……三妻四妾……为何我不能……处处留情?”
阿九在一旁哭的撕心裂肺,跪着抱着他的腿,一边哭着,一边求他放手。
他没有理会脚下的阿九,眼中的狠绝更甚。
“顾清婉!你信不信,我可以掐死你!”
我忽而笑了。
“我这条……贱命……本就是……给你的,既然喜欢……你便拿去罢。”
脖颈间的手,一点点收紧,我的视线开始慢慢混浊,空气越来越稀薄。
耳边嗡嗡作响,一片寂静。
在我以为我就这么死去的时候,他突然放开了我,我支撑不住虚弱极致的身子,重重的倒在青石砖上。
半晌也未爬起来,冬雪的寒气直逼鼻腔,那黏黏腻腻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生生的咽下了那股腥甜。
阿九想要过来扶我,却被他狠狠地踹向一边。
他踏着军靴走到我身边,双手插在裤中,就这么冷冷的俯视我。
“若不是你的眼睛像她,你以为,你会坐上这师座夫人的位子?”
脑袋有些混沌,我看着他的薄唇一张一合,却能断出,他说的一字一句。
“陆……晚笙……是吗?”
我已然爬不起来,艰难的吐字。
所以,也是因为我这双眼睛,饶了我一命,是吗?
哦,不,不是。
是因为陆晚笙。
不知哪里得来的勇气,我终于将自己压在心头多年的话,问了出来,我不敢问他爱不爱我,因为我知道答案,我只能忍住心头的痛意,问他。
“那你……爱她吗?”
他终于蹲了下来,揪起我的头发,强迫我看着他。
“你想知道?”
“想……”
“若是那株蔷薇开了,我便告诉你。”
他指着那株枯死的蔷薇,告诉我,若是花开了,便告诉我。
可是……
那株蔷薇已经死了,不会再开了。
可是,
啊琛……
我已经等不到花开了。
————
————
他走后,阿九过来将我扶起,鼻孔里的腥甜再也压抑不住,涌了出来,混杂着泪,狠狠地砸进雪地。
阿九没有说话,只是将我搀扶着放在床上,然后便抱着我哭。
雪停了。
耳边隐隐响起了昆曲小调,咿咿呀呀忽远忽近,一把尖细圆润的南方小嗓,卷着回忆从远处传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
看的这韶光贱。
…………
阿九……陪我说说话吧。
阿九……那蔷薇……不会再开了吧。
阿九不答,只是哭,扑在我的床边哭的撕心裂肺。
阿九跪在我的床头,哀求着我,她说她去求求师座,去求求二姨太,求他们放我一条生路,给我看看病。
我抬手想要阻止她,却发现手已经使不起任何力气了。
我活不过这个冬天,我是知道的。
多久开始呢。
大概是三年前,军长救了我一命,可我命薄,医生说,最多三年的光景,那时候我便知道,我这一生,竟这般短暂的。
军长待我极好,我与军长很早相识,不过只是君子之交,后来军长问我,可有心上之人,该考虑婚事了。
那时的我一眼便瞧见了一旁的他,星眉剑目,一身肃杀之气,是我藏在心底许久的人。
军长似乎早已知晓,对着他说,送你一位夫人罢,说着便拉过我坐在他的身边。
他瞧着我,最终在我的眉眼上定住,对着军长敬了一杯酒,说:下官荣幸至极。
这样,我便进了这座府邸。
这里,承载了太多太多的岁月。
脑海里混混沌沌,意识渐渐模糊。
我知道。
我的命,便也到此为止了。
啊琛……
若你打开那封信。
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哪怕只有一丝。
啊琛……
我等不到听你亲口告诉我了。
我也……
等不到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