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雪霁吃完最后一个寿司,心满意足地再次对倪彩竖起大拇指说:“彩哥。你的创意真是好,这串串用微波炉叮咚一下吧,跟新鲜吃一样,我感觉再配着寿司,好像没有那么上火呢?”
“就是你的选择少了点,那么多种肉,都不尝尝。”
“我吃鱼啊!不能算纯素食者。”宫雪霁解释。她说完,就站起来收拾餐具。
“你搁那儿。待会儿我来收。”倪彩赶忙说。
宫雪霁已经往水管处走了,听他这么说,立住脚扭头问:“你是不是要赶我走呀?”
倪彩忙解释:“没有没有,我就是不好意思。随便来吃顿饭,还动手。”
“你就饭后一支烟吧。别管啦。”宫雪霁已经动手刷了。
倪彩看着她的背影,不再说话。同在异乡为异客,怎不共鸣成知音?倪彩打开音响,这次他没有放摇滚吉他曲,而是放弗雷西斯克·塔雷克的吉他曲。而宫雪霁则随着节奏,轻轻扭动身体,煞是愉快。倪彩也放松的点支烟。
很快就收拾停当了,宫雪霁到了两杯温水,复又盘腿坐下。“彩哥,我想让李飞去一趟上海,你看怎么样?”
“去干什么呢?”
宫雪霁略一迟疑,深吸了一口气说:“去麦默瑞一趟,去向彭董事长说明同步启动金牌照护的意义,要不然医生眼也会有缺陷啊?”
“你觉得有用吗?”倪彩没有宫雪霁想象的那样听闻就不悦的情况发生,反而语气和缓。
“不敢说有多大把握吧,至少不会再差吧?”
倪彩刚才是站在窗前抽烟的,此时也转身坐在宫雪霁对面。“雪霁。”
“你叫我小雪好不好。我不太喜欢雪霁的发音。”
倪彩点点头:“小雪。现在面对这个情况,我们要分析为什么,而不是盲目地去做什么。”
宫雪霁听了这话,点点头。若有所思。
倪彩见她不语,接着说:“首先,我们来看,启动医生眼第二期需要多少钱?”
“实际预算4750万,计划书和董事会批复都是4800万,现在已进入凭爱账户就有3000万。”宫雪霁迅速回答。
“那么,你还能不能记起启动金牌照护公测和试运营阶段,需要多少资金?”
宫雪霁同样不假思索说:“我们报出的计划是350万,李飞的方案更加接近实际执行,是700万。”
“这和单纯启动医生眼的区别大吗?我说是实质区别。”倪彩仿佛在启发,像老师注视学生一样看着宫雪霁。
“700万对4800万而言只是增加了不到15%。我没有做过领导,我不知道怎么算实质区别。”
倪彩非常欣赏宫雪霁就是她的理智和理性,没有大多数女性的情绪化,尤其是漂亮女性。
“你现在是董事会秘书,是绝对的高管。所以你来判断一下。别忘了,前期金牌照护已经投入研发和医生的基数入驻已经投了3000万了。”
“那我说吧?”宫雪霁问。
倪彩已经完全进入探讨问题的状态:“就是让你说啊。还问什么呀?”
“我觉得现在不投这700万,简直是傻子,是把以前的投入白扔了。就是蠢!”
“好。”倪彩说着,伴着丰富的手势,宫雪霁喜欢看他分析问题,和别人分享他思考的结晶。手势没有印度电影夸张,但生动得异曲同工。伴随着某种似是而非的旋律感。
“我在问你。彭健行是不是不懂这种计算?也可以说是不是很吝啬这700万?”
“他不是吝啬的人。特别是对花钱来赚钱上。”宫雪霁说。
倪彩忽然让前倾斜身体,其实已经离宫雪霁很近了,但他全然不觉,宫雪霁已经闻见烟草让人燥热的味道宫雪霁微微往后移了移身体。倪彩没有注意到,他全神于问题中了。“那为什么,这次他表现的如此之蠢?虽然找了个团队不能分心的理由。”
“那为什么呢?”宫雪霁问。
“别急。我再问你。暂时抛开资金不衡量。彭健行这个决定,最难受的是谁?”
“你。”
“还有呢?”
“娟姐。”
“一直搁置下去,对什么造成风险?”
宫雪霁稍加思考说:“我认为是医生眼。”
“太对了。最终医生眼会死的不明不白,要是怪只能怪我的产品没有真正使用价值,或者说我这样那样随意多少理由。”
“那为什么呢?”宫雪霁听明白了倪彩所讲的内容,但是听懂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不明白。
倪彩忘记了宫雪霁在身旁,或者准确地说,忘记了有一位女士在自己房间里,更或者说他已经是和极度亲密的朋友在交流,这种深度或高度的交流,让人把抽烟当成了下意识的举动,完全意识不到。倪彩点了一支烟。
“如果,医生眼倒了,金牌照护一直搁置,其实就是搁浅了。会造成多大损失?”
