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泰直到快中午了才揉着头发出来,谢智在前厅枯坐,京剧《赵五娘》循环播放,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他俩脑袋上还有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能掉下来,哪还有心情补一顿早中饭,赶快借了车奔图片上的地址而去。
上了车,齐泰先问:“哥,你真不会英语啊?”
“就会啊、伯、茨、的。”谢智倒也不避讳。
“那哪行,现在去哪都得用英语。”
“我拳头硬,不怕。”谢智将座椅向后一放:“到地儿喊醒我啊。”
等他再睁开眼,车已停在了一个山脚下的小树林里。
拽着树根往上爬了一个来小时,山势逐渐放缓,一个红墙绿瓦的拜占庭建筑在树丛后掩映。
齐泰傻乎乎地要再往前溜,却被谢智一把摁住。
“那、那还有那里,有人。”借着灌木的掩饰,谢智给他指。
绕了一圈,谢智最终还是没办法靠近建筑,只得拉着齐泰退到坡下面一个大树坑里:“放哨的位置都很鸡贼,过不去。”
这话刚说完,齐泰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个望远镜,晃了晃。
“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谢智伸手就要去接。
“我先看,我先看。”齐泰麻溜地爬到坡顶,撅着屁股往里看。
“卧槽,看见那个老外了,在中间窗户那儿,端杯水。”
谢智忙接了望远镜,从建筑三楼的窗户里,正看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他一拍地:“果真是这地方,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待缩回坡下边,谢智用无名指轻轻挠着胡茬说:“天黑了再来。白天进不去,晚上可能有机会。”
“人太多了,这地儿人一般都有枪。”齐泰也嘀咕。
“可惜咱们没家伙,而且一开枪,就全给惊着了。”
齐泰想了半天:“我认识一朋友,可以搞到枪,没声音的那种。”
“消音器不行,那玩意儿也老响了。”
齐泰胸有成竹地说:“这我知道,他那枪一点声音都没有。你就等着吧,包你满意。”
回到武馆里,谢智推开虚掩的门,见贾老三正吊着个胳膊眯在太师椅上听京剧。
听到人进来,贾老三睁开眼见是谢智,忙跳起来单臂给他沏了杯茶,问:“齐泰呢?”
“出去找朋友了。”谢智到另一侧到太师椅上坐下:“你胳膊医生怎么说?”
“不碍事,正好这几天可以偷懒不练拳了。”
昨天贾老三有眼不识真神,谢智没和他说几句话。今天贾老三态度转变,谢智和他一唠,发现他也是一个真性情的汉子。
说着说着,两人就说到谢智这一趟米国之行来。当然谢智也不好说太明白,只是透露他与齐泰遇到点难处,来这边会一会高人。
贾老三先是拍了拍胸脯说自己肯定鼎力相助,又叹了口气劝道:“年轻人啊,有时候事情看得不全,凡事得……”
正说着,后院忽然起了一个旦声唱到:“数九寒天雪满地,行走不知路高低。只为荒旱领粮米,老天降灾人受屈……”
那唱腔极高,虽说来自后院,却犹如响在耳边,一句一句往人脑子里钻。许是这两天听多了京剧,谢智只觉得这声音无比的熟悉。
贾老三是京剧爱好者,咂摸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多亏了有你,昨天那帮人,一直看我这武馆眼红。以前有自救会压着,他们也不敢乱来。”
听到这,谢智耳朵一动:“自救会?”
“是啊,我们这些在外面飘着的,多亏有自救会罩着,别人才不敢欺负。”
“那些人昨天不是一样来了。”
“唉,前一阵子德婆婆回国了。这不一走,布鲁克林区那帮人就猖狂了起来。”
谢智皱着眉问:“德婆婆这个人,你熟吗?”
贾老三却不答话,端着茶壶起身往后屋走,边走还轻轻地哼:“好汉做事好汉当、好汉当,岂肯累人受祸殃!拼将一死朝前闯,怎奈胆战心又慌、心又慌。”
他不说话,谢智总不好把他拎回来问,只得将桌上茶水喝了;本想去场地里热热身,但听到后院有女眷咯咯地笑,恐怕撞见了尴尬,只好回自己房间养精蓄锐,静待晚间好戏上演。
齐泰傍晚才回,身上略有些酒气,迎着谢智问询的目光,走过来,将脸侧向别处,轻声说:“搞到了,两把,后备箱里。”
对他的过度谨慎,谢智既觉得好笑,又感到理解,便不再追问。
整个晚宴期间,谢智都是如坐针毡、食不知味,只是这顿餐是专为自己准备,总不好半途退场。
所以等他和齐泰再到那个山脚下,已是晚上十点来钟,城市的灯火远在天边,昏黄的两排路灯也在来路上拐几个弯后不见踪影;往山上看,不见什么灯火,唯有弯弯的一勺下弦月在厚厚的云层里时隐时现,能够些许将东西照出个轮廓。
谢智接过齐泰递来的东西一看,跟枪差不多,就是没什么重量。玩惯了铁家伙,他诧异道:“这么轻?”
“米国搞的新材料,精贵着呢。”
映着浅浅的月光,齐泰给他示范。用起来跟枪差不多,不过打出去的不是子弹,是一种金属小圆筒里面的东西。
把手下面有个槽,齐泰将盖子抠开,掏出跟电池一样的小圆筒,咔吧按进去:“一筒五发,我拿来四个。”
谢智有样学样,又将枪在食指上转了一圈,握住,便要试射。
齐泰连忙将他的手压下,低声说:“一千美金一发,你疯了?”
“那么贵。”谢智也是一顿咋舌:“那也得试一试呀,拿这东西跟人玩命,别到时候不好使。”
齐泰死活不让试:“上去找哨兵试,总共就二十发,别到时候不够用。”
谢智一想也是,白天过来,他总共发现了十六个岗哨,加上光头,已经十七个人了,万一里面再有人,恐怕二十发真不够用。
于是打消了试枪的念头,将袖口裤腿都缠紧,找了个没光的线路往山上摸索着爬。
两个小时,到了顶,又一个小时,将哨位的情况都摸清,八内八外。
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入侵者,哨兵们都很懒散。虽说站位设计很巧妙,能够相互形成交叉火力,绝对克制强攻,但对于谢智这样的突击尖兵来说,对付这些打着哈欠的散兵游勇,那可是简单的很。
埋伏了半天,观察了半天,又商量了半天。终于借个机会,谢智悄悄摸出枪,轻轻地发出动手的命令:“开搞!”