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冲城

四人从二楼翻出了屋顶。

从高处望去,雨势渐小,杭州城陷入了一片火光、哀嚎、刀光、混乱中。

……

红娘返回之后不一会儿。

一队队身穿黑衣蒙面的人涌上夜半寂静而空无一人的街道,不顾大雨,把手中的油浇在一切干燥可燃的木头、门窗、布匹上,扔火点燃。

烈火熊熊燃起,舔舐着一切房屋、门窗,一旦成了气候,就不惧这雨势,借着四处横流的油肆无忌惮地蔓延,释放出滚滚的浓烟。

黑烟冲天。

大火驱赶着房子里尖叫着的百姓四处窜逃,怀着末日来临的感觉。

黑衣人也不管这些乱窜的人,他们冲进那些没有被大火波及的房屋,踹开门,横着闪亮的刀,用凶狠的眼神把屋里的人驱赶到接上去,任由他们哀嚎、逃跑,把一切推向更混乱的深渊。

巡逻的城卫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手忙脚乱地救火、抓人,但是这些黑衣人身手敏捷,根本不肯和他们交手。

不只是一处,杭州城四处浓烟滚滚,在大雨中招摇,到处都是衣衫不整流窜的人群。

黑衣人们做完这一切,便飞身而起,立在屋顶上,冷冷地注视着下方。

……

杭州城,西城门。

淋漓的雨水打湿了副将的衣甲,他的甲胄鲜亮,帽檐滴水,被雨弄湿的头发下面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注视着城里扶摇而上的黑烟。但是他一动不动仿佛正在深思。

黑烟一股股的,好像漫不经心的墨痕。

他是个历经风霜的中年人,有着刀刻般坚毅的面庞,腰间配着长刀,沉睡在黑色的刀鞘中。

他身后站在一队军士,沉默如石,一动不动。

再后面是一处新建的营帐。

“怎么了?”营帐里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那个人撩起帐帘,走出来,却是一个身披将军甲的中年人,留着黑色的胡须,面色威严。

副将拱手:“将军,刚才哨子来报,有人扰乱城中,到处放火赶人上街,局面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将军黑须一动,皱眉道:“怎么会控制不住?不是有城卫巡逻吗?”

副将道:“敌人人数众多,而且是有组织的,放火之前先浇油,火势凶猛难以熄灭;这些人身手高强,飞檐走壁不在话下,恐怕不是一般的暴动。”

将军道:“必然是冲着潮音寺而去!”他沉吟道:“通知世家了吗?”

副将道:“这些江湖中人不宜出动军队,我们又接到命令死守城门,所以城中只有四个世家能出手节制这些人,所以我已经派人快马通知世家了。”

将军点头道:“这些人虽是扰乱城中,但是意在冲城,必然会冲击一处城门,我们只要守住这里,他们便是一群跳梁小丑。”

副将抱拳:“遵命!”

雨势渐渐变小,哀嚎之声、混乱之势却丝毫没有减弱。

将军皱眉。

这个时候,突然城门前的街上冲出来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她跌跌撞撞地惨叫着,小孩儿在她的怀里大声哭嚎,雨水落进他的嘴里。

“救命!救救我们!”妇人喊着,雨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脸上。

这时,他们身后跃出来一个黑衣人,那人身手及其敏捷,眨眼间到了妇人眼前,伸出鹰爪一般的手便要扼住妇人的脖子。

“住手!”将军和副将同时大喝一声。

黑衣人一顿,瞥了他们一眼。

将军飞身而出,虽然身上穿着甲胄,但是动作却迅捷非常——竟然是个难得的江湖高手!

黑衣人犹豫片刻,将军便到了眼前。

黑衣人猝不及防,吃了将军好大一个拳头。

将军乘势追击,拳头像是暴雨一样打下来,打得黑衣人抱头鼠窜。

黑衣人吃不住攻势,一个虚晃,一手勾了妇人怀里的孩子,扭头就走!

妇人发出一声哀鸣:“我的孩子!”

将军大怒,追着黑衣人消失在长街尽头。

……

副将石头一样看着将军远去了。妇人卧在水坑里哭喊着,但副将坚毅的面庞不为所动。

又过了一会儿,将军依旧没有回来,那个妇人突然从水中站起身来,整理衣服,对着副将山峰一样的身形行了一礼,脚尖一点,腾上了屋顶,眨眼消失在浓烟滚滚的夜色中。

副将和他站在外面的军卫毫不惊讶,对女子惊人的身手视若无睹。

雨沿着副将的衣甲流下。

他突然转身,一言不发,走回了城门的驻防处。一队队军士在城门前严阵以待,向他行礼。

这一处城门便有将近四百人的军人,还有不少朱雀监白甲。

他微微点头,身后跟着那队沉默的护卫。

城墙上里只有一队十二人,站在绞盘旁边,为首的士兵向他行礼:“肖将军!”

副将沉稳回礼,道:“陈伍长,贼人扰乱城中,百姓危险,将军命令我们开城门!”

