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旧分类之应用新的解释者

（一）国内法、国际法

国际法（International Law，Droit International，internationales Recht）与国内法（National Law，Droit national，Nationalrecht）为相对的区别，实则国内法中，亦有国际法，如私国际法所根据之《法律适用条例》（Rules for the Application of Laws）^[7]是。此英美学者，以私国际法认为国内法之理由也。考国际（International）二字之语源，最初所以表示国家与国家之关系。至近世社会主义发达，凡事物不限于国内人民者，通以国际二字形容之，为现代最时髦之形容词。于是有所谓国际社会运动；有所谓国际智识合作运动。以国际社会运动言：因从事运动者，立场各有不同，主张因而各异，遂（1）有所谓社会主义者国际运动：如1864年马克斯、恩格尔^[8]所组成之第一国际（International Working Men's Association）。1889年法国急进派与渐进派联合所组成之第二国际。1919年俄国布尔塞维克^[9]派所组成之第三国际。1922年法之浪格，奥之包爱罗，德之独立社会党，英之独立民主党等，在维也纳所组成之第二半国际（International Socialists Federation），俗称桃色国际。1921年德之共产劳动党于柏林所发起之第四国际是。（2）劳动组合之国际运动：如1897年欧洲各国，在瑞士楚利克（Zurich）所组成之保护劳动者之国际会议（International Congress for the Protection of Labourers^[10]）即后之国际劳动组合联合会（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Trade Unions），俗称阿姆斯德国际（Amsterdam International）^[11]或黄色国际。1920年欧陆“加特力”教徒，于海牙组成国际基督教劳动组合联合会（International Confederation of Christian Trade Union）。1920年6月英俄意三国左翼劳动组合的代表，于莫斯科组成之赤色职工国际。（3）劳动立法之国际运动，如1900年瑞士、法、比等国代表于巴黎所组成国际劳动立法协会（Congrès International de Législation du Travail）1901年在巴塞耳（Basel）开第一次大会。及大战后，根据对德和约第13编第427条所规定而产生之国际劳动总会（General Conference）。以国际智识合作运动言，世界大战发生前后，已不下数十种。则应世界之潮流，按现代之需要，应于国际法（即旧日所称之平时战时国际公法）、私国际法以外，而将关于以上国际社会运动，国际智识合作运动之派别、缘起、宣言、组织、章程等等，为有系统的研究，成一独立学科，称曰“国际团体法”（International Corporation Law），分三大部以研究之，即第一部为国际社会团体法；第二部国际职业团体法（尤其是国际劳动法）；第三部国际智识团体法是也。抑更有言者，如上所述等等，虽用国际名称，然其会合（尤其是国际社会运动）不但不是代表各国主权者，且与国家主义为敌人。故国际二字，若照从前观念，解为规定国家与国家之关系者，为国际法，则大谬也！申言之，除国内法外，即国际法也。必欲强为分曰：若者为公，谓之国际公法。若者为私，谓之国际私法，殊觉名不副实。不过国际法之范围太大，不能不划为各部分以研究之，故凡从前认为属于国际公法之范围者，仍照原来International Law之名称而称曰：国际法（并分和平法、战争法二部）。从前认为属于国际私法之范围者，则今日宜扩大之，用Private international Law；droit international privé^[12]之名称而称曰：私国际法，除国际民法、国际商法、国际破产法、国际民诉法外，尚须加国际劳动法（International Labour Law）、国际海法（I. Maritime Law）、国际空法（I. Air Law）。国际团体法，可独立为一科，或加于私国际法之中，而将国际劳动法并入亦可。至国际刑法，意大利学者以为宜独立为一科。费利克斯（Foelix）^[13]、布洛席（Brocher）、聂令（Laine）以为应包含于私国际法中者。余以为刑法一科，由五种治权中之司法权而生，治权，公权也，当然为国际法。且近来研究私国际法之学者，多不涉及国际刑法，韦斯（Weiss）、亚塞耳（Asser）、罗连（Rolin）、德拔嗟（Despagnet）亦主张之。从前所谓国际公法，均为保护世界强大民族，对弱小民族实行侵略主义者而设；如凡尔塞会议，竞将马基顿^[14]（Macedonia）瓜分之，南斯拉夫取其五，希腊取其四，布加利亚取其一。此等新兴之帝国主义，其对待马基顿，一如法国之对待阿尔塞斯、罗伦^[15]，对所征服人民，务压抑之，或使之同化，此实为现在巴尔干半岛各国共同政策，而此种政策，反受国际法上所谓“国际联盟”之保护。可见国际法表面，所谓平等互惠，皆是欺人之谈；如军队军舰，非得主权国许可，不得侵入其领土以内，为国际法所规定，而各帝国主义者，未得我国许可，动辄派遣多额之军队军舰，侵入我国，则所谓国际法者，不是为保护世界全体民族的利益，而为强大民族，对弱小民族支配榨取之一种工具也！故余所谓国际法，不仅如从来学者所称之平时国际公法，战时国际公法，而带有研究为全世界民族谋利益之国际法也。申言之，即今日之国际法，非仅指国家与国家之关系而言，而为一种团体的法规也。故国际团体法，为国际法的重要的精神。盖世界经济之发达，促进国际的分工，同时促进各国法律、文化、学术的国际同化，所谓为帝国主义或国家主义而设之平时战时国际公法，已渐有减杀之趋势矣。

