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倪彩自称自己已经适应时差,但他还是在当地时间凌晨4:00就醒了。他想这个时间去健身房挺好,不会跟那些大块头遇见,虽然倪彩不是为了练就一身肌肉,只是保持锻炼以保持生病康复以来的状态。但是,都是锻炼,别人不会知道你的目的,因为你的肌肉已经小规模成型,倪彩可不愿让鬼佬们鄙视他的肌肉。那就趁早,趁没有人一起练。自从健身以来,倪彩深深感受到吴博士的导师的话非常有道理。你想恢复健康,你就要冲着强人的目标努力。自古取法其上的其中,最终你才能保持健康。记得刚刚康复那阵子,倪彩的患侧拿5公斤哑铃举不到三下。导师让他努力举10公斤。倪彩就把20公斤哑铃用胶带缠绑在手上,从一个举不起来,一直熬到一口气50次,从俯卧撑做一个偏瘫的右手就晃得厉害,到可以和小伙子PK100个,倪彩感受到了康复真谛。所以在他的凭爱诊所的康复训练室,一件医疗用的康复器材都没有,全是健身器材。他鼓励患者别把自己看成病人,当正常人训练自己,让自己更强,必然康复。
倪彩穿好训练服,准备走出去。突然看到桌上的房卡,那是杜娟的房卡,昨天杜娟说自己两个房卡,给倪彩一个。说他可以自行进来,如果他想进去。
倪彩想如果这个钟点进去,会发生什么呢?会激情四射?会香艳无比?不敢想了,再想下去,倪彩唯恐自己把持不住。
把房卡塞进训练包,打开房门。打开房门的那一霎那,把倪彩吓了一跳。一个健硕的黑人,在房间门口的走道上,低头摆弄手机。从运动服和浑身晶亮的汗珠看得出,他是从健身房回来的。
倪彩真心想不通,都这么肌肉累累了,还那么刻苦?
在健身房倒是没有一个人,倪彩畅快地把各组动作做了一套,偶尔有几个加重了重量。半个小时下来,已是大汗淋漓。步出健身房,看到外面依然泛亮,就走出去,在一把沙滩椅上坐下,风清清凉凉,倒也惬意。看到烟灰盅,自然而然萌生了吸烟的感觉。点上烟时,想起杜娟为自己准备香烟的那一幕,又不自觉摸摸训练包里的两张房卡。倪彩又一次让思维信马由缰。不自觉间发现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杜娟房间。进去是不可能的,就让神思来一次爱屋及乌吧。倪彩在心里这么奇奇怪怪地想。准备把眼光掷入那一扇小窗。他看着看着,发觉窗帘缝隙透出一缕光,二人是一样的房型,所以倪彩知道那是房间顶灯,看来杜娟也被时差困扰了。要不要上去叫她一起散个步?这时,倪彩感觉窗帘闪了一条缝,转而有紧闭上了。闭紧的动作留下了窗帘在晃动。倪彩觉得这不是杜娟的动作,那会是谁?
空气中蓦然有了一丝压迫的味道,倪彩想起开门时的健硕黑人,是与倪彩相向而行的,就是往杜娟房间方向走,而杜娟的房间分明是楼层最尽头的一间。倪彩腾地起身,向电梯间跑去。出电梯就跑向杜娟房间。门没有锁,虽然看起来关着,但是门是被一只拖鞋挡在那里。倪彩推门时叫道:“杜娟。”进入屋,见床上的被子是掀开的,卫生间也是空无一人,杜娟的外衣整齐地挂在床边的衣架上,显然是昨晚熨烫整齐的。
打电话报警,这是此时首要的事情。倪彩解锁手机。当拇指刚刚按上9,倪彩听到杜娟的声音:“彩。”
是从被子里传出的,倪彩意识到自己刚才目光只落在掀开的部分,忽略被子堆积的另半边,这是King Size的床,倪彩不假思索,一把掀开了被子。杜娟就穿着睡衣躺在那里。眼睛盯视着倪彩,或许是藏在被子里没有空气的原因,她呼吸急促。倪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我吓一跳,以为你被绑架了。”
“彩,我病了。”声音还是微弱的。
“哪不舒服?”倪彩俯身问道。
“说不出来,我就知道病了。”声音越来越小。
脉搏正常,体温正常。倪彩不由又俯下去些,想听清她的声音:“你不用急,说说感觉。”
“我知道我病了,心口难受的很。”
“门怎么开着?”
“有一种感觉......”
听完感觉两个字,余下的什么也听不到了。
倪彩把耳朵几乎贴在杜娟嘴上:“再说一遍。别急。”
“我-想-你-了。”说完,杜娟双臂就紧紧搂住倪彩,双唇吻上双唇。倪彩温柔地闪开,想起身,但是不好用力挣脱,但挣脱不容易,何况不挣脱?
“彩,别动,就让我抱你一会儿好吗?”
“你干嘛装病?吓我一跳?”
“我喜欢被你担心。”
“不是被我担心,是让我担心。好了松开吧。开始以为你被绑架了。”
“我不是装病。是真的病了。”
“什么病?相思病?”
