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陆晚笙。
苏城里有名的青衣,这乱世之年,女子唱旦角儿的着实是少了些。
可我从小便跟着戏班长大,早已模糊了性别。
那日我早早下了台,对着铜镜刚卸下早已黏腻的鬓角,脸上的油彩还未卸下,忽而背后一阵强风闪过,带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沾染着血腥气的军阀。
他的肩头中了一枪,我还未回过神来,额头便抵上一把枪,他说,若你闭嘴,我可以饶你一命。
原来,他被人追杀,藏进了这戏院,我陆晚笙的房里。
我拿来药膏,给他抹上,他依旧冷漠的未曾将枪放下。
舔着刀口过日子的人,我懂,谁都不能信。
那日过后,我登台演出,总能在角落瞧见他的身影,目光清冷,却也比那日缓和许多。
我天生一副好嗓子,戏院内日日目无缺席,大多是冲着我陆晚笙来的。
我只是一介戏子,虽是名角儿,在这乱世,也无半分地位,却不想,有一日被一军阀看中,硬要将我娶回府中作妾。
那是我不敢得罪的高官,我怕他那肥腻臃肿的模样,更怕挨枪子儿,这年头,谁有枪,谁就是王。
只是……
后来,内战爆发。
戏院被炮火击中,那熊熊大火吞噬的,不仅是我的戏院梦,还有我陆晚笙。
军长将我从火中救了出来,他常年爱听我唱戏,只可惜,我的嗓子,在那场炮火中,毁了。
我怕被那军阀缠上,便改名换姓。
名作,顾清婉。
洗去脸上的油彩,这苏城怕也无人能识出我。
从此,这世上,便再无青衣陆晚笙。
再后来……
军长便将我许给了他,做起了师座夫人。
洞房那日,看到他的房中挂了一件戏服,我有些恍然,我曾也有一套一模一样的戏服,只是做工没有这般精致。
那场大火,毁了所有。
后来听闻二姨太说起,说他喜欢陆晚笙,我是不信的。
因为他常常来听我的戏,却从未对我表达过心意。
那房中的衣服,演过那角色的花旦数不胜数,不见得,那是与我有关。
再后来,他拿着我给军长的信,来找我。
那一时间,我是害怕的。
我怕他发现我的身份,怕他嫌弃我一介戏子,更怕他不曾喜欢过我,不曾喜欢过陆晚笙。
可当他将未拆开的信封甩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后来,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他。
你爱陆晚笙吗?
他未做回答,他只是说,等那蔷薇花开,便告诉我。
可是,我等不到了。
写给军长的信里,我向他提出了一个请求,求他将我葬在戏院的废墟中,即便是去了罢,我也要守着那戏院,那属于我陆晚笙的戏院。
若是他拆了那封信,便会发现,我就是陆晚笙吧。
可世间总是磨人。
浮华蹉跎。
哪来什么,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