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看到我嘴角的笑,会错了意,更加愤怒,扬起巴掌便向我扇来。

一声脆响,我没有躲,硬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脸被扇到一边,火辣辣的疼,有些麻木。

眼睛肿胀酸涩的要命,我还是没有哭,他要出这口气,便出吧,我受着便是。

一旁的阿九哭着跑过来,抱住他的手,哭着求他不要再打了,说我受不住这巴掌。

我只是瞧着阿九,叫她上楼去,我怕她跟着我受了牵连。

他一把挥开阿九,目不斜视,伸手便掐上我的脖颈。

“你居然趁我不在,跟他书信往来,顾清婉,你真是……不知廉耻!”

他的手一点一点收紧,呼吸越来越困难,我还是死撑着,艰难的开口。

“您……都可以……三妻四妾……为何我不能……处处留情?”

阿九在一旁哭的撕心裂肺,跪着抱着他的腿,一边哭着,一边求他放手。

他没有理会脚下的阿九,眼中的狠绝更甚。

“顾清婉!你信不信,我可以掐死你!”

我忽而笑了。

“我这条……贱命……本就是……给你的,既然喜欢……你便拿去罢。”

脖颈间的手,一点点收紧,我的视线开始慢慢混浊,空气越来越稀薄。

耳边嗡嗡作响,一片寂静。

在我以为我就这么死去的时候,他突然放开了我,我支撑不住虚弱极致的身子,重重的倒在青石砖上。

半晌也未爬起来,冬雪的寒气直逼鼻腔,那黏黏腻腻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生生的咽下了那股腥甜。

阿九想要过来扶我,却被他狠狠地踹向一边。

他踏着军靴走到我身边,双手插在裤中,就这么冷冷的俯视我。

“若不是你的眼睛像她,你以为,你会坐上这师座夫人的位子?”

脑袋有些混沌,我看着他的薄唇一张一合,却能断出,他说的一字一句。

“陆……晚笙……是吗?”

我已然爬不起来,艰难的吐字。

所以,也是因为我这双眼睛,饶了我一命,是吗?

哦,不,不是。

是因为陆晚笙。

不知哪里得来的勇气,我终于将自己压在心头多年的话,问了出来,我不敢问他爱不爱我,因为我知道答案,我只能忍住心头的痛意,问他。

“那你……爱她吗?”

他终于蹲了下来,揪起我的头发,强迫我看着他。

“你想知道?”

“想……”

“若是那株蔷薇开了,我便告诉你。”

他指着那株枯死的蔷薇,告诉我,若是花开了,便告诉我。

可是……

那株蔷薇已经死了,不会再开了。

可是,

啊琛……

我已经等不到花开了。

————

————

他走后,阿九过来将我扶起,鼻孔里的腥甜再也压抑不住,涌了出来,混杂着泪,狠狠地砸进雪地。

阿九没有说话,只是将我搀扶着放在床上,然后便抱着我哭。

雪停了。

耳边隐隐响起了昆曲小调,咿咿呀呀忽远忽近,一把尖细圆润的南方小嗓,卷着回忆从远处传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

看的这韶光贱。

…………

阿九……陪我说说话吧。

阿九……那蔷薇……不会再开了吧。

阿九不答,只是哭,扑在我的床边哭的撕心裂肺。

阿九跪在我的床头,哀求着我,她说她去求求师座,去求求二姨太,求他们放我一条生路,给我看看病。

我抬手想要阻止她,却发现手已经使不起任何力气了。

我活不过这个冬天,我是知道的。

多久开始呢。

大概是三年前,军长救了我一命,可我命薄,医生说,最多三年的光景,那时候我便知道,我这一生,竟这般短暂的。

军长待我极好,我与军长很早相识,不过只是君子之交,后来军长问我,可有心上之人,该考虑婚事了。

那时的我一眼便瞧见了一旁的他,星眉剑目,一身肃杀之气,是我藏在心底许久的人。

军长似乎早已知晓,对着他说,送你一位夫人罢,说着便拉过我坐在他的身边。

他瞧着我,最终在我的眉眼上定住,对着军长敬了一杯酒,说:下官荣幸至极。

这样,我便进了这座府邸。

这里,承载了太多太多的岁月。

脑海里混混沌沌,意识渐渐模糊。

我知道。

我的命,便也到此为止了。

啊琛……

若你打开那封信。

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哪怕只有一丝。

啊琛……

我等不到听你亲口告诉我了。

我也……

等不到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