“比这严重。是花痴,精神病的一种。”
就这样两个人沉默了半个钟头。而后,恢复状态。倪彩知道,人在黑夜里的思绪是大胆的甚至是狂妄的。刚刚醒来就会分外具备冒险精神。但当阳光一旦将你照耀,你一定回到那个理智与克制的状态。杜娟就是典型的这种人,这是一种典型的孤独人格。
这一天,格外忙。两个人不停的在接听、打出电话。也辛苦在国内的同事,等那么晚的时间,只为将就在国外的人的正常作息时间。这又是中国人谦谦君子的表现,深入内心的表现。倪彩给杜娟解释这种现象时,没有扰乱各自的电话,虽然是时断时续的表述,条理清楚。杜娟想他能有这样的思维,就是自己强行让他思绪纷乱一次的结果。她心里的倪彩就是一个时不时应对意想不到后,就会产生更丰富的脑细胞。杜娟爱倪彩,是一种保持在友谊的爱,虽然满怀爱情,但能在最热烈即将来临时,用精神唤回。她自问这是不是柏拉图式的最高境界。
永远是最理性问题的解决伙伴,永远是一种美好临界时态。这就是曾经爱过的人,如今美好相处的模式。
很快,在走访过人当中,又打了数遍电话,而且是倪彩打的。他用不标准的英语谈论此事,调动了每一个接电话的主动去协助,数小时之后,太阳尚未斜挂,联系不到的人都联系上了。
杜娟说:“彩,我承认我好像看扁你了。”
“有过吗?我没有感觉到。”
“一天下来,推翻我在两个方面对你的认知。”
倪彩抽烟喝咖啡,惬意而享受且放松的神态:“你用认知这个词儿,好像很深刻嘛。”
“不跟你贫。说真的。”
“你不说出来,刚好我不想听。你要非说不可,我就--其实想听。”
“你必须是想听。”杜娟又打开一瓶啤酒,不知不觉她已喝了六瓶了。
“你别再喝了,是不是今晚要上演酒后失身呀?”
“我酒后,你失身差不多。我要真心想失身,不用喝酒。你会拒绝吗?”
“快说第一个方面。”倪彩将话题拧回。
“第一,我以前以为你情商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与人交谈时,太自我。完全不考虑对方感受,想什么就什么,太直白。没有谈话艺术。”杜娟又一次直勾勾地看着倪彩眼睛说。
“继续。”
“今天听你谈话,而且是在电话里谈。我觉得彻底看错了。你的谈话是艺术的,情商爆棚,简直是电话公关工程大师。”
“我可以发言吗?阿妹。”万万没有料到,倪彩竟然脱口而出这久违的称呼。倪彩自己都没有想到。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可以发言吗?”
“我要的是重放。”
“阿妹。是不是这两个字重放就够了?”
“算你聪明。”
“其实,我一直想叫你阿妹的。”
“那为什么不叫?”
“如果一直叫你的昵称、乳名。你的思维会变得简单,这一点你明白吗?”
杜娟点点头。
“我不会什么谈话艺术,在很多人说我之后,我反思自己说话有没有毛病?后来,我明白了,我的说话艺术就是始终强调自己的意图,不兜圈子,不绕弯子。兜不过去的,你花费再多时间,还是过不去。你一定要过去的,对方给你土挡,你就把土堆成台阶,帮你站得高。对方拿水来冲你,你就干脆让水把杂质冲干净,展现赤裸裸的最核心东西给他,让对方彻底懂你。还有金、木、火。都能变劣势为优势。”倪彩俨然是在讲课,杜娟越听越想听。
“彩,你在说话艺术上,不是不懂,而是你简直是大师。”
“没有啦。记住自己要干什么,就行了。”
“第二是今天我惊讶你的英语。”
“这完全是嘲笑我了。”
“别自作多情。我承认你的英文很烂,但我也得承认,今天只有烂英语,才能把事情谈成。”
“这个道理很简单,Very easy.”
“请倪老师开讲。”杜娟把椅子挪得挨住倪彩,又一次为倪彩点一支烟,这次是替他吸着的,虽然呛得不能行,但是,递给倪彩是,还不忘重重地印在烟上一圈口红。倪彩很自然地接过,大大方方的吸起来。他对隔空抛来的暧昧,来者不拒;而对近身伸手可触的暧昧,是文雅的柳下惠。
“阿妹,我准备把你叫傻。现在开始言传身教。”
“现在言传好不好。身教得要本姑娘点头。”
“正经点好不好?”
“好。新东方请你去,准保是独一路的外语老师。”
“英文好的同学,我问你。用英语交流时,要想把因为说好,脑子里组织语言是得用英语考虑。是不是?”
“可是,这种事用英语思维,就错了。老外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文化,这个你理解吧?”
“理解。”
“英语死缠烂打你翻译一下呗。”
“本姑娘暂时宕机。”
“不知你宕机,遇到这个词儿杨绛先生也不见得翻的好。”
“所以,很多时候你要固守你自己的母语带来的智慧。明白吗?阿妹。”
“彩,你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唉—真后悔年轻时抛弃你。”
“我不会按你的希望成长,我只会让你按我的希望成长。”
“这就是我不后悔的理由?”
“后悔是种美,就像最高兴时流泪。”
“我叫你来,真没错!想想自己都英明。”
“最后这个在中国,详情还不清楚。我估计结果不乐观。”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感觉一定水落石出。”
“那么把握?”
“我有底牌在手。”
“什么底牌?”
“你呀!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