（二）一般法、特别法

一般法（jus generale；gemeingültiges Recht；general law；droit commun，droit général），特别法（jus spciale；Partikularrecht，Spezialrecht；spcial law；partcular law；droit special，droit particulier）之区别，以地人事三者为标准，施行于特定地域特别身份之人或特别事项之法为特别法，施行于全国领域之内，国民全体，及一般事项为一般法。此通说也。

从来学者，以一般法译为普通法，余以为不甚恰当；当以德国言之，其所谓普通法（Pandekten）者，指寺院法、意大利习惯法、德国法律、德国习惯法及罗马优帝法典五种混合体而言。以英国言之，英国习惯法，由古代侵入英国诸民族之习惯而成，诺尔曼战胜（The Norman Conquest）^[16]后，此固有习惯，变为普通法（common law），及爱德华三世（Edward Ⅲ）立，为救普通法之弊而衡平法（equity law）作。至1873年发布条例，以调和普通法及衡平法二者。是普通法与衡平法对峙，为一种立法上名辞，而非学理上之用语也。以普国言之，其所谓Landrecht者，日人译为普国普通法，或普国国法，实则为普国之地方法也。故普通法之名辞，宜改为一般法，或称为通法特法亦可。其区别之实用，即特法优于通法（lex specialis derogat legi generali）是也。例如陆海空军人，先适用陆海空军刑法，及陆海空军审判法是也。劳动者先适用劳动法。商工业人，先适用公司法，票据法，保险法，海商法，及工会法是也。在阶级制度崩坏及平等的法律旗帜之下，一般法之分量，当然较多于特别法之分量，盖一般法为通行于全国之地、全国之人及普通一切事项，换言之，即宪法与民法的分量之扩充也。特别法仅于陆海空军人，及青海、西藏、蒙古等地方制定之，因有特殊情形也。从前以商法为民法之特别法者，今则因民商二法统一之结果，商法不为与民法对峙之法典，即不能称为民法之特别法，不过与农事法、工事法同为民法之附属法云。申言之，特别法之范围，取狭义的；附属法的范围，取广义的也。

（三）原则法、例外法

原则法（罗jus commune，德grundsätzliches Recht^[17]；regelmässiges Recht）对于例外法（罗jus singulare，德singulares Recht；Ausnahmerecht；regelwidriges Recht）而言，此为学理上之分类，非立法上之用语也。有以原则法即一般法，例外法即特别法者，然实大有差异，即关于特定之事项。适用一般的法律者，为原则法；以例外除去之者，为例外法，或称但书亦可。例如《民法》第948条：“以动产所有权，或其他物权之移转或设定为目的，而善意受让该动产之占有者，纵其让与人无让与之权利，其占有应受法律之保护。”次条即规定“占有物如系盗赃或遗失物，其被害人，或遗失人，自被盗或遗失之时起，二年以内，得向占有人请求回复其物。”即关于同一之事项而有原则与例外之规定也。原则法与立法原则，大有区别：立法原则者，由中央政治会议，就该法重要之点，示以原则，而交立法院根据以制定法律，例如民法：总则编立法原则、债编立法原则、物编立法原则、土地法原则、工会法原则、工厂法原则、商会法原则、公司法原则、票据法原则、公债法原则、出版条例原则……是也。原则法专为对于例外法而言，若无例外，即无所谓原则矣。其区别之实益，即原则法可用扩张解释，而例外法须用严格解释（Exceptio est strictissimae interpretationis）也。此区别吾人以为在吾国目下，甚感重要！即民众运动决议案或标语，往往重于原则而忽视例外，因之惹起误会者不少，举其最著之一二例：如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妇女运动决议案“离婚结婚，绝对目由”。本为一种原则。然例外对于一方愿离，一方不愿离者，不能适用，即忽略之^[18]。以及例外未成年人之离婚结婚，须得父母允许，则忽略之。八小时之劳动规则，原则上本指工厂中之继续工作（continuous work）^[19]而言，若例外之不继续工作（discontinuous work）^[20]，则不在内。否则在今日百工交易时代，如饭店庖人、商店学徒，援此规则，适足以戕其谋生之路，观诸往事，可为殷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