“不算凭爱投入的,得接近两个亿。”
“你刚才说彭健行什么地方不吝啬?”倪彩果真忽略了吸烟,甚至烟雾始终围绕着宫雪霁。但是,宫雪霁努力克制自己,并且在表情上没有丝毫表露。
“花钱为了赚钱,他不吝啬花钱。”
“那么冒着损失俩个亿的风险,对他的价值肯定要大于两个亿。”
“什么事有这么大呢?我实在想不到了?”宫雪霁陷入冥思苦想。
倪彩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抽烟,连忙熄灭并用手挥动以期扇散烟雾。倪彩向宫雪霁说:“我目前还不敢肯定,这个问题不能猜测。猜错了,就太对不起彭健行了。”
“如果猜对了呢?”倪彩没有想到宫雪霁这样问了一句。
他沉思一刹那,用冷冷的口气说:“如果我对了。那就必须对不起彭健行了。要不然就对不起杜娟了。也对不起凭爱团队。”睡着,站起身走到敞开的窗前,有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摁灭在烟灰缸中说:“也对不起我!”此刻他眼中闪着光,不是泪水的光,对着阑珊夜色,那是一道闪自脑海的光。宫雪霁看得很清楚,她就站在倪彩身边注视着他。站得很近、很近。
宫雪霁低声叫了倪彩一下:“彩哥。”倪彩这才回头看见她站得如此之近,忙走开说:“哦!还有什么事吗?”
“我觉得,你这样分析就更要让他俩去了?”
倪彩问:“他俩?和正珺吗?”
“是的。”
“有没有必要让两人去碰壁?只会影响我研发的人的信心!”
“那现在就没有影响吗?”
“起码手头有事儿在忙。还不至于情绪太低落。”
宫雪霁说:“正珺主要是去肖总老家,他可以不去麦默瑞的。顶多见见杜总。”
倪彩大步走到宫雪霁面前,用手指点上了宫雪霁额头:“宫雪霁,小雪姑娘。你明知没有意义的事儿,为什么偏要去做?我不想公开宣布,我希望你自己收回这句话。好不好?”
“彩哥,如果我非要这样做呢?”
“你怎么这么倔?”
“我觉得有意义,特别是对你个人。”
倪彩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宫雪霁听出倪彩有一点点小小的嘲笑意味,或者是不屑一顾。她让自己冷静,她知道此刻不能争辩。她知道越是强大、越是坚强的人,其实也是最脆弱。正如倪彩。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能感觉到呼吸,倪彩甚至嗅到了宫雪霁散发的那股冷冽的香气。但他们不说话,在等着对方退步,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哪怕再短。眼神可以打动一切,哪怕只是霎那间。
这时,窗外飘起了雪花,夜空中的雪花仍旧是白的,许多人都不曾见过雨落的过程,但是见过下雪的人都见过漫天或大或小的雪花飘落。雨点总是急于给人们显示自己的威力,瞬间将万物打湿。而雪,悄无声息、缓缓而降。下雪之初,无人不欢喜雀跃。雪就是这样柔柔的、缓缓地飘向大地,越大越无声息,直至万籁俱寂。
宫雪霁抖了一下,倪彩意识到她冷了。自己是关闭暖气阀的。“别犟了,好不好?”倪彩说道“回屋吧。再呆该感冒了。”
“我想呆一会儿。”
“我打开暖气吧。你再呆下去。我还是不同意他们去上海。”
“彩哥,彭健行不惜两个亿有亏损的风险,执意要这么做,我不去猜他是为了什么。我做事在想我的日记。”
“你的日记?”
“彩哥,我几乎天天都写日记。小时候,我记录的是这个世界的美好,那时用笔和本子来写,可以让任何人看,好分享这个美好的世界。后来,我的世界开始不美好了,我就用电脑写日子。电脑可以设密码,轻易就不让人看见。彩哥。”宫雪霁又叫了倪彩一声。
“自从遇到你,我的日记内容丰富了。我不再全神贯注在我自己身上。我有了事业,可以造福许许多多的人的事业,我有了你,像......宫雪霁停顿了一下说:“像哥哥一样对待我。我就想自己得尽量做点事。从那时起,我的日记有了一个题目。”
“什么题目?”
“《倪彩语录和他的对话》”
“你太捧我了,小雪,要知道你帮我很多很多。”
“我会记录下每一天我听到看到想到的。”
“你真有心。”
“所以,刚刚我回忆我的日记。我能想起来,所有事都是在麦默瑞上市时开始变化的。悄悄地变化着,直到现在。”
“那跟李飞正珺去上海有什么关系?他们去纯属浪费。”
“彩哥,你给我讲了,我就明白了。他们找彭健行完全没有必要。可是,我一定要他们去!”
“你这有点近乎于无聊。李飞是怎么辞职的?辞职是给他面子。是彭健行没有逼他到绝路而已。让他去找彭健行,搞不好会有对谁都不利的事儿。不包括彭健行本人。”
“彩哥,我知道他不能见彭健行。我自己会安排好的。求你,就让我安排这一次好不好?”
“为什么呢?”
“为了凭爱。理由够吗?”
倪彩终于放弃了坚持,说:“一切小心。”
“你放心吧。你也要小心。”
说完,宫雪霁用力握了一下倪彩的臂膀,转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