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锋和小鹅远远的骑在马上。
本来阿灯也在此处,结果那匹成了精的马突然好想听见了什么,抬起头来,抬脚就跑,一副兴奋到不行的样子。
两人正值惊愕,没过一会儿,一道白衣身影突然从院墙上飞下来,落在小鹅的马上,坐在小鹅身后。
那匹马身上陡然一沉,不满地回头看。
喔喔喔喔……是老大啊。又回过头去。
杜云锋和小鹅并不奇怪自家小姐突然到来,只是好奇阿灯去哪里了。
李之眠搂着小鹅的腰,戴上面纱。
“阿灯呢?”
李之眠想起来一人一马角力的模样,忍不住一笑:“借给别人了。”
小鹅扭头看见自家小姐笑得那么开心……还是这么长时间一来第一次见。
真漂亮啊……要是小姐能多笑笑就好了。
小鹅忍不住脸上一红:“借人了?不是吧?”又接着问:“谁啊?为什么?怎么叫小姐心情这么好?”
李之眠看见她鬼精的模样,知道脑子里又在胡思乱想,伸出手来敲了她一个爆栗子:“走啦!问那么多。”
小鹅眼泪都要疼得掉下来了,驱马前行。
李之眠回头看着被染红的云彩。
……心情好吗?大概是遇到同类了吧。
……
梁弦看着白马的眼神,很是不爽,哼了一声:“看什么看什么看什么?!小爷我今天开始就是你的主人了……你懂吧?”
阿灯明显懂了。
于是,它……打了个响鼻。
很不屑的样子。
梁弦登时怒了,大叫一声,伸手去牵辔头。
阿灯焦躁地转了个身子,扬起脑袋不让他牵。
“哇靠!”梁弦不信邪,扶着马鞍不然它转,一只手再去揽那根绳子。
骏马神力,他怎么拉得动?于是阿灯也不走,就在原地不停地转圈子,拉得小和尚踉踉跄跄,难受的很。
小和尚拉了半天,连那根绳子摸都没摸到一下,气得浑身发抖;尤其是想到自己刚和李之眠吹完牛,这边连一匹马都降服不了,实在是丢脸的很。
一想到李之眠,少女白纱飞舞、笑靥如花的面孔又浮现出来,梁弦登时感觉到身体里涌起一股力量。
“臭马儿!”他大喝一声,脚下用力一踩,竟然扶着马鞍腾空而起。
阿灯被他一声大喝吓得一哆嗦,来不及躲避,背后一沉,“噗通”一声被下和尚落在马鞍上。
它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小子怎的上了马大爷的背。
梁弦屁股虽然跌得升腾,但是忍不住哈哈大笑,揽着马嚼子笑得浑身直颤,得意洋洋道:“臭马儿!臭阿灯!没想到小爷我身手高强吧?乖乖当大爷的坐骑吧!”
阿灯不痛快地晃了晃脑袋,摇了摇身子,但是梁弦坐得稳稳当当,虽然没骑过马,但是身体素质还是扎实的。
阿灯看见梁弦“小人”得志,突然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它撒开蹄子就跑!
这一跑可真是迅疾如风、奔驰如电,转眼就跑出长街,朝着镇子外面跑。
骏马跑起来力量极大,十分颠簸,若非马上健儿,都要被这种速度给摔个七荤八素。
但是梁弦骨子里不肯服输,被颠得上牙撞碎了下齿还是死死伏在马鞍上牵着马嚼子、搂着马脖子。
于是镇上无论是在紧闭的房门之后还是在客栈中,都觉得门外一阵风吹过,伴随着凌厉的马蹄声还有少年的叫骂、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
“哇靠!——死马!臭驴!——嘶——”
那些人惊疑不定,出门一看,只见一匹白马驮着个小不点疯了一样乱跑,眨眼就没了踪影。
……
小鹅似乎听到了什么:“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声音?惨叫声?”
李之眠仔细听听,看着她:“没有啊。”
……
跑了半天,人马两歇。
梁弦揉着屁股,疼到不行;阿灯也有点累,颓废地跟在他后面。
小和尚在镇上无家可归,但是也不在意,荒郊野岭就是他的天下,领着阿灯钻进山林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休息一会,靠着河,离路也近——毕竟太远的话树深草盛,举目无路,阿灯也跟不进去。
这条路虽不是大路,但是胜在还算平缓开阔,又比较幽静,一般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梁弦在河里把身上、手上的血都给洗干净了,这个时候阿灯站在下面一动不动,似乎一点也瞧不上梁弦的洗澡水。
待他清理干净,阿灯才低头喝水。
梁弦今天身心两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觉得充满希望,没有那种前途黯淡的感觉。
更幸运的是自从下午杀人之后,脑子里简直情形舒畅,没有毒发那种混沌疼痛的症状,以至于梁弦十分忧心自己这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是不是自己的病和毒混合在一起,只有自己不停地杀人自己才能活下去?