陈伍长年纪不小,疑惑道:“可是我接到命令是无论如何,夜间不得开城门。”

副将不慌不忙道:“这是将军的命令。”

陈伍长耿直道:“这和我之前的命令相违背。肖将军,我要看将军的手令!”

副将点头,他把手伸进怀里摸索,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捅进陈伍长胸口,鲜血“哧”地减出去老远。

陈伍长“荷荷”一阵闷响,却发不出来声音,他本打算开口呼救,却看到自己身后手底下十二个人中的四个人突然拔刀捅穿了同袍的身体!副将身后的军卫也纷纷拔刀,解决了剩下的人。

雨冲刷着八具尸体。

城墙下并不知道城墙上的异变,他么只知道只要自己守住通往城墙上的入口,就没人能突破这道城墙。

但是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瓦解的。

肖副将下令解开绞盘,把城门放下,跨过护城河。

城门“轰隆隆”倒下。

顶着大雨,肖副将挥刀,把绞盘最脆弱的地方砍个烂。

下方一众守着城门洞和城墙入口的将士们神色茫然。

……城门怎么就开了?

一个朱雀监白甲面色大变:“该死!肖明叛变了!”

他腾身跃上台阶,奔上城墙。

已经晚了。

城墙上挂着一个个“铁爪”,长长的绳子沿着城墙外侧放下。

肖副将带着几个军卫,走过吊桥,消失在雨中。

城中一众江湖人得到西门开启的消息,发出一阵嚎叫。

群魔乱舞之时。

冲城开始了。

……

夜雨之中,火光映照,一道道黑衣身影立在屋顶上,突然开始沿着屋脊冲着西城门而去。

黑夜之中,一道道身影起落,宛如夜行的蝙蝠。

一个白甲站在城门前脸色严肃,抽出长剑,迎着数不清的黑影,长剑清光闪烁。

“戒备!迎战!”

将士们抽出刀剑,直面着黑潮。

一个瞬间,黑潮和甲胄碰撞在一起,溅出刀剑的亮光和交鸣。

有人倒下,鲜血融入雨水,染红了地面。

这个时候,斜里冲出又一队人,却着青衣,为首的带着斗笠,神情木讷。

世家人刀剑锋利,和守军夹击黑衣人,一时之间把黑衣人逼入了绝境。

喊杀声铁血刚硬,震动城墙。

……

这个时候,一个壮硕身躯冲进战阵中,他黑衣下的身体潜藏着爆炸般的力量,赤手空拳就打穿了一队守军的防守,发出一阵呐喊。

那边一个孤绝男子长棍横扫,无人能挡,身后跟了一个明眸女子,双眼笑意盈盈,却不出手。

这几个人一出现,黑衣人颓势一缓,竟然站稳了跟脚。

几人身后都跟着一队实力不俗的护卫,防护后背,保证他们勇往直前。

戴着斗笠的杜云锋身影一动,想要出手。

但是又停下。

他缓缓转身。

有一股气机锁定了他。

那个人静悄悄地站在他的身后,神色平静,微微一躬,单手悬在身前,像个和尚,又像个影子:“杜兄弟,久仰大名。”

“你是谁?”

“你叫我普贤便好。”黑衣人说。

“菩萨?”杜云锋皱眉,“你想拦我?”

普贤道:“平日自然不敢,但是杜兄弟有伤在身,很是影响实力,左手剑发挥不出来,我便想试一试。”

杜云锋神色一动。

……

城门口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境地。

双方互有死伤。

军队擅长配合,防御滴水不漏,叫黑衣人很是头疼;黑衣人个人本领高强,人数又多,将士们又奈何不得。

一会儿,几个领头的黑衣人步步为营,一步一杀人,竟然从城门的防御线上撕裂了一个口子,硬生生打穿了出去。

壮硕男子回望一眼,没有士兵敢扑上来阻拦他们,只见他们一路走来,抛下不少甲胄士兵和黑衣人的尸体。

他又看了看眼前城外无边的森林,胸中涌起一阵快意,“哈哈”大笑几声,和一种扈从以及那孤绝男子扬长而去。

……

此后又陆续有几队人冲出重围,掏出城外,加起来约莫有近百人。

其中最怪的一队只有四人,为首的中年男子蒙着面,眼睛虽然闭着,走起路来却和常人无异。

他身后跟着三个年轻人。

奇怪的是,凡是想阻拦他们的人,一旦走近他们身边两丈,腹部就会陡然疼痛,痛的人直不起腰来。

加上当时战况正酣,主要力量都在拦截那些大队黑衣人,这一行四个人只处理了些小鱼小虾,便轻松出城。

腹痛的将士们在他们走后一摸索,都从腹部抽出一根短针来。

……

此时,梁弦和段白瑜扶着连红娘,在雨林中疾驰。

还有前后数不清的黑衣人。

他们亢奋、飞奔。

……

目标:潮音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