这个想法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他不敢多想,在河里抓了几条鱼烤着吃。
阿灯被他拴在树上——这个过程又是一番争斗——轻蔑地看着他。
吃了鱼,躺在草坪上,有些地方光秃秃的,是被阿灯东一口西一口咬秃的,看着树叶缝隙间的天空,想着白天的事。
他想起来连红娘和碧先生,想起来那些话,虽然别有隐情的样子,但是这些人终归是要利用自己。
想起来段白瑜给自己带上斗笠时温润的面庞。他摸了摸怀中,那里有一支长笛静静沉睡,有心拿出来吹一下,但是却害怕被人发现了踪迹,只好作罢。
得给笛子起个名字——就叫“白鱼”好了。
白鱼,白瑜。
真不错。他笑起来。
他想起来苟谦风风流阴邪的面孔,又想到他死在自己手底下。
——那个瞬间,他简直是天神附体!
——他明明没有修炼过内力,但是汹涌澎湃的力量却突然从身体里涌出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说明不是偶然。
这很不正常。
就连他都知道,你没办法让一个什么都不吃的人从杭州城跑到长安城。
没有这种力量储备,会累死在途中。
他看着自己的拳头,有些奇怪。自己不练内功,也没有大补,那这种力量是从何而来呢?
师父肯定知道答案。
他模糊地想,而且师父也在像我暗示些什么。
他想起来当日师傅在大殿中面对姚师都对他说:“一是时机未到,二是不必如此,三是慈悲为怀。你要相信我,你远比你了解的自己更强大。”
师父又让小笛子和自己说:“你很厉害的。”
然后自己又能做的出来将苟谦风这种高手杀了的匪夷所思之事,难道这中间有什么关系?
不管怎样,一定要救师父出来!
最后他想的是那个沿着屋檐、院墙而来的女孩,坐在檐角,身着白纱,眉间一弯紫月,明眸皓齿,笑起来天地失色,笑着叫他:“大侠!”
告诉他我们是一类人,不要顿足在此,江湖很大、很远。
终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大侠的。
他想着那个女孩,陷入了沉睡。
长夜阒寂。
……
翌日。阳光一道道穿过树叶从天空中射下来,落在梁弦脸上。看来已经中午了。
梁弦一个鲤鱼打挺醒了过来。
四周并没有异常,葱郁的树林安安静静的,阿灯也已经醒了,不作声,吃着草。见他醒了乜他一眼——这种带有蔑视的妖精动作,梁弦已经学会了无视。
但是他耳朵一动,还是能听见极其轻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按理来说,江湖人盯朱雀监盯得紧,不会有人随意出来走动。
但是现在外面树林竟然有声音,怎么也不是无心之举。
他猛然想起来红娘似乎在和谢春寒交谈的时候还模模糊糊地提到那什么月圆之会公布了那宝贝的消息——莫不是今天便是朱雀监送宝物离开潮音寺之日?
虽然不知道到底那东西长什么样子,但是看所有人都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恐怕做不得假。
梁弦过去松了松阿灯的栓马绳,摸摸它的脑袋。
阿灯极其不乐意,摇着头躲开。
梁弦道:“阿灯,我和你说,我出去看看,你别闹,万一把人引过来被人一刀砍掉了脑袋做成马肉就惨了。”
阿灯看他眼中严肃,嘴里的话又让它有点冷,居然点点头。
梁弦一边心里说哇靠这马要是没成精我的姓倒过来写,一边悄悄往外围摸。
这里虽然离路不算远,但也是相对的,其实还是相当隐蔽的,睡觉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小心?
他往外走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瞪,吃了一惊。
只见正午的树上沿着路边密密麻麻蹲了数不清的黑衣人,相互也不避讳——现在大家都是空手来的,大敌是朱雀监,等有人拿到了东西再相互掐起来也不急。
当然防备还是有的,很少独行,大都三五成伙。
没人出声。
少数几个看见这小子钻出来,戴着斗笠,一看就是打酱油的,也懒得理他。
这心思……全在不久后朱雀监押的那宝贝上!
梁弦看见了两臂受伤的魏尚花和他面色阴沉的兄弟,还有同样面色难看的“中原五剑”,好几个鼻青脸肿,身上带伤。
梁弦看了忍不住一笑。好在那些人把仇算在司徒莽身上,又有不少人带着斗笠,也不在意他。
梁弦松了口气,找个没人的角落缩起来。
往外一看,就见司徒莽拎着酒坛就那么坐在树林旁,瞧着大路。
倒是也符合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